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王宵告辞离去,正午阳光毒辣,街上没什么人,牵着马缓步行走,倒也落个自在。
不觉中,来到了林遗主持的城隍庙,王宵心中一动,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于是把马栓在屋檐下,步入庙中。
庙宇依然阴森,王宵把文气蕴入眼里,顿时现出了林遗的真身。
“哈哈,贤弟怎么有空过来?”
林遗身着城隍服饰,哈哈笑着迎了过来。
王宵笑道:“去织造局办事,顺道看看林兄,近日如何?可还习惯?”
林遗摆摆手道:“乡亲们还不知道城隍庙易了主,慢慢来吧,对了,贤弟来的正好,愚兄趁着闲暇,整理了些乡试、会试与殿试的心得,或对贤弟有些用处。”
“哦?那就多谢兄长了。”
王宵动容道。
林遗是正牌进士,年代又不久远,不象胡长清与陆放,是几十年前的进士,他们的经验未必能跟得上时代,林遗肯倾囊相授,对于王宵确实有极大的用处。
林遗除了给王宵分析试题,还着重讲了朝廷尚未担任过主考的各部堂官与三品以上在京大员的文风和性格特征。
一般来说,担任会试主考是一项福利,因为取中的贡士,都算他的门生,是宝贵的政治资源,如果考试中没出大的岔子,基本上都有入阁的机会。
皇帝如果想提拨某人,最明确的政治信号,便是担任会试主考,而每一个主考的文风和偏好各有不同,提前掌握能够占据相当大的优势。
虽然王宵没有渠道事先得知主考官,可是林遗给了他一份主考大全啊!
一个下午不知不觉中过去,王宵正待告辞,林遗却是现出了为难之色,于是问道:“兄长可是有麻烦事?”
“哎~~我实是不知如何向贤弟开口呐!”
林遗叹了口气道,便吞吞吐吐道:“不知贤弟可相信梦境?”
王宵沉吟道:“梦由心生,虽然多数梦境古怪离奇,随思而来,随思而散,但也有部分梦境是因缘际会之下,对某种感应的预示,兄长可是近来梦到了什么?再请恕我多问一句,神祗也会做梦么?”
林遗点头道:“神祗的本质乃是阴鬼,得了香火愿力凝聚神躯,如我这等法力浅薄的小神,白天没法自由活动,故以沉睡消减日光侵蚀的影响。
其实贤弟说的不错,梦境由思所感,近来我时常会梦到我的父母,于我死后不久,又得一女,并且每次梦中,时间场景也在演化,最近的一次,是我父母相继亡故,幼妹孤苦伶仃,下落不明,我怀疑梦境与现实有所联系,而我出不得吴县地界,故而想请贤弟帮我打探一下。”
王宵问道:“不知令尊令堂如何称呼?令妹又如何称呼?”
林遗道:“家父林如海,历任兰台寺大夫、两淮巡盐御史,家母贾敏,乃荣宁二府史老太君之女,其兄贾赫,贾政,均是贾家的头面人物。”
王宵内心狂震!
林遗居然是林黛玉的哥哥!
突然他想起了后世红学家对林如海之死的揣测。
林家四口人,三人莫名去世,黛玉则百药莫医,这明显是冲着灭门去的,再结合林如海两淮巡盐御史的官职,答案已呼之欲出。
朝廷有两大钱袋子,一是盐税,二是织造局,前者收入归户部,后者归内帑,由太监掌管,官员插不了手,只能在盐税上打主意。
以大明为例,洪武年间,盐税有千万两,但到嘉靖年间,只剩百来万了,还需要邬懋卿奉了严嵩之命去两淮巡盐,才能为嘉靖弄些银子回来。
那么从洪武到嘉靖,两百年间,盐税上哪儿去了,显然被贪了。
大周朝的政治制度与明朝极为相似,林如海巡视盐政,很可能动了某些人的奶酪,被人先下手为强给害死了。
或许林如海也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才把黛玉送入贾府代养。
原著第十九回,贾宝玉曾讲了一个小耗子偷香芋的故事,正是影射林如海的死因。
可是林如海并不知道,害死他的凶手,或与贾家有关啊。
书中隐约点出的凶手,一是贾雨村,二是王子腾。
王子腾是王家的实际掌舵者,王夫人与薛姨妈的亲哥,宝玉、薛蟠、元春与宝钗的亲舅,王熙凤的亲叔。
王家的大本营,就在金陵淮扬一带,与盐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是王子腾联合贾雨村害死了林家三口,一点都不奇怪。
同时王宵也解开了心里的一个疑问。
老僧是知道林遗的身世,却不让他与父母团聚,也不告之身份,分明是林如海牵扯太多,把林遗送回去只能是送人头。
当然,老僧或许没料到林遗还是死了,又因自己得以占了城隍的位置。
暂时王宵并不打算将黛玉的消息告之林遗,毕竟黛玉的处境并不好,贾母表面上因贾敏早死,对黛玉爱屋及屋,接身边同吃同住,安排一应生活起居,可背后的真相令人心寒。
林如海的巡盐御史是个肥差,哪怕再是不贪不渎,一个任期下来,几十万两银子要有的,再加上祖上世袭四代候爵,家产大概有两三百万两,这在书中有明确的线索。
首先是刘姥姥进了贾母的房间,描绘贾母房间的几个大箱子泄露了天机。
其次是贾琏缺钱,对王熙凤说,要是再能发个两三百万银子的财就好了。
重点在一个再字,当年贾琏陪着年幼的黛玉为林如海奔丧,不趁机从林家黑些银子,不是贾琏的风格,尝到了一次甜头,没钱时自然会想到第二次,因此用了个再字。
而黛玉是林如海的唯一继承人,林如海死了,遗产都归了黛玉,又被黛玉带入大观园,等于给入不敷出的贾家注入了一汪活水。
王宵打算趁着乡试去金陵,看看能不能与黛玉见一面,黛玉是十七岁死的,如果能确定黛玉的年龄,就可以大致推断贾府的状况,再将情况告之林遗。
“贤弟,贤弟!”
见王宵神色异样,林遗不禁唤道。
王宵回过神来,忙道:“兄长且放心,此事我会帮你打探,一有消息,尽快来告!”
林遗苦笑道:“毕竟只是梦境,谁知是真是假,贤弟若有空闲,便打探一番,万勿耽搁了乡试,否则皆愚兄之过也。”
王宵向外看了看天色,便道:“我明白了,分寸会拿捏得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兄长。”
“贤弟慢走!”
林遗起身相送。
“兄长请留步!”
王宵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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