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吃饭。”
李母忙对院里喊着,她的儿媳说起大道理来,她这个老妇人也甘拜下风。
院里的母女仨哭不下去了。
赵小芳拉着两个闺女呆站在院里,不知何去何从。
“进屋吃饭呀?”
“我,我身上脏,我可能是小月子。”赵小芳低着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一家人不讲究这些,赶快进屋吃饭,吃了快洗个澡。李敏,你快烧水去,拿你的衣服给大堂嫂换。”
“好的。”李敏忙事情去了。
赵小芳不愿意进正屋,“我,我已经进了院子,就在院里吃吧。”
“废话真多。”田静直接将人拎进了屋,“快点,你身上的味道熏人,吃了洗澡。”
赵小芳被按在了宽敞的堂屋桌边坐下。
大麦拉着妹妹坐在她娘旁边,堂婶不喜欢啰嗦的人。
李母和李正国两个人端了饭菜和一盆疙瘩汤进来。
“大麦,给你娘盛疙瘩汤。”田静指挥爽利的大麦。
“好。”
大麦给她娘和妹妹都盛了后,才盛自己。
小麦喝着有鸡蛋花的疙瘩汤,眼神还怯怯地左右张望。
田静叹口气,这个小麦是被吓破了胆,吃饭都害怕。
她这一叹气,小麦立刻惊吓得放下了碗。
“吃。”田静不太温柔地命令着,“你娘和你大姐都在,你怕什么?”
大麦抓住妹妹的手,“这里是三叔公家,小麦不怕。”
“那三叔公呢?”
大麦吓得立刻看向李母。
李母微笑地哄着小麦,“你三叔公偷懒,早早回天上享福去了。”
“噢。”小麦不再问话,低头继续喝着她大姐推给她的疙瘩汤。
饭后,母女仨都被赶去了洗澡间洗澡,用的是田静房间的大木盆。
田静从没用过,这样的木盆,站着不合适,坐着,不习惯。
现在,送给能用习惯的人用。
母女仨的头,在李敏指点下,用洗头膏洗了两三遍,又用篦子篦了几遍,才放过她们。
小麦闻着大姐和娘的头发,“香。”
炕才打十天,田静不建议睡炕,西屋的床又挤不下。
所以,李正国成了东偏屋的看苗人。
李敏到西屋和大嫂睡,赵小芳带着两个闺女和李母睡东屋。
赵小芳忐忑,想回家,被田静留下,“你的命已经是我的了,你的身体突然就好了,回去怎么说?我那药可不能外露。”
“我的药,只够一次救命的了,我救谁又不救谁……”
赵小芳举手投降,“我懂了,我养几天。”
“不止几天,是十几天,顺便看看你那丈夫还有没有救,否则你的小命,估计还要完。”
就这样,赵小芳带着闺女睡在了东屋床上。
……
李荣国对着炕上那一滩血迹发愣了一夜。
杨大夫扎针用药,甚至用上了参片,最后仍然摇头告诉他希望不大。
希望不大?
希望?他们还有吗?
他的媳妇,被他娘逼着娶的,温顺的听他话一起孝顺着爹娘。
从第一次怀孕就带着希望期盼能生下儿子。
连生两个闺女后,两人仍然没有气馁,只想着能生下儿子就好了,生下儿子,他娘就高兴了,就能喜欢他了……
……大麦的哭喊,炕上媳妇被掳走,他听到了看到了,可他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样动不了。
媳妇被掳走后,露出了炕上那一大滩血迹,人的身体里有多少血?媳妇是那样瘦……
天亮了。
李荣国缓缓起身,缓缓走出房间,对着推不开的堂屋门跪下。
李大伯一夜辗转反侧,想到他娘,想到三弟,想到大儿,想到正国。
天亮了。
躺的一身骨头疼的李大伯坐起身,叹口气,披上衣服下了炕。
打开堂屋门的瞬间,他吓了一跳,“老大,你这怎么了?”
让他吓一跳的不是大儿跪在门口,而是大儿那两鬓的白发。
李荣国对着他爹碰碰碰连磕三个响头,磕得脑门都是血。
“爹,我知道娘不喜欢我,从小我就知道,只因为我是奶奶带大的。”
“我以为血缘是剪不断的,我以为只要我够听话,终究能得到她的一个笑脸。”
“我错了,我带着媳妇闺女一起忍受着,越忍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就不要了吧。”
“爹,我只想问,跟着奶奶长大是我想的吗?为什么你们要把我从小就放在奶奶身边长大?”
“为什么你们反抗不了奶奶,转身就把我当做你们报复奶奶的工具?我怪谁去?还是个小小娃儿不懂事不记事不能自己做主的我,怪谁去?”
“爹,我恨你!我一边要听你的话去顺着娘的心意,一边又恨着你,恨你给我选择了一条这么艰难的成长之路。”
“你们对奶奶有太多的不满,我也就替奶奶受过,想着孝顺长辈时总是会有迫不得已的事情发生,就像你们迫不得已把我交给奶奶扶养是一样的。”
“爹,我还得够多了吧?你们不顾我的意愿,把年幼无知的我,当成你们孝顺长辈违抗不了长辈的工具,那时的我,无知也无法抗拒。”
“你们不顾我的意愿,给我娶了同样懦弱的赵小芳,那时的我,默默承受着,娶谁不是娶?”
“你们不顾我的意愿,把我们一家送进了割成两间的偏屋,西屋让给小弟娶媳妇,那时的我,想着,我是老大,我该大度。”
“你们不顾我的意愿,做下的一切的一切,三十年了,够了吧?”
“要是不够,我也没办法了,我累了,我想离开这个家,就算是去乞讨,我也不要再活在娘的恨意下了,爹,请放儿离开。”
碰碰碰,李荣国又继续磕头,大有他爹不同意他离开,他就长久磕下去之势。
“别磕了,别磕了,爹放你离开,放你离开……”
“我不放!”李大伯娘从东屋出来,“我不放,除非我死。”
“滚!”李大伯朝李大伯娘吼,“库河没盖子,家中有绳子。今天,我就放老大离开,你想死就死,你拿死威胁我三十年了,我也习惯了,你要是敢死,你就去,趁早!”
“你?李大佐,你居然喊这样对我?我和你拼了。”
李大伯娘对着李大伯冲去。
李荣国站起身,他爹同意了,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他随手擦擦额头,进偏屋整理自己的衣服,嗯,还有媳妇的衣服。
堂弟妹很厉害,应该能救回他媳妇的,他要给他媳妇准备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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