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这天,秦晚醒得很早,她一连几日都没有睡好,梦醒觉轻,精神欠佳。
据烈馐回报,驻守玉衡的江南军已被宁锡昭紧急调往雷州,协助镇压侯璐叛军。虽说如此,她仍是夜夜难寐,对南方战事的忧心甚至远超于朝堂变法的进展。
秦晚甚是后悔,当时烈馐告诉他荀澈要参军时就应该直接让儋州军退了他的帖子,断了他的念想。
可现在事已至此,秦晚也没有办法,只希望田辰能够尽快赶到雷州镇压叛军。
寒城的农历十月已经十分寒冷,鲤鱼已经燃起了暖炉,又帮秦晚穿上冬衣。
秦晚双手烤着暖炉旁的热气,问向鲤鱼:“鲤鱼,你记不记得我曾经有一间银狐斗篷,是宁亦送我的,现在还能找得到吗?”
鲤鱼想了想说:“应该是找得到,但是我怕时间过去太久,那件斗篷或许是不能再穿了。”
秦晚暗了暗眼神:“先找出来看看吧。”
鲤鱼说:“嗯,如果无法再穿,就让司制房再给娘娘做一件新的。”
“那倒不用,”秦晚摇头,“对了鲤鱼,今天让司膳房给我做碗面吧。”
“面?娘娘想吃什么面?”鲤鱼问。
“来碗长寿面,”秦晚笑笑,“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吃碗长寿面。”
鲤鱼面露讶色,眼睛瞪了溜圆:“娘娘的生辰?!怎么会,我记得内司庭记载的娘娘生辰不是今天啊?”
秦晚:“内司庭记的我的生日一个是万安公主的,一个是巴国公主的,其实我真正的生辰是今日。不过溧阳鲤鱼,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今天只想安安静静地吃碗面,既不想有人庆贺,也不想着热闹。”
鲤鱼领命亲自去司膳房传令。
秦晚随手拿了本书,登上重华塔第七层,坐在小祭台旁,翻看起来。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手中的书竟是本《杂军乱谈》。
“没想到随手拿到的是这本书。”秦晚挑了挑眉毛,翻看起来。书中讲的全都是一些不知真假的行军之事,有带兵撞鬼的,有碰到动物引路的,还有什么进入洞窟出来发现回到战争开始前的时空的……虽然故事全都莫名其妙,但读起来十分有趣。尤其是有一部分讲得是一个将军带着参与的部队误入密林,竟然发现了一个只有女人的村子。
秦晚发现这一篇明显翻动的次数比其他部分多,而且还有折角。她看着看着,不禁有些脸红心跳,这部分绝对称得上古文版小黄书了,待翻到后面,秦晚在书中突然发现了一张轻巧发黄的海棠花笺。
秦晚拿起那花笺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那东霞玉瓶,嘴角露出了笑意。她在玉瓶前摇了摇书,笑着说道:“哈哈,宁亦,我发现了你偷偷看过的小黄书哦。”
可笑着笑着,她的眼眶就红了。
她紧紧抱着那本书,将头靠在小祭台边,孤独的感觉涌上心头。
鲤鱼这时走了上来:“娘娘,面送来了,您是下楼来吃,还是我给让他们送上来。”
秦晚随手将那花笺夹回书里:“我这就下去。”
她走到重华塔的一层,来到小桌旁坐下,将书放在一边,拿起筷子,看着碗里清淡的长寿面,忽而就感觉自己真是又可怜又心酸。
门外宫人来报:“娘娘,昭王殿下求见。”
秦晚有些诧异,却没有拒绝。
宁锡昭走了进来。
“你怎么会来?”秦晚问道。
宁锡昭将手中的橡木盒子送到了秦晚的面前:“本想等初雪那天送给你,却无意听司膳房的人说鲤鱼今日让他们给你做了长寿面,我才知道你今日生辰。”
秦晚笑笑:“我吃碗面你都知道。”她接过宁锡昭手中的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对儿金丝桂花耳链。耳链上每一朵金色的小花都独具匠心形态不一,而花心则镶嵌着剔透的黄玉,可谓精巧绝伦。
“为什么送我一对儿桂花耳链?”秦晚好奇地问道。
“不喜欢吗?”宁锡昭问。
秦晚望着那对儿耳链:“没有不喜欢。”
听到秦晚这么说,宁锡昭微微轻笑,坐在了秦晚的身边,看着她的面,心疼道:“为什么过生辰不提前说?孤零零地吃一碗长寿面也太草率了些。”
“以前生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大事,所以也就没有多么在意生辰。但是今天忽然觉得应该吃碗长寿面,希望自己这一世能够活得久一点。”秦晚说着自顾自地吃起了面。
而宁锡昭就坐在她对面,默默地陪她吃完。
待秦晚吃完,鲤鱼过来奉了茶收了碗,宁锡昭的目光注意到了桌边的那本《杂兵乱谈》,于是问向秦晚:“在看什么书?”
“无聊随便看的,不是什么正经的书。”秦晚随口回答,接着就将那本书拿了起来,塞回了书架里。
宁锡昭跟着走到秦晚身侧,挡住了她离开书架的路,低声说:“我看你眼圈红着,哭了?”
秦晚愣了一下,避开宁锡昭审视的视线,摇头道:“没有,最近没有睡好。”
宁锡昭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眼睛很红,为什么没有睡好,因为雷州的战事吗?”
被宁锡昭说中心事的秦晚浑身一凛,心揪了一下。
宁锡昭看到了秦晚眼中的心事,有些嫉妒地问:“如果我在战场上,你会担心我吗?还是你会巴不得我死在沙场?”
秦晚瞪向他,愠怒道:“注意你的言行!”
宁锡昭笑笑,没有理会秦晚的怒气,而是说:“走,穿多一点,今天既然是你的生辰,就不该闷在宫里。我带你出去转转。”
“我不去。”秦晚严词拒绝。
宁锡昭早知道她会这么说,于是说道:“今日虽是你的生辰,也是民间的寒衣节。”
“我知道。”秦晚点头。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惹你不快,但是我本来今日的打算是去祭拜我的娘亲。”宁锡昭实话实说道。
秦晚听宁锡昭这么说,忽而想到金喻。他这招很好用,对金喻,秦晚一直感到内疚,即便时间过去这么多年她仍然觉得金喻的死有她的责任。
宁锡昭看出她眼神中的黯然,勾起嘴角道:“走吧,和我一起去。”
……
天色阴霾,乌云层层似乎在酝酿着寒城的第一场雪。城外各处都有百姓在祭扫烧拜,纪念仙逝亲人。
秦晚戴着那白狐围领,穿着一身素白,跟着宁锡昭来到寒城南部郊外的一处山岗之上。从这里可以很好地看到眼前长河的一条支流流过枯色的平原。
看着宁锡昭熟练地烧纸敬香,秦晚问:“你每年都会祭拜金喻吗?”
宁锡昭点点头:“不仅仅是寒衣节,清明、中元,还有我娘的忌日,我都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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