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以为自己猜对了,可没想到错了,她有些失望地叹气道:“臣女曾有一个朋友,他也很喜欢动物呢。”
“哦?是什么样的朋友?”宁弦问道。
“嗯……怎么形容他呢?”秦晚想了想,“他有一座特别大的花园,我把那座花园称为动物园,里面养着老虎、豹子、蛇、鳄鱼……我觉得他已经把珍奇异兽都收集齐了。他的院子里到处飞的都是鸟,还有一只特别漂亮的孔雀……他特别厉害,给每只动物都取了名字,而且他都能分得清它们谁是谁……我在想,一个对动物都那么好的人,应该本质不是什么坏人吧……可是……可是……”
说着秦晚突然就流出眼泪来了。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明明这记忆被埋藏了那么久,居然在这时难以控制地翻涌出来,一时间内疚占满了她的心,搅得她心痛到不能呼吸。
宁弦看她哭了,情深问:“你的那位朋友……离世了吗……?”
他的声音像一条穿过山林的清泉,一下子打开了秦晚所有的记忆,她慢慢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无法自控的大哭了起来。
“我害了他……是我害死了他……他后来对我真的很好的,可是我害死了他……”秦晚咬着唇,抽噎着,“原本我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去选择,可是我选择了复仇……复仇这种东西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明明复仇之后应该是爽快的啊,可是为什么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对于苏瀚的死,秦晚一直压抑在心里,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
她不知道怎么去说,也不知道该跟谁说。
宁亦不行,所有和她经历过应阳城一战的人不行。
宁弦看她哭了,问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讲讲到底怎么了?有些心事,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陛下你愿意听吗?”秦晚问。
“当然,我愿意听。”宁亦真诚地看着秦晚,点头道。
“陛下您知道吗……应阳城是梁帝元沉留下来最后的东西了,那里全都是元沉的东西,苏瀚他凭什么毁了!元沉病的最重的时候,为了不让我太难过,他一直给我讲他小时候在应阳皇宫里的趣事。他告诉我怎么偷偷打开储年殿的窗户,怎么走是到达庆云殿最近的路,他给我讲了好多好多关于应阳皇宫,应阳城的事……可是苏瀚他毁了元沉的家还有他的记忆,我不能原谅他!我要他的西狄来偿还,我要他赔给我,用方圆城来赔,用整个西狄来赔。可是方圆城没了,西狄也没了,可是应阳城也没有回来啊,应阳皇宫还是没有了……”
宁弦听她哭着说着,元沉和苏瀚的名字他再清楚不过。宁亦所有的战报他都读过,他知道所有战事的来龙去脉,却不知在这之中会有一个女孩如此伤心。
秦晚接着说道:“陛下,我真的没有人可以说说这些事,我不能跟宁亦说。我怎么跟他说呢?如果我告诉他应阳城没了,我最难过的原因不是他没回来救我,而是因为我觉得对不起元沉,没有帮他守好他的家。宁亦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开心的吧。我也不能跟他说苏瀚死了我很难过,是因为苏瀚是死在宁亦手上的啊。可是,可是我就是很难过啊……这些话我从来没有个跟人和人说过,但是憋在心里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这件事她无人可说。
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的愧疚和痛苦。
没有人和她分担过这份情绪。
所以她只能一直一直将他深深压抑在最深最深的心里,认为只要不去想,就不会再伤情。
宁弦慢慢蹲下,抬起手轻轻放在秦晚的头上。
秦晚抬起头看他,却发现宁弦竟然流下了眼泪,他就在她面前,好像完全感到了她的心情,眼泪不自觉地一直流着,慢慢滴落在了泥土里。
“陛下……?”秦晚诧异,“您怎么跟着我哭了?”
“元沉和苏瀚都很喜欢你吧?”宁弦问。
秦晚愣了愣,眼泪涓涓流下,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你对他们呢?”宁弦问。
秦晚摇了摇头:“我利用了他们的倾慕,将他们的国家送给宁亦来讨好他。陛下,我真的很卑鄙,很自私,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坏呢……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宁亦啊……”
这句话她沉在心里好久,终于提起勇气说了出来。
她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在讨好宁亦,毋庸置疑。
所以在得不到宁亦感情上的回馈时,她真的好气,并不是一颗火灵丹的问题,而是“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违背良心的事,而你却选择了你的大义”。
良心上的内疚自责,机上得不到相等回报的绝望,这才是秦晚真正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的原因。
可上天给她开了个玩笑,让她又重生了一次。
“所以在巴蜀梁国的问题上,你用了更温柔的方式,对吗?”宁弦说。
秦晚愣了,看向宁弦,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宁弦接着说道:“在蜀国,你本可以趁着地震时,和宁王直接回到北戎军内,再让北戎军直接攻占锦城。这样的方法快捷简便,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夺取整个蜀国。但你却说服宁王让他帮助蜀国重建,最后让蜀国自愿成为戎国的属国。你已经学会了用更好的方式去达到目的,这就已经很好了。”
秦晚的眼泪停了下来,整个人愣在原地,她终于听到有人可以这样表扬她了。
宁弦拍拍秦晚的头:“你没有做错什么,复仇本身也好,复仇后的内疚也好,都是真实的想法,哪样都没有做错。你和你的苏瀚立场不同,人们出于自己的立场去做一些事并不是错误,他的选择虽然不一定是对的,但一定是遵从了他的心,而你的选择,也是站在自己的位置,做出的选择。世间难有双全之法,不是我们每次都能选择到最正确的那条路。但是,苏瀚若知道你为他的离世而哭成这个模样,是绝不会后悔与你相识一场的……而且你已经在处理蜀国的问题上,找到了更好的办法,所以,你要原谅自己,好吗?”
“我没有做错吗?”秦晚凝望着宁弦的眼睛,真心想从他澄澈的眸子里找到答案。
宁弦温柔的安慰道:“当然没有。在那个时候,你一定竭尽所能地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一切,这就已经够了。”
听到宁弦笃定的答案,秦晚忽然感觉所有的痛都释然了。
现在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宁弦温柔地感受到了她的心伤,分担了她的心伤,又治愈了她。
“陛下,您能活着真是太好了……”秦晚望着宁弦,满心都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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