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麽麽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唯一的偏差是,她是扬州人,做出来的饭菜是淮扬口味,不是王宵吃惯的苏州味道,大概偏咸一点,菜风也稍有粗犷。
不过总体来说,只是风格的不同,手艺上与王宵的娘并没有差距。
早餐以小包子为主,有肉馅的,芝麻馅的,豆沙馅的,和青菜木耳馅,都是王麽麽夜里起床,一个个捏出来的。
米饭则是碧粳粥,贾母吃的红稻米是贡品,不是有钱能买的,以王宵的地位,吃不到,碧粳是王宵能买到的最好的米。
很快的,众人饱餐一顿,黛玉回房里去收拾东西,顺带梳妆打扮。
女人梳妆非常慢,趁这工夫,王宵也回房写信。
一封是家书,给家里报平安,向母亲、十四娘与香菱问好。
另两封分别给孟宪和朱律,今次科举是恩科,事涉诸圣先贤传授神通,虽未必会有人敢于科场舞弊,但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小手段不得不防。
换句话说,今次恩科的场外因素必然要大于场内因素,王宵担心二人会被别人用不光明的手段挤下去,遂作提醒,并让他们去找陆放与胡长海。
最后两封信,是写给陆放和胡长海,请二位大人适当照料下朱律和孟宪,以免被人暗算,当然,这都是人情,将来要还的。
神通显世的时代,必是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一步慢,步步慢,错过了今科,两年后即便考中,也耽搁了两年的时间,或许这两年,便事关家业、前程,乃至于生死。
虽然王宵也可以传儒家神通,可终究是盗版,缺了孟子直入灵魂,发聋振聩的妙法神通,如有机会,还是听一听诸圣先贤亲传更好。
作为在这一世不多的好友,王宵愿意为朱律和孟宪尽一份心力,在大时代中,共同成长。
笔尖沙沙,王宵一封接一封的写,黛玉也坐在梳妆台前,紫鹃在后面替她梳头,不由笑道:“姑娘,你的头发比以前好多啦,以前有些枯涩,很难梳的,现在油光滑亮,一下子就梳到底了。”
“是啊!”
王麽麽从旁笑道:“瞧姑娘的水灵样,以前住贾家呀,何曾见到哟,那一家子个个富贵眼,就看着姑娘一天天的消瘦,可是寄人篱下,有件衣穿,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又能怎么样呢,我经常愁的连着几夜都睡不着……”
说着,王麽麽的眼圈红了,忙掏出手绢擦了擦。
黛玉凝视镜中的自己,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脸色红润了些,双颊也丰盈了些,而且每回挨着枕头就能睡着,这搁在以往根本不敢想。
莫名的,黛玉在脑海中勾勒起了王宵的模样,不仅仅是外貌,还有眼神,气质,加上她内心深处的想象,最终成了一个有几分邪气,又放浪不羁的剑侠般人物。
‘这等人,却是风姿卓越!’
黛玉嘴角,渐渐地弯起了一个弧度,却突然想到,自己仍是寄人篱下,心里有些刺痛,略回头问道:“麽麽,王公子每日的用度不少吧?”
王麽麽道:“小青姑娘不管事,十八娘和十九娘也是大手大脚的性子,所以我就多留了些心,差不多府里,每日的开销在五到六两银子,这还是用紫参替换了人参养荣丸里的上品人参,不然啊,十两银子一天都打不住呢。”
雪雁咋舌道:“姑娘在贾府,每个月的例钱才二两,加上老太太赏赐,也不过三五两罢了,就已经过的很好了,王公子府里才几个人,怎会这样多?”
“你这小妮子可别不信,今儿我就掰着手指给你算一算……”
王麽麽瞪了眼过去,一一列举起来。
总的来说,王宵是个不肯亏待自己的人,食材用最上等的,比如猪肉能用里脊肉,梅条肉,就绝不用大腿肉,牛肉则首选肩胛,买鱼必须活的,蔬菜的含绿量要尽量高。
在古代的运输和储存条件下,这么高的要求,能便宜吗?
而且黛玉每天要吃燕窝,本身黛玉就是个人形吞金兽,她的健康是建立在银子的基础上,搁寻常小康人家,根本供不起她,多半没几年就香消玉陨,魂归太虚了!
这还没把灵草灵药算进去,如果折成现银的话,每天的开销都得百两以上,哪怕贾府,也过不起王宵的神仙日子。
黛玉也是暗暗心惊,拧着眉道:“麽麽,我箱底还有几百两银子,都拿出来吧,我们住在王公子家,不能看着他坐吃山空,要不……我们都做些针线活,好歹能换些银子回来。”
湘云就时常和她抱怨,在家做针线活,要做到三更天,以补贴家用,因此黛玉也想到了做针线活的主意。
“这……”
却不料,王麽麽现出了迟疑之色。
紫鹃和雪雁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黛玉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了不正常,顿时俏面微沉。
王麽麽和紫鹃相视一眼,期期艾艾道:“当时姑娘刚来的时候,王公子偷偷塞了两千两银子过来,说他事多人忙,恐怕怠慢了姑娘,又担心姑娘多心,让我们不要说。
其实姑娘也应该知道,自个儿开销大,几百两银子花不了多久,而且王公子还说若是照料不好姑娘,将来见了大公子没法交待,所以……我们就收下啦!”
紫鹃也是心一横,在一边补充,基本上将王宵的原话道出。
黛玉并未责怪王麽麽和紫鹃,只是心情复杂异常。
是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未必要表现出来,宝玉虽然对她好,与王宵相比,却只是言语上的关心,与平时逗个乐,实质上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如果不是被王宵带走,恐怕自己真只有一死了,自己死了,紫鹃尚能回到老太太身边,王麽麽和雪雁该怎么办?
而王宵的关心,从不流于表面,如春风细雨,润物细无声。
突然黛玉鼻子一酸,眼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下来。
“哎唷唷,姑娘,怎么又哭了,小青姑娘不是说不能再哭了么?”
王麽麽急的忙拿手帕给黛玉擦拭。
“嗯!”
黛玉虽然点着头,泪水却止不住哗啦啦的流,让一屋子人手足无措,连哄带劝,好一阵子才算是止住了眼泪。
但眼圈有些红肿了。
紫鹃忙给黛玉补妆,好不容易,才勉强盖住哭过了的影子。
“姑娘,该出去了!”
紫鹃无奈的叹了口气。
黛玉也有些郝然,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莫名其妙的哭一场,只是哭过后,宝玉在她心里的影子淡了些。
一行人抱着琴,矮几凳子出了内院,王宵已经牵了匹骡子,在外院等候。
“王公子,是要上哪儿去?”
王麽麽忍不住问道。
王宵邪邪一笑:“麽麽放心,肯定是个好去处,天气炎热,麽麽和雪雁留家里吧,有紫鹃服侍林姑娘就够了。”
十九娘嘀咕道:“看公子笑的那样,多半不怀好意。”
“少说两句行不行,难道公子还会害了林姑娘?”
十八娘扯了扯她衣袖。
王麽麽心里也发毛,她不担心王宵会对自家姑娘不利,主要是王宵的笑容让她难以心安,生怕搞出大蛾子,自家姑娘吃不消。
黛玉却是道:“麽麽放心吧。”
“两位姑娘,请!”
王宵指着骡子,微微一笑。
“这……”
黛玉与紫鹃面面相觑,坐骡子,公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王宵悠悠道:“若连抛头露面都不敢,林姑娘怕是终其一生,也难以悟得儒家神通!”
黛玉咬了咬牙,拉起缰绳,想要坐下去,可是上马是有技巧的,男人要踏住蹬子,借着拉力,身体九十度侧转,横跨坐在马上。
女人因穿裙子的缘故,通常是横坐,更考验技巧,况且黛玉还放不开,哪好意思把腿抬那么高往上跨?
脚稍微抬了抬,就现出了羞恼之色。
“林姑娘,小心了!”
十八娘托住黛玉屁股和大腿,抬上了骡子。
坐在鞍上,看着悬空的双脚,以及数尺高的地面,黛玉有些眩晕,紧紧抓住辔头,手背都泛出了苍白。
“林姑娘不用担心,骡子可不是马,老实的很呢!”
十八娘嘻嘻一笑,又托起紫鹃,坐在黛玉身边,两个女孩儿都比较瘦,一张鞍子也能坐得下。
“走喽!”
王宵背起琴具和矮几凳子,牵起缰绳,向外走去。
“啊!”
骡子抬腿过门槛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起伏过大,紫鹃不禁惊呼一声,紧紧抱住黛玉,黛玉则强装镇定,实则手心都冒汗了。
想她从小到大,何时坐过牲畜?
王宵不为所动,牵着骡子出了门。
这年头,姑娘家这样出行极罕见,不时有街边行人指指点点,偏生黛玉国色天香,紫鹃也是一等一的颜色,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小孩子跟在后面叫嚷:“两个姐姐好漂亮啊!”
黛玉羞的脸都红了,低着脑袋。
紫鹃也抱怨道:“王公子做什么嘛,羞死人啦!”
王宵淡淡道:“被人看就羞死了?爹妈给了面孔,难道不是让人看的?林姑娘,你的最大问题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你质本洁来,心内无垢,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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