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帐外传来宋怜的声音:“湮儿……”
我心下一紧,忙下了软榻出了营帐,正看到湮儿端着一碗稀粥站在营帐门口惊慌的表情。
宋怜叱道:“湮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湮儿一时之间支支吾吾,说不上一句话:“我……我……”
远远的,我便看到端着要正要往莫幽尘营帐而去的胡清宁,似乎看到了这边的情形,正定住脚步往这边看着。
虽然湮儿有错,但也不是什么大错。原本就是我与宋怜将她支开,要是刚巧听到了什么,那也不是她的错。再说,就算湮儿真有什么错。责怪自己的人也不一定要在外人面前。
隧,淡淡道:“进去吧!“便转身进了营帐,回到软榻上坐着。落轩紧随身后,站在我身旁。湮儿一愣,忙端着盘子跟在宋怜身后进来,似乎是有意识的站在了离我较远的地方,但明显能看出她依然惶恐和担心。
我淡然一笑,道:“湮儿给姐姐做了什么?”
闻言,湮儿似乎有些不自在:“是……是稀粥!姐姐说了要吃稀粥的!”说着,湮儿忙手忙脚乱的将盘子放到桌上,帮我盛粥。我起身在桌旁坐下,对宋怜和落轩道:“你们也来常常,湮儿的手艺可是长进了不少。”说着,接过湮儿递过来的碗,将一勺粥递到口中。”
落轩的气息越来越冷冽凉薄,站到我身后若不是我习惯了他的气息,定是不会察觉还有他存在。
而宋怜做事也越来越谨慎,与澄虞一样,心思细腻,即便是我不说,也早就将我的心思猜到了七八分:“不了!寒梅和姐妹们还要上路呢!早点走,趁着晚上天黑之前还能找到客栈歇脚。要是晚了,恐怕就要露宿荒郊野外了!”说罢,眼神看了一眼湮儿道:“这两天正遇上忙时,茶楼里来往的客人比较多,主子这边要是不缺人手,宋怜向主子讨了湮儿去,主子可别舍不得不肯放手……”
我依然漫不经心的吃着粥,但眼角却刚好瞟到湮儿诧异的眼神,隧淡笑道:“湮儿跟着你也好,在茶楼里来往的客人多了,还能长长世面。跟着我,都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说到此,心中却有着一闪而逝的伤感:“湮儿,要不……”
还没等我说完话,湮儿忙上前在我身旁跪下,拉着我的胳膊急道:“姐姐……湮儿哪儿都不想去,湮儿就想这辈子都跟在姐姐身边!”
我抚了抚湮儿的头发:“傻丫头,你哪能跟着我一辈子?”
湮儿见我依然笑着,更是着急了,刚才那天惊慌的表情早已不见,而是一副俨然的样子:“姐姐是不相信湮儿了吗?刚才姐姐和宋怜姐姐所说的,湮儿都听到了。宋怜姐姐让你防着湮儿。”
不知为何,看到此刻的湮儿,我不觉心中生起一股子沉闷。
湮儿见我不说话,继续道:“湮儿虽然和胡太后有着嫡亲的血缘关系,但现在的湮儿已经和过去的薄湮没有一点关系。这些,姐姐不是不知道,难道姐姐忘了您是怎么救下湮儿的命的?薄家要是还惦记着世上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为何还要……还要……我可是他的亲外甥女啊!”
那时湮儿才不过八岁,胡国舅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更为了钳制胡清宁在朝中的势力,不惜将自己才过八岁的外甥女送到皇宫。而同为自己的亲侄女女,在识破了胡国舅的阴谋诡计之后,作为一国之母,更为湮儿的亲姑姑,她竟然在湮儿的封妃之夜,命人在合欢酒里下了毒,栽赃陷害才不过八岁薄焉。而这样令人发指,又可笑的乱伦婚嫁,天底下恐怕也只有蜀国的胡家能做得出来。
想到此,不觉心中对湮儿又生起怜悯之心。
我怔定看了湮儿良久,便还是硬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姐姐也不得不对湮儿直说了。如果湮儿值得姐姐信任,又为何一直不愿意说出澄虞回到离池的真相,如果你还值得我信任,为何不将这件事情早点告诉我?那澄虞和寒梅两条人命,也不会白白牺牲。”说到此,我不觉心中又生气那股郁结沉闷之气,眼眸酸涩:“湮儿……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那是你的寒梅姐姐和澄虞姐姐啊!难道你要让她们白白牺牲在莫幽尘的手中吗?”
听到我的话,湮儿忽然道:“她们不是齐皇害死的!”
我察觉到湮儿的情绪,顺势道:“湮儿,那天澄虞让你扮作她的样子之前,与澄虞一起说话的那名男子你认识的对不对?”
“我……我……”湮儿眼神离散,支支吾吾,却是不肯到出那人是谁。
我低沉着声音道:“你还不肯说?要是如此,你就和宋怜一起回茶楼去吧!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省得我看到便会想起澄虞与寒梅惨死之状!”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用在才过十三的湮儿身上,和当年的胡家兄妹有什么两样,恐怕唯一不同的就是性质和目的了吧!
但此时,这一招我还是用在了湮儿的身上。
湮儿见我真的有些生气,原本就惶恐着急,此刻更加乱了阵脚:“姐姐不要再问湮儿了,湮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依然冷然看向某处不语。
良久,湮儿才道:“我……我说……是……是潦子先生!”
潦子?忽然尘封在心底的某些记忆被揪起。有南国第一谋士潦子的地方必定会有南国女皇尹雪鸢。潦子一向不会自作主张,一切行动都会为尹雪鸢马首是瞻。难道?难道是雪鸢的意思?
她为什么要让澄虞潜伏在离池?脑海中忽然产生一些想法,但是很乱,似乎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联系在一起的,但总觉得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那是也是潦子先生找到了茶楼,是他告诉我们齐皇与主子之间有一纸婚书之约。而且胡太后是齐皇的亲生母亲,若是她没了,那齐皇定会内疚至极,依照主子与齐皇的关系,主子也定不会安心!我们不知道主子的心思,也不敢猜测。齐皇曾是蜀国的太子,与主子的关系我们是知道的。于是便听了潦子先生的计策,找到齐皇,主动要求做人质。姐妹们大多数在蜀国都是有来头的,虽然久居宫中,但毕竟多家世显贵,属皇拿胡太后做要挟,定不敢轻举妄动!”
又是潦子先生。
他的计策虽然好。但却漏洞百出。这不是明显者让姐妹们去送死吗?虽然楼下的姐妹们有齐国的千军万马护着,在紧要关头可以立即撤回。但是澄虞呢?她孤身一人在离池又能做的了什么?
送死……莫非?真的去送死?
当日胡清宁被吊在城楼上,上有蜀国众多弓箭手,下有刀山油锅!虽然齐国千军万马兵临城下,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几十丈愿的刀山,即使轻功再好,也很难跨越。只要城墙上的人动动手指头,胡清宁便瞬间被油炸。
而唯一可行的,就是有人甘愿做了替死鬼,当垫背,上下接应才可救下胡清宁。
这个办法……也太损兵折将!损兵折将?
似乎又想到什么,很乱!
为什么偏偏选中的是澄虞,而不是别人?
“姐姐?”湮儿轻声唤道。
我回过神来长叹一声:“我乏了!”便转身向软榻走去!
宋怜跟在身后:“主子……那……湮儿?”
“你与姐妹们早些赶路吧!湮儿暂时留在我身边。茶楼里人手不够你可以再招的。但我习惯了湮儿的照料,什么事都离不开她!”
这都是情面话,我与宋怜都明白在心。
宋怜看一眼湮儿:“这样也好!有落轩和湮儿在主子身侧,我们也就放心了!宋怜这就回去,主子多保重!”说罢便是拱手一揖。
湮儿听到刚才的话,忙欣喜着站起身子,又是哭又是笑,扶着我躺下,帮我捻好毯子。
待宋怜离开,我便是自顾思忖了整整一个下午。
很多事情,不敢去猜也不敢去想。要知道,有时候沉重的不是千斤重担,而是责任!雪鸢是一国之君,眼看着大国崛起,小国诛灭,而南国只是初和大陆上的泱泱一国。这忘国的罪名,她尹雪鸢他日九泉之下如何去见尹族的列祖列尊?
虽然身子极其困乏,但半眯着眼睛,却是怎么也睡不早。眼前全是雪鸢的影子。
初遇时她男扮女装,化名尹鸢。暗访蜀国,见义勇为,在蜀国大街拦下西门阙迎亲的轿子。
再见时,她恢复女装,竟是南国蒂睦公主,貌可倾城,聪颖智慧,举止大方。已是一国之君,不得不以瘦弱的肩膀,扛起南国整片江山。却是误恋上同时男扮女装的我,那句“本宫独慕慕容公子”霎时让南国朝堂唏嘘不已。
那一日,她不惧生死,与潦子再访蜀国。以使者身份进入风雀阁,约我在尺牍阁前相见,却只是想一睹我恢复了女装的容颜。
后来,乌巢大战,她提前三日到达了军营,设下计谋,杀得敌人措手不及。
她的智慧,她的美貌,她的胆识。还有她的胸怀,让慕容钰不得不自诩今生独诚服尹雪鸢一人。
正思忖间,外面传来一缕悠扬的琴声,那琴音时而低婉哀鸣,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如蛟龙腾空,时而如鱼游海底。又如千军万马,铁骨铮铮,似有儿女情长,情意绵绵。让人听在耳中,若一条受伤的飞龙,在浅潭里求助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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