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被方庆安排住在玉衡行宫的风华殿。
可以看出这里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元沉并没有苛刻她的起居用度,这待遇应该是相当高了。
“秦妃娘娘,所有的东西都为您安排好了,如果还有什么需求,您尽管告诉杂家。”方庆客气地说道。
秦晚感到方庆的善意,压低声音问:“方公公,咱们在应阳皇宫内见过面吗?”
方庆眼神微滞:“娘娘,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是杂家迎您进的宫。”
秦晚尴尬笑笑:“呵呵,是吗……”
方庆低头道:“娘娘在冷宫三年,确实性格变得坚毅了不少。”
秦晚挠挠头:“你说明天等元沉酒醒了,会不会砍了我的脑袋啊?”
方庆摇头:“娘娘放心,您现在对南梁十分重要,陛下至少在这件事上是十分理智的。正如您所说,南梁现在还无力对抗北戎大军南下,不到最后一刻,陛下都会留着您的性命。”
“哦。”秦晚有些后怕,刚刚自己出招确实有点生猛,但效果绝佳,至少元沉没有再往死里拿捏她。
世人常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娘娘还有别的吩咐吗?”方庆问道,“如果没有别的什么,就请娘娘尽快就寝歇歇吧。”
“方公公,我能写信吗?”秦晚问道。
方庆疑惑:“娘娘要写信给谁呢?”
“给宁王啊?”秦晚实话实说,“他发现我丢了,肯定会着急的,万一他突然起兵了可怎么办?不如就让我写封平安信,这样至少让他知道我是安全的。”
方庆点头笑笑,对侍女道:“来人,给娘娘准备笔墨。”
秦晚的毛笔字不敢恭维,而且全部都是简体,好在她为了让宁亦看懂,写的都是大白话。至于宁亦能不能看明白简体字她不是很确定,于是她在信的最后画了个笑脸,表示她在南梁还算安好,让宁亦自己领会。
方庆看着这写的歪歪扭扭的信,脸上尽是苦笑,看来即便有人想要模仿秦妃的字迹,也模仿不来她通篇的简体字。
很快,这封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应阳城,又通过官方正式的外交渠道抵达了宁亦的书桌上。
宁亦看到信封上歪歪扭扭的宁亦二字,仿佛心脏都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了。
普天之下,只有秦晚才敢将他的“寧”简单写成个“宁”。
他颤抖着手打开信封,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信末尾那个笑脸。
仅仅三笔的笑脸,让宁亦悬着的一颗心重重落下。
信上秦晚写的极简单,只说她在玉衡还好,元沉好吃好喝地供着她,没让她受什么委屈。
文字聊聊,却足以让宁亦紧绷的神经终于缓和了些。他恨不得现在就单枪匹马前往南梁将她抢回来。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督促鹿子义加快水师操练,并不舍昼夜地处理金家事宜,打通西域商路,然后再开方边境所有城市,允许南梁流民进入梁北地区,搏得大批文人支持。
可每一件事都正在进行,要将一切都准备好,还需要时间。
他心中越着急,就越强迫自己淡定。
这时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殿下,寒微所尚仪流萤求见。”
“让她进来。”宁亦说道。
流萤进入庆云殿,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睛也是红肿的:“殿下,奴婢听闻娘娘从南梁来信了……”
宁亦看着她,点了点头:“你自己看看吧。”
流萤从宁亦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信,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是娘娘的笔迹……娘娘……”
看完信,流萤又双手将信放回到宁亦桌上,随后又跪在地上对宁亦说道:“殿下,娘娘曾跟流萤说过一段话,流萤觉得此时应该讲给殿下听。”
宁亦蹙眉:“什么话?”
流萤说:“娘娘曾说过,检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是否真心,那就向他要来他最在意的东西,看男人给还是不给。她问奴婢,宁王殿下您可愿意用江山来换她?”
宁亦:“……”
流萤壮着胆子接着说道:“娘娘非常肯定地跟奴婢说,您是绝对不会用江山来换她的。您的江山,您的权力、地位、金钱、军队,哪一个都比她更重要,当她与这些的东西发生冲突时,她就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宁亦眼中有了怒意:“她在胡说什么?!”
“既然殿下心中有娘娘……”流萤拿出全部的勇气对宁亦说道,“那为何不和梁帝谈判,给他们南梁想要的,把娘娘换回来呢?!”
宁亦猛然怔住,他一直以来想到的只是如何尽快攻打南梁,却从未想过要和南梁谈判,接受南梁的条件将秦晚交换回来。此时他被流萤这么一说,突然才意识到,原来还可以这样选择。
他……竟然忘了。
还是他被秦晚说中,她早就料定宁亦不会做出这样的交换,所以只是写了一封信让他知晓她在南梁过的很好……
流萤泪眼婆娑地说道:“殿下,您想想,那梁帝曾将杀了娘娘的养父,将娘娘囚禁在冷宫三年,如今将娘娘到南梁,怎们可能真的善待于她……娘娘她心中有天下,有百姓,也有您,她不想让您仓促起兵,才会写这么一封信。奴婢就是想提醒殿下,以娘娘的性子,本就难以打开心扉接受感情,如果您在让她寒了心,怕是您丢的不仅仅是娘娘这个人,还丢了娘娘慢慢向您靠近的心……”
宁亦:“……”
流萤擦干眼泪,想宁亦扣了一个头:“奴婢僭越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请殿下降罪。”
“……退下吧,你的意思本王知道了。”
看着流萤离开,宁亦低头看着桌上的信,拳头握紧骨节隆起。
在宁亦过去杀伐征战的岁月里,从来都是侵略和占领,从未有过妥协和退让。
他从未想过和敌人谈判,更未曾想过为了一个女人去和南梁和谈。日夜战争换回的江山财富,怎么可能拱手退还,只求不寒了一个女人的心……
秦晚被劫走,在沛郡引起轩然大波,楼观台被炸,引得文坛震怒,如今他只要抓住民心,在给他些时间准备,他足可以带兵南下杀得南梁片甲不留。
可这么做,最坏的肯能就是元沉以秦晚性命要挟,那么也会将秦晚逼上了绝境。
或许秦晚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预料到这最坏的结果。
如果她预判了这样的结果。
那么在南梁的她会怎么的心情呢?
或许她会笑着说:“看吧,男人根本没什么真心,我本来就不曾指望。天各一方,各自安好,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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