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贾芸双眼朦胧,缓缓起身,披上衣服,揉着还有些胀疼的额头,叹了口气。
一觉梦醒,沧海桑田。
一闭眼,一睁眼,他竟成为了《红楼梦》一书中的贾府族人,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贾芸。
红楼中有许许多多的人物。
比如聪慧乖张的宝玉,风流倜傥的贾链,泼辣能干的凤姐,娴雅端庄的宝钗,外冷内热的黛玉……
数不胜数。
除了这些耳熟能详的大人物,还有不少不起眼的小人物。
他们人物虽小,看起来很卑微,出场次数也不多,反而在书中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贾芸就是其中之一。
贾芸虽是贾府族人,却出生平凡,父亲早丧,家中本不多的田产也都被帮忙料理父亲丧事的舅舅卜世仁贪了。
贾芸是由母亲卜氏,人称五嫂子的做针线活拉扯大的。
从小生活清贫,无依无靠,历经挫折无数,贾芸也逐渐养成了心思通透伶俐、能说惯道的性格。
比如他为了到荣国府谋事做,不惜对小他几岁的宝玉认父亲,并赠了两盆白海棠。
后来贾宝玉、贾琏都帮不上忙,又立刻抓住机会对凤姐百般奉承,夸她能干又送她香料,终于得了一个管花草的职位。
期间地一切表现,都能看出贾芸是个很懂生存之道的人物。
坐了片刻,贾芸终于缓过神来,额头不再疼痛。
看窗外天色渐明,他连忙起身,为母亲熬药。
眼下正值春季,时疫爆发,原主和卜氏双双染病,为了抓药,家中本不多的积蓄也一扫而空。
“真是命苦!”贾芸心叹道。
来不及哀怨,他缓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房间里的光线顿时亮了起来。
家中共两间房,贾芸住外间,母亲住里间。
外间除了用木板搭建了一张床外,还有一个灶台和一张三条腿的老旧四方桌,板凳是没有的,坐的是从河沟里搬来的几个抱大的鹅卵石,权当凳子用了。
屋里全年烟熏火燎,房顶上挂满了扬尘和蜘蛛网,墙壁被熏的发黑,斑驳破旧,有几处不太明显的裂缝,预示着房子经历了不少沧桑岁月。
拿了包中药来到门外,在屋檐下角落里找到药罐,拿到水井前洗干净,打了一灌清水,回到屋檐下生火煮药。
屋檐下整整齐齐码着一堆半人高的柴火,这些柴火全是原主去城外山上砍了背回来的。
刚将火点燃,身后传来脚步声,贾芸回头一看,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族亲堂弟贾芹。
贾芹和贾芸同属于三房一支,也就是贾演第三个儿子的玄孙。
宁荣二公之后共分二十房,除宁荣亲派八房在都外,现原籍住者十二房。
贾芸的曾祖是老荣国公贾源的儿子。
贾源死后,长子贾代善袭爵,而贾源的其他儿子被分出去后,自成一脉。
所以贾芸的父亲与贾宝玉、贾琏是从堂兄。
故而贾芸喊贾宝玉为“宝叔”,称贾琏为叔叔。
贾芸也算是贾源的第五代嫡亲玄孙。
贾芹和贾芸虽同属三房族亲,却并不亲近,盖因贾芹爱赌,为人乖戾张狂,所以从小贾芸就被母亲叮嘱不许他跟贾芹玩儿。
见贾芸蹲在屋檐下煮药,贾芹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上前,笑呵呵道:“芸哥儿,身上可有铜子儿,借几个下午还你。”
贾芸站起身来,摇摇头,微笑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觉没睡醒,不说西廊下,哪怕是放在整个宁荣街,谁不知道我贾芸是出了名的穷?”
贾芹愣了愣,沉吟片刻,点头道:“嗯,你说的对,我是要回去再补个回笼觉,嗷呜……”
说完,大嘴一张,打了哈欠,便转身回屋去了。
这倒是把贾芸给怔住了,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今儿怎么改性了?
琢磨片刻,贾芸笑了笑,回头看药罐下的火烧得正旺,便转身进屋,拿着毛巾柳枝出来到水井边洗脸漱口。
“呸,呸,这玩意儿也只是将就。”
柳枝磨牙,留下一嘴的木屑,贾芸用清水漱口后,心想还是要快些挣点钱,要不然就连毛刷都买不起,那日子也太难过了。
洗漱过后,贾芸回到屋里,生火烧水煮粥。
家里的粮食不多了,有口粥吃已是万幸,贾芸的性子随遇而安,倒也没有太多抱怨。
他前世是个大厨,十大菜系的主要菜品都会做,有手艺傍身,倒不怕今后挣不到银子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
药还没煮好,粥先熟了,贾芸将锅里的粥打了两大碗起来,放在灶台上冷却。
天光大亮,里间却昏暗无比,贾芸端了热水,来到卜氏床边轻唤:“娘,起来吃饭了。”
卜氏今年三十六岁,看上去却像五十岁的样子,满脸憔悴,眼眶凹陷,黑发中夹着灰白,格外沧桑。
贾芸虽说只吸收了原主的记忆,没继承原主的感情,不过到底占了别人的身子,该承担的责任自然也要担起来。
听到呼唤,卜氏缓缓醒来,有气无力道:“芸哥儿,你扶为娘一下。”
贾芸将卜氏扶坐起来,转身将脸盆里的毛巾拧干,给卜氏洗脸。
洗了把脸后,卜氏清醒许多,她叹了口气道:“这都吃了两三天的药了,怎么还不见好呢?幸好芸哥儿你今儿大好了,要不然咱娘俩就麻烦了。”
别的倒好说,主要是家里的积蓄已经花光了,要是剩下的药吃完后病还不好,是没银子抓药的,更让人着急的是,现在他们家是筹借无门。
亲戚倒有,可和他家亲近的贾氏族人大多都是穷光蛋。
还有个开香料店铺的舅舅,叫卜世仁,想找他借到钱是不可能的,每次开口不但借不到钱,反而还一顿挖苦鄙视。
贾芸知道自家的处境,心里逐渐有了要赶紧赚钱的紧迫感。
他劝慰道:“娘,你别担心,我今儿就出去找找事做,看能不能挣些钱贴补家用。”
他今年十六岁,身材长挑,长相斯文清秀,太重的活干不了,原主以往也只是偶尔去干些跑腿的活计,挣不了几个钱,就这也不是天天都有活干。
卜氏也没有阻拦,儿子在外面找活干,只要不去做违法乱纪的事儿,她一般都不会多说什么。
服侍卜氏吃饭喝药后,贾芸从家中出来,到了街上,暗暗打量周围的环境。
京城作为帝都,繁华无比,街道宽阔,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喧嚣。
一路走,一路看,贾芸也在琢磨用什么方法赚取第一桶金。
太赚钱的事儿不能干,他现在草民一个,遭受不住一点儿浪涛,京城又是个达官贵人云集之地,稍微让人使使手脚,别说赚到钱,就连性命也很难保全。
所以,只能挑那种不起眼,还能赚些银子的生意做。
正想着心事,路过一个十字路口转角处,突然一道身影猛地撞了上来,直将贾芸撞翻倒地。
“哎呦……”贾芸下意识就要嚎叫,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看能不能搞些本钱先。
他还没开始表演呢,一锭银子飞面而来,就听人气喘吁吁道:“将你撞倒,是我不对,十两银子够你抓药了!”
说完,那人就急匆匆跑路了。
银子砸在身上有些疼痛,可贾芸却心下欢喜,刷地一下将银子揣入怀中,又听另外一人在后边儿追着大喊:
“宝二爷,等等小的,政老爷从外边儿公差回来,虽说要考教你的学问,也没说这会儿就要考啊,不用这么着急的!”
贾芸起身,看着两个半大小子一前一后跑远,心里暗道:“前面那个应该是贾宝玉,后边的那小厮倒叫不出名儿来。”
没想到刚来街上,就碰到了贾宝玉,也没看清他的长相,不过看其穿作,倒是一身锦绣华服,身上还有淡淡的胭脂味儿。
贾芸低头一看,见胸前衣服上果然有一抹粉尘,不由的心下生寒,直感别扭。
刚要离开,又突然发现脚边还有一块温润细腻的白玉。
来不及细想,贾芸连忙将玉捡了起来,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一条胡同,身形一转,小跑着直往胡同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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