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鸿山不高,风景也不算多么秀丽,偶有溪水由山间流过,潺潺而下,不知有没有鱼虾。
秦晚很久都没有出来郊游,心情极佳。
仔细回想,曾经她也很少能和宁亦出来郊游,偶有的几次也都是带着沉重的心思,很少有放下一切纯粹玩乐的时候。
荀澈跟着秦晚,他一身白色劲装,看上去英朗俊俏,与翠岭山泉相得益彰。秦晚真的很想有台相机把他此时的样子拍下来。
“澈少爷,你有给自己画过相吗?”秦晚忽而问道。
“自画像,那倒没有。”荀澈笑着说。
“要有就好了你可以送我一张。”
荀澈:“我人就在这里,何须画像。”
秦晚:“那倒也是。”
一条小溪在上山的路边出现,秦晚在溪边,忽而看到有鱼:“澈少爷,你快来看,这里有鱼。”
“晚儿,你该换个称呼叫我。”
“换个称呼……”秦晚一挑眉,“你想让我称呼你什么?”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荀澈道。
秦晚:“荀澈。”
荀澈:“嗯。”
他们走了一会儿山路,就看到了半山上的鸿山寺。寺庙古朴,占地不大,建筑也都是传统的砖搭石垒,并不特别,古旧的牌匾上写着寺名挂在门楣上,有香炉立于院中,看上去香火并不兴盛。
秦晚虔诚上香,合十鞠躬。
“荀澈,你不拜拜吗?”秦晚看荀澈安静站在一旁,只是静静看她敬香,却没有参与的意思。
荀澈摇摇头:“若有心愿,我想靠自己完成。”
秦晚笑笑:“我也不许愿的。”
“那晚儿你刚刚敬香时在想什么?”荀澈问。
“敬佛法,敬智慧,敬不可知而已。”秦晚转身看向荀澈,微微一笑。
荀澈听秦晚这么说,忽然心有所悟:“母亲和姨母都礼佛,从小也听她们说起,我那时只觉得无聊,可今日听你这么一说,忽而对这佛法也有了兴趣。”
“那我再推荐你看看道家经典,”秦晚背着手笑道,“我可是佛道双修,并不是只会背佛经,道家经典我也是张口就来。”
“那你在道观里又在想什么?”荀澈好奇问。
“敬天地,敬自然,敬万物生长。”秦晚回答道。
荀澈愣了愣,看秦晚的目光又变得有所不同,她总是能在不同时间展现不同的一面。此时她站在这里,和他滔滔不绝地聊着佛道经典,谈着天地宏宇,超然的不似凡尘女子,自带着缥缈仙气。
可荀澈还没有从这个想法中回过神来,秦晚突然不知在草丛里寻找什么,然后一惊一乍地攥着手心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朝他喊道:“荀澈!快看!我抓到了一只蓝尾巴的石龙子!”
刚刚眼里的小仙女瞬间就接地气到徒手抓壁虎,荀澈也不知道该哭该笑。
“没想到这里有这么漂亮的石龙子,你有没有东西装,拿回去卖到药店里能卖个好价钱。”秦晚兴奋道。
荀澈左右看看有没有香客僧人,低头提醒秦晚道:“晚儿,佛门不是讲不可杀生,你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秦晚猛地一愣:“是啊……不过佛门也将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说不定这小石龙子正可以救人性命呢。我把它放了,就有可能因为没有这个药而死,就算不死也饱受病痛折磨。那你说我到底是该在意它的性命,还是那病人的性命呢?”
荀澈被秦晚问得有些懵,忽而想起荀澄说过她在学宫里诡辩的旧事,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秦晚看着那小小的石龙子,又望了望寺庙大雄宝殿里的佛祖塑像,大大叹了一口气,还是随手把它放走了。
“你怎么又放了?”荀澈问。
秦晚耸耸肩:“我忽然在想,天地万物无贵无贱,我没有权力用它的性命去换他人性命。况且它与我相遇即是有缘,人嘛还是要珍惜眼前缘分,不要想太远。”
荀澈:“晚儿,我觉得你今天格外不同。”
“是吗?”秦晚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那是因为佛门清净之地,我实在是不能把你怎么样,无论如何也得收敛着点,不能在佛祖面前那么放肆。我要是在这里亲你一口,捏你一把,估计僧人们就要用笤帚把我撵出去了。”
说完,秦晚蹦跳着绕到殿后去看古人留下的碑林石刻。
荀澈耳根红了红,笑着跟了上去。
……
邹城返回寒城的路上,无涯驾马急奔,拦住了宁锡昭的队伍:“昭王殿下,急报!”
宁锡昭蹙眉:“说!”
无涯:“探子回报,荀家次子荀澈并未返回青州,而是留在了云下学宫。不仅如此……”
宁锡昭脸色瞬间冷了:“接着说!”
无涯:“今日那位娘娘与人同去了邹城南鸿山鸿山寺,因为暗幽司的人在附近,我们的人无法靠近查实那人的身份。”
宁锡昭抓着缰绳的手狠狠攥紧,骨节脆响,他猛地调转马头:“传令!返回邹城,立即前往鸿山寺!”
驿道上,宁锡昭的队伍奔驰返回邹城。他心头被狠狠攥紧。昨日她那般催促他们返回寒城,说什么不愿看缈缈孤单,说什么不想参与朝政,不想干扰变法进行,原来那都不过是她找的理由。
宁锡昭感到胸中怒意难平,他披星戴月赶赴邹城想要陪她过节,而她却一顿饭几句话就将他打法走了。她前脚在他们面前恸哭着说思念宁帝,今日就和其他男人去郊游游玩。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男人会让秦晚如此维护,不惜放弃皇室尊位,抛下儿女朝堂,宁愿在这邹城学宫里流连。
……
秦晚拜完了鸿山寺上的每一间殿宇,然后从后门离开,一步步沿着石阶登山。
鸿山不高,周围是连绵的东夷丘陵和平原良田。秦晚站在山顶极目眺望,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
她登上一块岩石,张开双臂,感受着山顶的风。山风吹过她的发丝和脸庞,带着清凉的温度,格外惬意。
荀澈陪在她身旁,生怕她一个不小心跌下去。
“荀澈,我看你画过山,画过海,那山和海,你更喜欢什么?”秦晚认真地问道。
荀澈:“我没想过,你呢?”
秦晚双手做小喇叭对着荀澈大声道:“我更喜欢你啊!”
荀澈又被秦晚弄不会了,满脸通红地除了笑,不知道怎么回她这冷不丁的一句。
“荀澈,那我再问你一遍,”秦晚跳下石头,认认真真地问向荀澈,“风与云,雨与雪,赤日与苍穹,功名与利禄,你更喜欢什么啊?”
荀澈现学现卖地回答道:“当然是更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秦晚追问道。
荀澈捏捏秦晚的脸,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喜欢你比风自由,比云莫测,比雨怅然,比雪通透,比赤日热情,比苍穹璀璨,比功名沉重,比利禄富有,比世间万事万物更美好,所以我深感幸运,能见到你喜欢你爱你。”
秦晚被荀澈这一串发言彻底惊道,掩口半天才说出话来。
“荀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啊,再说一遍,我没记住。”
“不说了。”
“好好听,我还想再听一遍。”
“我忘了。”
“哎呀,你再说一遍嘛。”
“非要我再说?”
“说啊,我听着。”
“好……”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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