从玉壶山出来后,姜婉分明已经全身骨折,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完全恢复?
她的表情相当平静,并不像是被连城璧胁迫,那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还有陆云霆呢,他又在哪里?
思绪紊乱间,三人已经从他们面前经过,走到祭祀台前。
穿斗篷的人将兜帽拿下,露出一张俊逸的脸。
云浣雪瞳孔骤缩:“连城璧……”
她对此人实在是恨之入骨。
连城璧的神情相当冷酷。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那些寨主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开始吧。”
他身边的老者南疆的两大长老之一,复姓祁连。
也许是心里作用,云浣雪总觉得这个祁连看上去要比乔长老要凶恶一些。
祁连上前一步,将木盒摆在祭祀台上,接着将木盒打开。
轮回眼正静静地摆放其中。
祁连郑重地从盒中取出轮回眼,高举过头顶。
“跪!”
所有的寨主一齐跪下。
“点灯!”
一个府兵举着把火把上前一步,点燃了那具十字架。
轰的一声,十字架燃起冲天火焰,而那具腐尸顷刻间被烈焰吞噬,成为一具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炬。
祁连手中的轮回眼瞬间亮起,散发出一圈乳白色的光晕,然而在火光下,那道光晕看上去并不明显。
那些跪着的寨主们忽然开口,低声吟唱:“巍巍酆都,金刚炎炎,九幽诸魂,火烧青莲!”
仪式继续进行,沙漏一点点往下,眼看就要就要流尽。
云浣雪低声问小宁王:“怎么办,等云景上来可能来不及了。”
小宁王皱眉。
连城璧想要进行祭祀其实蓄谋已久,为此不惜调用总督府和督察院的人,就是为了将百步崖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铁桶一般。
而云浣雪和小宁王本来得到消息便晚,根本来不及再仔细谋划,所有行动只能随机应变。
轮回眼的光晕渐渐熄灭。
连城璧回头看了姜婉一眼,姜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
寨主们的吟唱渐渐停息,祁连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寨主,这位姜婉姑娘,就是虚崖大祭司去世前指定的继承人,姜婉姑娘自愿将轮回眼的神力转寄于七皇子,从今往后,南庆的七皇子连城璧,将是我们南疆大地的新的主人!”
说完,祁连郑重其事地将轮回眼交到姜婉手中。
轮回眼在姜婉接过的一瞬间,爆出一道极其亮眼直射云霄的白光。
很快,轮回眼内部原本的白雾也逐渐散去,呈现出一种奇异瑰丽的色彩,接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都一一显形。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震惊地望着那个小小的玻璃球,甚至有人热泪盈眶。
那是真正的神力。
然而人群之中,云浣雪却忽然捂住胸口,脸上现出痛苦之色。
小宁王大惊失色,顾不得被别人发现,一把扶住云浣雪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云浣雪紧紧皱着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纤细的手指用力抓住小宁王的手臂,指节都泛着白。
好难受……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身体内的五脏六腑逐渐失去分量,这让她觉得自己脚下的大地越来越软,似乎马上就能漂浮起来。
而那道耀眼的白光也仿佛不是射向夜空,而是射向她的脑海,她的眼神渐渐迷离,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最终被一片雪白取代。
终于她身子一软,倒在小宁王的怀中。
“凤舞……”
恍惚中,她听见有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浣雪怔了一下。
凤舞是谁?
那个轻柔的声音又继续说:“凤舞,快醒醒……”
是在叫她吗?
她什么时候叫凤舞了?
云浣雪奋力将仿佛有千钧重的眼皮抬起,茫然地望着头顶的天空。
入眼是一片雪白。
好大一朵云啊,她怔怔地想。
——等等,那不是云!
云浣雪一下子坐起,眼神瞬间凛冽且锐利。
这里显然不是百步崖。
她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空间中,天是白茫茫的一片,地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四周没有任何事物。
只有白色,无穷无尽的白色。
云浣雪动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变了。
她上身穿着一件薄薄的没有袖子的衣服,下身穿着一条细窄的裤子,将她腿部的线条包裹得修长又美好。
这是谁给她换的?
正当她满腹狐疑时,有人在她身后轻声说:“凤舞。”
云浣雪猛地转身,只见一个少女站在她身后,正微微笑着看着她。
那少女的眉眼十分清丽,如云乌发松松系起,穿着一身素色衣裙,漂亮得像从画里走出。
云浣雪乍一看觉得那少女有些面熟,再仔细一想——
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
云浣雪警觉地问:“你是谁?”
少女温柔地笑了笑,神情有些怅惘。
“如果没有你,叫云浣雪的人,应该是我吧……”
云浣雪皱眉:“什么意思?”
“我刚一出生,就……”少女顿了顿,认真地说,“谢谢你替我活下去,也谢谢你替我照顾云家。”
云浣雪重新打量那个少女的面容。
她们虽然长得一样,但仔细看时,会发现两人气质其实天差地别。
那个少女看上去气质温柔,眉眼中始终有一丝淡淡的怅惘,而云浣雪恰恰相反,虽是女子,身上却有一股男子都少有的果敢和英气。
一个柔弱如月见草,另一个则沉稳坚韧如劲竹。
少女清澈的目光注视着云浣雪,轻声说:“凤舞,我希望你能继续保护他们。”
“你为什么总叫我凤舞?”
少女笑了:“因为凤舞是你本来的名字呀。”
云浣雪没有说话。
忽然间,一个遥远的声音隐隐传来。
“浣雪……浣雪你醒醒……”
小宁王?
少女的脸上出现一丝不舍。
她上前两步握住云浣雪的手,柔声说:“你会想起来的,但是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
“凤舞,留下来。”
虽然不明白她究竟说了什么,但不知为何,云浣雪的心却一点点平静下来。
仿佛那个少女本身就有一种让人平静的力量。
云浣雪看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百步崖的山巅,祭祀仪式仍在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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