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席面特别丰盛。
女婿轻易不上门,薛王氏显得格外热闹,将家里好吃的全拿出来了。
美中不足的是,贾芸、薛蟠、薛蝌三人同桌。
薛蝌总是放不开手脚,喝酒吃菜也都小心翼翼的,有些搅扰兴致。
吃饭的时候,薛蟠说贾府和王家都给他家发了请柬,想请他们过府去过中秋。
“我和娘都没打算去,就算你们不过来,我们也不会去。”薛蟠道。
“我娘说了,他们之前把我害的那么惨,今后我们家除了过年和有重大事情外,平时都不去他们两家串门。”
薛蝌附和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堂哥以前说王家的不是,我必不会相信,可自从王大人的幕僚来过我家一次后,我便体会到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了。”
“至于贾府的人,我很少接触,要不是听堂哥和堂姐说的了些详情,怕也会以为他们都是好人。”
薛蟠喝了口酒道:“蝌弟,王家和薛家的成色到底如何,你可以自己去打听,去琢磨,我跟你堂姐只是怕你和堂妹吃亏,所以先提上几句,并没有挑拨的意思。”
“堂哥别这样说,不管怎么样,我跟你总要亲近些,我自然更相信你们说的话。”薛蝌站起来躬身行礼,郑重道。
薛蟠笑了笑,手挥了挥,道:“正吃饭呢,别讲那么多礼,坐下说话。”
等薛蝌坐下后,薛蟠转头问贾芸:“妹夫,如若堂弟家的商路并入内务府,那我堂弟有没有机会获得一个官身?”
薛蝌精神一震,也眼巴巴的看着贾芸。
如果是买来的官身,薛蝌倒也不会重视,要买他早买了。
那玩意儿只在民间能湖弄一些平民百姓,真正懂行的人都会万般鄙视。
可薛蟋问的这个官身不同,虽是挂职,却也是有实权的。
这也就是薛蟠没什么本事,他稍微有点儿出息,就能去广东赴任,说不定三五十年后,还能往上晋升。
所以,如果能通过商路获得一个官身,那比自己辛辛苦苦去参加科举,再来当官要容易多了。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科举能够上榜,上榜后也不能保证可以做官,做官后也不能保证轻易升迁到正五品。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贾芸直摇头。
他抿了口酒后,悠悠说道:“当初薛大哥之所以能得到官身,那是因为内务府和户部都本着千金买骨的态度,所以才给他实职。”
“现在你若想当官,最多也只能给你名号,丁点儿用都没有的那种,那些人可精着呢!”
当然了,薛蝌也可以去买官。
买官也不容易。
就像荣国府的大总管赖大的儿子赖尚荣,一落娘胎,就被主子放了出来,成为自由人。
过着公子哥儿的生活,从小由丫头、老婆、奶妈捧凤凰似的养着,读书写字,走仕宦之道。
二十岁时,蒙贾府恩典,捐了前程(国子监监生,相当于秀才,可直接参加乡试)。
三十岁时,求了贾府,才被选了出来做了知县。
别看几句说来容易,可其中贾府帮赖尚荣花了多少银子,寻了多少门路,作了多少交换,其中详情,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当然了,贾府辛辛苦苦施恩赖尚荣一家,却不知养了一群白眼儿狼,此事暂且不提。
薛蝌听了贾芸的话后,双眼顿时暗澹下来,强撑着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失落的情绪,只是闷头喝酒。
贾芸微微一笑,不再管他,继续和薛蟠说话闲聊。
其实他若真用些心思,能不能为薛蝌弄来一个官身?
自然是能的。
可还是那句话,恩不可过,过施则不继,不继则生怨!
凭何东西,太轻易就能得到,就没人会看重了,也不知道珍惜。
贾芸和薛蝌的关系,也还没到达那种轻易施恩的地步。
还有一点,贾芸听薛蟠说过,薛蝌想走科考这条路。
如果他真想凭真本事去科考,进而获取功名当官,自然要比内务府或户部划拨的官身要来的清正,前途也更加的长远。
当然了,如果薛蝌今后会做人,他实在考不中科举,贾芸能帮忙的也会帮,不过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吃饱喝足后,薛蝌喝得烂醉如泥,薛蟠也摇摇晃晃,神智迷湖了。
二人被丫鬟扶去房间休息,贾芸漱口洗脸,褪去一身酒气后,迈步前往后宅。
薛宝钗怀着孕,正午睡。
贾芸轻手轻脚进了房间,向守在榻边的莺儿挥了挥手。
示意她别闹出动静,然后便脱了鞋,在薛宝钗身旁躺下。
孕妇到底惊醒,哪怕贾芸动作再轻,薛宝钗也迷湖醒来了。
“夫君……”她娇哼一声,下意识的往贾芸怀里钻来,精神放松,又呼呼的睡了。
贾芸哑然一笑,小心的搂着薛宝钗,不一会儿,也眯眼睡着。
……
宁国府。
贾蓉和夏金桂在夏家吃了午饭,就急匆匆赶了回来。
他们得了信儿,贾芸已经答应过来参加今晚的夜宴。
夫妻俩对此格外重视,都觉得要亲自回来安排才心里踏实。
“酒席就安置在会芳园凉亭里,晚上在那既凉快,又可以赏月。”
“将那大灯笼取出来挂上,冰块也都提前备好,只在太阳落山,就端到凉亭那边降燥。”
“另外,宝二叔、环叔、蔷哥儿、琮哥儿等也都邀来吃酒,人多热闹。”
“……”
贾蓉将赖二拉来,一五一十的交待,生怕错漏什么地方。
他绞尽脑汁说完后,又问夏金桂有什么补充的没有。
夏金桂想了想,提议道:“听说芸哥儿不爱听戏,那便邀些歌女过来吧,晚上总不能干巴巴的只喝酒闲聊吧?”
“对,确实不能干巴巴的坐着聊天。”贾蓉点头道。
夏金桂展颜笑道:“那这事儿就交给奴家安排好了,保证过来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舞姿优美的。”
贾蓉眼神闪了闪,露出欣喜的笑容。
“夫人办事,为夫百分之二百个放心,那就拜托夫人了!”贾蓉笑呵呵道。
夏金桂瞅了他一眼,瘪瘪嘴,贾蓉屁股一撅,她就知贾蓉心里的想法。
不过这会儿不是吵架的时候,她沉吟片刻,说道:
“要不奴家今儿也过去吧,跟这些叔叔哥儿们见见面,夫君觉得如何?”
“这……”贾蓉本想拒绝,觉得这不合规矩,哪有女卷轻易抛头露面的?
可他一想到隔壁王熙凤以前管家时,似乎也没少和外男见面,还将荣国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贾蓉又迟疑了。
这夏金桂虽说跋扈了些,可管家却是把好手。
才来宁国府这么几天时间,就将上上下下制的服服帖帖的。
对此,贾蓉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夏金桂有能耐,身上有着王熙凤的影子。
想了想,见夏金桂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似乎只要自己说个不字,就又要开撕。
贾蓉顿时脱口道:“行!晚上为夫带着夫人一块儿赴宴。”
夏金桂闻言一笑,巧笑嫣然,红脸如开莲,顾盼神飞,直把贾蓉和赖二看得双眼大瞪,口水直咽。
好一会儿,贾蓉回过神来,见赖二还在发呆,笑容一敛,不满道:“你还站这儿干嘛?”
“呃,老仆等少爷的吩咐呢!”赖二不卑不亢道。
贾蓉盯着他眼了几息后,挥手道:“就按我刚才吩咐的去布置就以了,你退下吧!”
赖二应了声,退了出去。
“这老东西怎么回事?怎么派头比你这主子还大?”夏金桂蹙眉道。
来宁国府几天了,其他下人都被她收拾了一遍,就这赖二是个泥鳅般的人物,轻易没让她抓住把柄。
加上赖二背靠贾珍,他哥哥赖大是荣国府的总管,他娘是贾母身边的嬷嬷,靠山硬实,所以夏金桂倒好轻易发落他。
贾蓉闻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虽说刚才赖二有些失礼,可要让贾蓉处罚赖二,他却没那个胆子。
别看他是主子,可也要时常敬着赖大赖二这些总管,要不然办很多事都不会那么顺趟。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贾蓉在宁国府除了吃喝玩乐外,没别的权利。
家里管事的,大方向由贾珍作主,小事情由尤氏查漏补缺,贾蓉一个晚辈,轻易动弹不得。
夏金桂见自家夫君这搬软弱,有气没地儿出,刷地站起来,招呼都不打,抬腿就走,心里却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将那赖二家的撵走。
“狗东西,也不看自己什么成色,也敢打我夏金桂的主意,想都不能想!”
夏金桂气呼呼回到后宅,在走廊上遇到尤氏。
尤氏见她面色不对,上前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关你什么事儿?就算出了事儿,你管得了么?”夏金桂扬眉瞪眼道,瘪瘪嘴,将尤氏扒开,走了。
这尤氏是她名义上的婆婆,按理来说,夏金桂要敬着她。
可自来到宁国府后,夏金桂便发现这尤氏是锯了嘴的葫芦,虽为宁国府当家奶奶,但并无实权,没什么才干,也没口齿,素日只是顺从贾珍。
这样的人物,还指望她夏金桂敬着,做美梦的吧?
她连自的老娘都吼天夺地的伺候,更别说这么一个歪婆婆了。
尤氏自是气的脸色铁青,眼框都气红了,她深吸几口气,咬牙想道:
“哼!总有一天,会让我找到收拾你的机会!”
按下情绪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想只要怀上一儿半女儿的,她就能在宁国府说硬气话了。
“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去和芸哥儿搞臊,他说能怀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骗我!”
尤氏能作为填房,姿色自是过人,却因是徐老半娘,年近三十,不再年轻,就不再受贾珍重视,好久都没跟贾珍同过房了。
再者说,贾珍很小就见了女色,身子骨虚的厉害。
他虽然想儿孙成群,却也有心无力,只能见天的找那年轻的小妾丫鬟,看能不能再有所出。
尤氏身材丰腴,臀大圆润好生养,却因贾珍不理她,这些年也没个一儿半女儿的,在府里自然就不敢逞威风了。
不过,只要贾芸能让她怀上,那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至于贾珍会不会怀疑什么,她也不会担心。
到时候随便扯几个日子,就说贾珍喝酒后要过她几次,贾珍还能细究不成?
那会儿自己有了孩子,他怕是会高兴的跳起来!
至于收拾夏金桂,尤氏有的是办法。
这些年她在宁国府不声不吭,就将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没点儿道行岂能站得住脚?
深吸了口气,再次看了一眼夏金桂的背影后,尤氏转身回了房间。
夏金桂却不知道,自己被尤氏惦记上了。
她带着丫鬟宝蟾、小舍儿,迈过一道月亮门,来到会芳园,迎面就碰到了她的公公贾珍。
贾珍看到夏金桂挺胸抬头,小脸儿面无表情,却暗含泼辣气质,心里一热。
“这丫头越来越有凤姐儿的味儿了!”贾珍眼神闪烁,心里暗道。
夏金桂见到贾珍,暗道晦气。
这贾珍是个老不正经的,她才过门儿几天,这狗东西就言语轻浮,举止轻佻,夏金桂哪怕再厉害,说到底只是媳妇,却也只能躲避。
可每日里的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幸好每次都有尤氏在侧,贾珍倒也没太过放肆,要不然夏金桂早就按耐不住脾气了。
可这私下和贾珍碰上,却还是头一遭。
尽管不想看到贾珍,夏金桂却也不得不上前行礼。
香风扑鼻,瞧见眼前的可人儿,贾珍心里像猫在扰一样,脸上绽放了菊花般的笑容。
“儿媳妇儿不用多礼,你到这会芳园来是?”贾珍正了正神,语气和蔼问道。
夏金桂行礼后,退了几步,离远一点,欠身回道:“今儿夫君要宴请宾客,所以过来瞧瞧。”
“瞧瞧好,要瞧仔细喽!”贾珍笑吟吟道。
他上前几步,关心道:“金桂来了府上,日子过得可还舒坦?”
夏金桂眉头一皱,又往后退几步,面无表情道:“还算过的去!”
说完,侧身想走。
“什么叫还算过的去?是不是蓉儿那混小子又惹你生气了?你跟公公说,我去教训他!”
贾珍挺了挺胸,左跨两步,刚好又挡住了夏金桂的去路。
夏金桂眉毛一竖,火冒三丈,手抡圆了,“啪”的一巴掌就甩在贾珍的脸上。
“你个老不死的!色迷心窍了是吧?连我夏金桂的主意也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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