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瞻拉过她的一只手,握在自己掌中。
他掌心里传递出来的温度,也慢慢稳定了祁欢的心情。
“这事儿到底是我大意了。”重新定了定神,祁欢又问,“那骆章他们都没事吧?”
顾瞻道:“骆章和陈四里都挂了彩,不过只是皮外伤。我将他们调回国公府养伤了,又给你换了几个人送过来了。”
顿了一下,他又面有忧色的道:“叶氏现在既然成了大成方面的棋子,那么与之有关的一切也都要与朝堂之争挂钩,这女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一定要格外小心。”
“我知道。”祁欢本能的点点头。
做为带金手指重生的女主,叶寻意的机缘和运气都天生要比旁人更好一些,这一点,祁欢从不敢轻视,并且也已经多有领教。
只是——
那女人也太阴了,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她既然格局大,那搞事业就搞事业,有必要这么盯着自己这么个小人物不放吗?
不过既然已经被她盯上了,祁欢知道,自己也就真的时时刻刻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正说着话,杨氏那边就派人过来询问祁欢今天要不要过去一起用饭。
昨夜的变故,祁欢就没再对杨氏提起,只和顾瞻一起去安雪堂吃了早饭。
之后顾瞻回府,她就叫人备车,跟着一道儿出了家门。
顾瞻微微诧异:“去我那么?”
想到昨日午后之事,祁欢就嗔了他一眼:“想得美!”
顾瞻的确只是随口一问,见状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脸色顿时微微不自在了一瞬。
祁欢也不为难他,重新冷静了神色道:“我趁热打铁,去见一趟宁氏母子。叶寻意如今找了大成皇室做靠山,出手就是大成的暗卫死士,若是叫她发现我已经察觉这次又是她在背后捣鬼,以那女人的阴毒,一定会变本加厉,更加紧锣密鼓的针对我。”
叶寻意之所以现在还有恃无恐,不过是因为过分自信,以为没人知道她的底牌。
说着,她回头看了眼身后长宁侯府的大门:“如果只有你我,也倒还好,不过是多加小心的防范,可是我们这一大家子呢,总会有防不胜防的时候。索性我去杨府走一趟,就让她以为她藏的很好,这口黑锅暂时还是扣宁氏母子头上吧。”
顾瞻眉头却是愈发皱紧了些:“那女人时时刻刻在暗处盯着,在等着见缝插针,你现在出入杨府……这也未尝不是个隐患。”
祁欢了然一笑,安抚他道:“我心里有数,这趟过去,也是为了做一重防范的。”
马车很快备好,从侧门被赶出来。
顾瞻陪着祁欢一起上了马车。
祁欢却吩咐外面:“井叔,先去国公府送一下顾世子。”
老井答应着,直接走车。
顾瞻道:“我陪你去杨府。”
祁欢爬过去,整理好衣物挨着他重新坐好,笑着摇头:“不用,一点小事,我自己去行了,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回去补觉吧。”
顾瞻下意识台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
他们军旅之人,吃饭睡觉不照套数来都是常有的事,偶尔连续熬个两三天他都顶得住,只这会儿摸摸脸颊,他却突然有几分不自信起来,问祁欢:“我脸色不好看吧?”
祁欢倒是没看出他精神或者状态不好,就是听说他跑了整个后半夜在查刺客事件……
她转头过去,配合着很认真的观察了一下顾瞻的脸,原是想逗逗他的,可是看他一副郑重其事表情颇为严肃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就直接搂着他的腰笑趴在他怀里:“世子爷你这才多大年纪就开始有容貌焦虑了?你又不要靠脸吃饭。”
自己在这未婚妻私底下开起玩笑来可谓无所顾忌。
顾瞻知道她大概是联想到了什么才会笑成这样。
他伸手,顺势把她捞起来,干脆抱在怀里。
下巴抵在她肩窝里,恶意的咬她的耳朵,“又胡闹。”
他的气息吹在耳后,实在是痒的难受,祁欢跟条毛毛虫似的挪动躲避,最后还是躺回他怀里,双手挂在他脖子上,笑意绵绵的仰面看着他:“说实话,你是不是怕等有一天人老珠黄了,我就不要你了?”
顾瞻明知道她又是没正形的开玩笑,可是从第一次邂逅开始他就明白,祁欢这性子是不容任何人拿捏控制的,他在她面前就是有各种各样的焦虑和不放心,确实担心某一天会因为某件事,她突然就改变了心意。
顾瞻的表情略显严肃,眸色沉静,微微垂眸与她对视。
少女面上却是笑靥如花,一副顽皮自在的模样。
两个人,对视片刻,祁欢察觉气氛不对也就慢慢敛了笑容。
她重新爬起来,跪坐在顾瞻面前,伸出手,手掌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轻声的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跟你开这样的玩笑?”
顾瞻没做声,算是默认。
“知道了,那我以后不乱说了。”祁欢心上一软,又重新扑回他怀里,抱着他亲昵的蹭了蹭,“顾瞻你这么好,自信点儿嘛,我又不傻,怎么会舍得放开你。”
因为太喜欢太熟悉了,所以在一起才会格外放得开,肆无忌惮……
可是她的少年郎啊,在感情问题上却认真严谨的像是个执拗又敏感的孩子。
马车走的快,略有几分颠簸,顾瞻就抬手托在她背部,稳稳地拥着她在怀里。
把顾瞻送回了平国公府,祁欢又喊老井转了方向去杨成廉那。
跟车的卫风却甚是有几分忧心,迟疑道:“您一个人过去吗?怎么不带上世子爷一起?”
祁欢笑道:“昨晚刚出了事,他要跟着去的话,要不弄出点惊天动地的响动来都说不过去,你叫他去干什么,总不能让他拿刀直接砍了杨成廉吧?我一个人过去就足够了。”
卫风却还是不放心:“可是……”
祁欢知道他有顾虑,就又解释:“我跟顾瞻说过了,他知道我这会儿要去杨家。”
卫风闻言,这才闭上了嘴。
马车顺利来到杨府门前,祁欢直接下了车。
卫风亲自上前敲开了门:“我们大小姐前来拜会杨你家夫人与杨大人,给传个信吧。”
大户人家之间来往,都是要先客客气气下拜帖的,哪有这样无礼直接登门的?
杨府门房的人探头往外看了看,认出是祁欢,登时也没了脾气,甚至都没敢强硬的把门重新关上,只是小心翼翼的虚掩了,然后跑进内宅去传话。
祁欢就好整以暇的站在大门口等着。
杨府最近正是多事之秋,邻里们几乎养成了习惯,路过他家门前哪怕是巷子口都要探头朝这边看一看。
祁欢这样一个打扮精致又坐着华贵大马车的小姑娘俏生生往这门前一站,天然的就吸引眼球,很快便有人开始驻足观望。
祁欢就坦然的任由他们看。
宁氏母子也清楚自家现在的状况,虽是恨不能这辈子与她都不要再打交道,可也终究是不敢将她堵在外面,怕她恼羞成怒就要口无遮拦的乱说话。
宁氏依旧是认命的主动清场,以最快的速度叫人出来把她带了过去。
这一次,杨成廉大概也是怵了,居然直接没露面。
祁欢进门就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冲宁氏抬了抬下巴:“昨夜我的人蹲在悦来居外面冻了一整晚,就等着贵府前去杀人灭口,在收回产业的同时顺便嫁祸于我。宁氏你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故而这么简浅的计谋也想不到才错失了良机的吗?”
宁氏原是准备装死,等她自说自话觉得没意思了走人就好。
可——
祁欢这话太扎心了!
这老太太一口气没喘匀,就捂着胸口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祁欢是不知道,昨天杨成廉回来说起分了一半产业出去的事,她心里正憋屈恼火的要命,夜里派出去盯梢的探子就回来禀报说祁欢趁夜去偷偷找了杨怀真一趟,两人私下密谋,却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然后宁氏脑子里当时第一时间冲出来的念头就是天赐良机,杀人越货!
并且,人她甚至都安排派了出去。
解决杨怀真那样一个市井小民,她手底下的人手就足够应付。
上回捧杀单久成,她都姑且还迂回了一个大圈,生怕自己亲自沾手会有后续的麻烦,可这回却当真是不管不顾了。
然则,一直等到快天亮也没等到有人回来复命,她甚至一度怀疑是派出去的人失手被擒,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结果,按耐不住派身边妈妈去找杨成廉来商量,杨成廉却说她派出去的人根本没出府就被他拦住了。
他叫宁氏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节外生枝了。
母子两个鲜有的意见不合,甚至破天荒的大吵一架。
杨成廉从小到大对宁氏几乎言听计从,头一次这样忤逆,宁氏也正生着气呢,这个节骨眼上祁欢就来了。
她这咳的老脸都憋成了猪肝色,祁欢也没上前扶一把,还是她自己生怕自己有个闪失,匆忙自窗口扔了一个香炉到院子里,惊动了外面,院子外面冲进来几个丫鬟婆子顺气的顺气,端茶的端茶,好一番伺候。
其间——
祁欢就一直事不关己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
非但不走,她还火上浇油,幸灾乐祸:“杨怀真一家没能住到这府上,时时刻刻的膈应着老太太你,我可是不高兴的很,为了怕你无聊,这还得自己亲自跑过来给你添堵……”
这丫头,简直就是恶趣味。
宁氏前面那口气还没缓过来,冷不丁又被她一句话噎得半死。
她也知道这丫头软硬不吃,干脆就死死的闭上了嘴。
祁欢却依旧自说自话,欢快的很:“其实你要不想被我折腾了,还有一个法子的。去杀外人嫁祸于我,有人赃并获的风险,可如果是在你们这府里,老太太你的这间屋子里发生了命案……今天就是好时机啊,我前脚走,你后脚就立刻自裁,你们就有充分的时间伪造现场,串供编造事实,然后去御前告我的刁状,就看老太太你豁不豁得出去了!”
宁氏上了年纪,其实最是听不得人家她她说死啊活啊这样的话。
她那里好几个丫鬟婆子围着她忙活,她却被气得又是一长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哪有这样的人,给对家出谋划策,还怂恿旁人构陷她的?
旁边的妈妈实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没好气的对着祁欢道:“祁大小姐您也是好人家好教养的姑娘,尊老敬老这样的道理都没学过吗?即使我家之前有些对不住您,该罚的皇帝陛下都已经罚过了,您还这样不依不饶?我们老夫人这么一把年纪了,她甚至都没说您一句,您就这般嘴下不积德?”
“那也是你家老太太不积德在先。”祁欢却整一个油盐不进的刁钻,撇开她依旧是对着宁氏说道:“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却风华正茂,若是真能以你一条命换我这一条命,那你还不是血赚?”
宁氏身边的人也不敢太得罪祁欢,一次说不通,也就不再强出头。
宁氏则是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祁欢还继续怂恿她:“你要怕疼怕死,也可以劝一下杨大人嘛,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以他来换我,你们照样不亏的。”
仿佛是恨不能这母子俩丧心病狂的把她给弄死!
可事实上,就算杨家母子豁得出去以身献祭,一桩命案真辩到皇帝面前,只要他们不是在杀人现场按住了手持凶器杀人的祁欢,就谁都不敢笃定一定能定她的罪!
祁欢也算是把宁氏这种人研究透了,她连生孩子都是用来做垫脚石和保她一生荣华富贵的避风港了,这种人自私利己到极致,是绝对舍不得死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挣扎着熬到最后一刻去。
她的子孙都可以为她牺牲,而她——
绝不会为任何人牺牲。
至于说,要将她和杨成廉调个个儿,豁出杨成廉的命去栽赃扳倒祁欢,她也不会肯,毕竟她如今这把年纪,万一杨成廉死了,那些不靠谱儿的孙女儿们四散,没人替她镇着,她也守不住这份家产,她也总不会叫自己凄惨潦倒的度过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
这一点上,并非是祁欢自以为是的自负,而是宁氏这样的狠人——
她但凡舍得,也便早就豁出去了,断不会一直畏首畏尾的受她这样一个半大孩子的窝囊气!
宁氏明知祁欢只是在消遣他们,本来不想理会,但她这样没完没了,也实在叫人受不住,她终于霍得睁开眼,恶狠狠斥道:“口出狂言,不知所谓。你若真想着与我同归于尽,那直接动手好了,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那我怎么肯?”祁欢依旧是一副好脾气,抖了抖裙子站起来,“二位既然惜命,那我也顺便提一句,我最近与人结了仇怨,且还有人不依不饶在盯着我呢。昨夜悦来居,虽然你们母子并未出手,可还是有人对那杨怀真下手了,杀手武功之高,顾世子的亲卫都差点没能截住。”
说着,她脸上笑容就越是灿烂起来:“所以我在想,既然我去见了杨怀真一趟,立刻就有人想要杀他嫁祸,那现在我来了你这……是不是你府上也会收到意外的惊喜?”
所以,她这趟过来嘴皮子消遣自家只是其次,更不是为了昨日之事来闹的,而是为了把自家母子竖成靶子?
这是公然的借刀杀人啊!
宁氏是个心思活络诡计多端的人,这些话在她面前无需说的太透。
祁欢说完,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她走出屋子,那屋子里又传来宁氏拉风箱一样嘶哑怪异的急促咳嗽声。
显然,又被气着了。
祁欢自杨家出来,也就回了府,并未在外面闲逛。
而这边,宁氏近期因为一直在养病,每日都是汤药不断。
祁欢这趟又气得她动了肝火,刚好也差不多到了她用药的时辰,厨房那边急吼吼的忙着煎药。
“老夫人,这也快晌午了,您先喝碗鸡汤垫垫肚子,一会儿药就送来了,吃了您好好睡一觉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服侍她的妈妈自小丫鬟手里接了新送过来的鸡汤。
宁氏这会儿才刚缓过来,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潮红,正半死不活的歪在炕上。
两个小丫头爬上炕去合力扶她。
她挣扎着勉强坐直了一些身子。
那妈妈舀了一勺鸡汤送到她嘴边。
鸡汤是早上就炖在灶上了,炖的软烂脱骨,方便随时取用。
本是香味四溢色泽清透醇香的一碗汤,却在入口的前一刻——
宁氏看着这碗中微微晃动的金黄色汤汁,心里一个激灵。
她忽的想起祁欢方才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
听着是危言耸听的威吓,她却……
她盯着碗里鸡汤好一会儿,迟迟没有张嘴。
程妈妈见她走神,就又试着催促:“老夫人?”
宁氏回过神来,为了掩饰情绪,直接闭上眼又靠回了软枕上,不耐烦道:“今天没胃口,晌午的药也不吃了,我身上乏的很,先睡了,晚间再一起吃吧。”
“可……”旁边的小丫头想要劝说,却被程妈妈一个眼神横过去阻断了。
这老太太原就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人,严厉又霸道,自从家里遭逢变故之后,就更是脾气古怪喜怒无常起来,大家做好分内之事就是,何必要吃力不讨好的没事找事。
两个小丫头也就顺从的闭了嘴,又给宁氏盖好被子,这才蹑手蹑脚从炕上爬下来。
宁氏这会儿是太阳穴一突一突跳得她头疼,根本就睡不着。
她这会儿心烦意乱,又拿着祁欢完全无计可施,就只能这么烦躁的躺着,强行安定自己的情绪。
换在平时,杨成廉知道她被祁欢气着了,早就过来探望了,今日却是连个面都不露,宁氏心里就更是不痛快和堵得慌。
自从中秋之后,他们母子算是诸事不顺了!
单久成和杨怀真的事就不用说了,前几天她还得了个消息,说蒋家那边,蒋氏坐完小月子,蒋家就将她送去了并州一个远房亲戚那小住散心去了。
和离或者被休弃的女子,一般都很难在熟人太多的地方继续生活,家里给远远的送出去,大家都得个清净。
蒋家将事情做的很低调,也并没有额外再借这事找他们家的茬儿和给他们难堪,可是听了这个消息,他母子二人心里不痛快也依旧难免。
宁氏这里正在翻来覆去的躺着难受,忽就听得院子里一声尖叫。
之后丫鬟婆子很快乱成一团,满院子乱窜,尖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宁氏怔愣了好一会儿,正挣扎着要起身查看,外面就有个丫鬟跌跌撞撞的破门而入,惊恐万状的嚷道:“老夫人,程妈妈……程妈妈吃了您刚才那碗鸡汤,七窍流血,死在厢房里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宁氏母子将此时捂住了,并未大肆宣扬外传,更没有借题发挥,但祁欢这边也还是天没黑就听到了消息。
只她得到的消息却是——
宁氏在见到那个妈妈的死状之后就被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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