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皇太后,元春才知道皇太后的烦恼,尽管成了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却到处是坑,就如王宵上的折子。
元春虽然没有太高的政治天赋,但智商是在线的,为兴安皇帝祔庙, 一看就是个烫手山芋,还是王宵上的,明显不怀好意。
“留中罢!”
好一会儿,元春道。
“太后,不可啊!”
马督公忙道:“既便此次留中,倘若王宵又上折还能再次留中?”
“那你说怎么办?”
元春不耐道。
马督公道:“这折子, 应该是刁难北静王爷的。”
“哦?”
元春脸色沉了下来。
马督公凑前几句,小声道:“奴婢刚刚打探到个消息, 北静王爷打算纳寄养在荣国府的林姑娘为侧妃,被王宵知道了,以曾受过林姑娘兄长嘱咐为由,带走了林姑娘,北静王府的长史立刻带人去拦截,打了王宵,结果被王宵以当街强抢民女,殴打朝廷官员为名,告上顺天府衙门,顺天府则将此事踢给了内阁……”
元春顿时头大,破口大骂:“蠢才!”
也确实,王府长史殴打一个从六品的小官本不算回事,可是你别搞到路人皆知啊,现在事情闹开了, 王宵还顶着被打的青一块, 紫一块的脸去翰林院,明摆着是故意,怕人不知道他被北静王府的长史打了。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没脸没皮之徒?”
元春气不过。
在她的印象中, 读书人不都是斯斯文文, 好面子吗?这种事只有地痞泼赖才能做出来啊!
“太后息怒!”
马督公劝道:“王宵的事可暂时放一边,此人不是那么好对付,若是寻由头罢了他的官,反是便宜了他,还是应尽快把折子批示。”
“难不成真把麻烦甩给北静王?”
太后不悦道。
马督公道:“兴安皇帝祔庙本是东宫太后的事儿,太后不妨将东宫太后请来,请她继续接手,岂不是甩去了麻烦。”
“嗯,来人,把东宫太后请来!”
太后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是!”
有太监转身而去。
不片刻,太后被请来,黄公公陪在一边。
“姐姐找我可有什么事儿?”
太后直接问道。
元春本想寒喧两句,拉近些感情,好请太后办事,却是被噎了回去,只得道:“是有件难事呢, 姐姐先看看折子!”
马督公把折子奉上。
太后一看, 心里乐开了花, 好一条驱狼吞虎之计!
折子虽是老生重弹,但关键在于,元春也是先帝的妃子,兴安皇帝也是元春的公公,当今皇帝也是先帝的孙儿,仅仅是亲缘上,就有为兴安皇帝祔庙的义务。
元春没法推托,只能硬着头皮驱使北静王去和文官集团斗法,如有人响应王宵,火上浇油,极有可能双方会斗个两败俱伤,不死不休。
这让她对王宵更加高看了一眼,如此人才,说不定真能助自己重新执掌权柄,为那死去的孩子报仇呢。
太后自然不会去淌这混水,讶道:“姐姐是什么意思?”
“哎~~”
元春叹了口气道:“民间有话说的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呀,现在才体会到姐姐当初的难处,可惜我论起才能,远不及姐姐,每日都弄的焦头烂额,实在抽不出太多精力了,所以想请姐姐助我,继续处置为兴安皇帝祔庙之事。”
“呵~~”
太后呵的一笑:“姐姐说笑了,我已经心如死灰,无心朝政,再有两个月,我就得出家了,实在是抱歉,请恕我无能为力。”
元春眸中,隐有不悦之色。
太后不怕元春,放弃了一切权力只为苟且,如果还被害死的话,满朝文武必然愤怒,既便元春掌了实权,也不敢轻易害自己的性命。
太后又道:“其实姐姐身边是有能人的,自能妥善处理,又何必把担子强压在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肩上?妹妹告辞了。”
说着,福了一礼转身而去。
元春与马督公面面相觑,均是无奈的很。
好一会儿,元春有气无力道:“发内阁罢。”
马督公在折子上勾了勾,交由随堂太监,发往内阁。
太后乘了撵,眸光不定,她想不明白,为何诸圣传法在即,王宵偏偏要寻北静王的麻烦。
最初王宵面奏前她时,提议先易后难,先先帝,再兴安皇帝,此时却直接奏请给兴安皇帝祔庙,其中必有缘故。
“去探一探,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太后回头道。
“是!”
黄公公施礼应下,去往一边安排。
内阁!
随堂太监把王宵的折子送了过来,张成琳头大如斗!
第一反应是这小子真能惹事,不过作为内阁首辅,不会这样肤浅,很快就读懂了王宵的用意。
站在王宵的立场,是给北静王找麻烦,北静王与先帝是亲兄弟,也是兴安皇帝的子嗣,有义务为兴安皇帝祔庙奔走,况且西太后也把拆子交给内阁票拟,北静王义不容辞,必然与内阁,乃至于文官对立。
这对王宵是有利的。
而站在内阁的立场,先是老牌勋贵王子腾被塞进来,不久后,北静王也进了内阁,以张成琳为首,三名科举正途出身的阁臣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
谁知道太后什么时候会再塞一个进来?
如果塞了一个,还塞一个,内阁中,科举官员与勋贵的力量对比将发生重大变化,所以王宵的折子,或可成为反击勋贵染指朝堂的契机!
‘此子以礼议挑起朝堂争斗,深谙四两拨千金之妙,后生可畏呐,若是不走正途,怕非天下之福!’
张成琳对王宵有了些忌惮,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可能的把北静王,王子腾之流踢出内阁,于是把折子递给北静王道:“王爷,这是司礼监交待下来的,请王爷过目。”
“哦?”
北静王接过来,翻开看去。
顿时,也是面色一变,拳头紧紧捏起,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刚刚的争执中,北静王与王子腾败了,一来人少,二来,论起耍嘴皮子,勋贵哪里是文官的对手。
只能捏着鼻子把案子领下,当作王府的家事自行处理。
可没想到,一波未平,又来一波!
“大伙儿都看看罢!”
北静王把折子递下去。
高明、武恺与王子腾一一看了遍。
张成琳问道:“诸位有何看法?”
王子腾抢先道:“按理说,为兴安皇帝祔庙乃天大的事,成与不成,都得拟个章程,可先帝在位十来年都未论出个结果,可见非一朝一夕之功,依我之意,不妨先缓一缓,眼下还是诸圣传法和秋闱要紧,待过去了,再议亦是无妨。”
高明和武恺不吱声,看着张成琳。
张成琳也知道今天已经胜了一局,没必要过于咄咄逼人,不妨先把折子压着,看北静王识不识趣,顺便观察下动静。
如北静王不识趣,可以随便找个言官弹劾内阁。
“嗯,事情要一件件来,也好!”
张成琳点了点头。
……
傍晚时分,黄公公打探到了情况,回宫向太后汇报。
太后正坐在梳妆台前,补着妆容,打发时间,黄公公的汇报,倒是听的津津有味,许久,讶道:“这小子手段挺凌厉呢。”
“是啊!”
黄公公笑道:“这孩子虽是奴婢送来的,也未料到会上窜下跳个不停,是难得的人才呐!”
黄公公的附和中,有笼络之意,太后也想拉笼王宵,幽幽叹了口气:“朕都要出家了,能留着命就不错啦,拿什么给他?”
黄公公没接腔,暗中瞄向镜子里的太后。
太后沿着目光看去,镜中的自己,容颜明媚,先帝在世时,自己便以色邀幸,又百般手腕,斗倒了别的妃嫔,独宠于六宫,直至先帝驾崩。
如今虽生了孩子,年龄也过了二十,却不比十五六的小姑娘差,还多出一份撩人的风情。
‘这狗奴才!’
太后暗啐,可是细想,自己除了尚算年轻的身体,还能拿什么给王宵呢?
而且守活寡的滋味她早受够了,也曾不止一次的梦过王宵,想着梦中那魂牵梦萦的滋味,俏面不禁浮现出了一抹晕红。
“太后?”
黄公公暗喜,轻唤了声。
“咳咳~~”
太后清咳两声,强作镇定道:“待王宵受了诸圣传法,你安排下,让他来见朕!”
“是,奴婢遵旨!”
黄公公恭声应下。
北静王府!
北静王回了府,立刻把长史和当天参与殴打王宵的一众人等叫了过来。
堂下跪了黑压压一大片,长史带头跪着。
北静王面色阴沉,一一扫视,每个人均是噤若寒蝉。
“昨晚是谁让你们去抢林姑娘的?”
北静王厉声喝道。
长史也知道舆论对北静王很不利,咬牙道:“王爷纳林姑娘为侧妃,本是十拿九稳,没想到王宵横插一杠,臣一时情急,有欠考虑,未曾料会带有如此恶果,请王爷责罚!”
“嗯~~”
北静王暗暗点头,态度还是可以的,可事情既然闹开,就不是罚酒三杯能解决,于是问道:“昨晚是谁踩了官帽?”
“这……”
人群中,有几人你看我,我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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