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
“不过那家伙极为嚣张,似乎有些背景,辱骂动手的两名百户,还,还骂您和指挥史大人。”
“呵呵,年轻人胆量的确比较大,天刑院有背景的学子什么时候少过了。问过后台是什么人吗?”史岚问。
“禀大人,那小子被制住时曾喝问我的手下百户可知他是何人,因为这小子颇为油滑,抓他废了些力气,又频遭辱骂,我那两个蠢材气头之上回了句,‘你就是皇子龙孙也要抓你回去!’,然后再问那小子家世,那小子就一直赌气不言了。”王定边答。
“有没有动刑?”
“没有,只是轻轻打了几下,不会伤及根本,两位百户还是有点分寸的,万一对方真是……还请大人定夺。”
史岚好像对远处街上游走的火把颇感兴趣,目光随之移动,就是不看一眼仍单膝跪地的王定边:“照你看挡你一掌的小子有没有问题?”
“一开始我认定是那小子放跑了季晟,所以肯定他是同伙,出手也有点重,现在想来可能是误会了,不过奇怪的是那小子只不过通了一脉而已,居然能化解我一掌。唉,这次都是卑职的过错,请大人给卑职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王定边知道史岚的脾气,越是无动于衷、风清云淡,越是可怕,再说这次他亲自指挥,还是无功而返,心中恼恨可想而知。
“退下去吧,官道不用再拦了,后面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史岚挥了挥手,仍是没有回头。
王定边如释重负,道:“谢大人开恩,卑职,卑职一定会把事情办妥的。”
王定边退下之后,不远处的一名武察司官员走近史岚问道:“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您不是说……”
史岚道:“不急,那两人的身份查清了吗?”
“查清了,天刑院的弟兄去过一次牢房,刚刚过来通报。”
“说。”
“高一点的叫贺齐舟,中过秀才,矮个的叫林川,在学院登记的身份都是江陵府将军县人士,因为四校赛上的优异表现,两人都已取得天刑院武举人资格,两人师承不详,不过林川入校后得段先觉亲自指点,两人与同是江陵府人士的杨山、张晴柔熟识,杨山是南直隶武举解元,张晴柔也是本届武举人,她是张璐遥独女,他们的师父都是江陵全真派元澈道长。这四人都是天刑院秋招录取的新生。”
“呵呵,有意思,好了,我们回去吧。”史岚转身,嘴角上挑,在满是麻坑的脸上划过一丝诡异笑容。
贺齐舟和林川都是第一次进牢房,好奇心早在一个时辰前烟消云散了,阴暗、潮湿、狭小、霉臭,这还是条件最好的丁字牢房,真不知道甲字牢房是个什么鬼样子。
在来的路上,贺齐舟已经悄悄和林川说好了,如果两人关在一起,什么话都别说,因为杨战曾经说过,京城一些特制的牢房里都有中空的管道,就算你说话声音再轻,都有可能会被别人听去。
今天遇到季晟的事,贺齐舟也没和林川说,这样就不用担心单独问话时被人套出话来。至于江陵府易容之事,未必会联想到他们头上,然后劫狱的问话,只要再重复上次的说辞就可以了,反正也没有证据。如果陈氏兄弟向武察院提到过两人武功大涨之事,那也好解释,一来这段时间刻苦练习又遇明师指点,二来是怕得罪了地头蛇,在江湖楼外也不敢用全力。
段先觉不愿意在客厅枯等,搬了个小凳子,就守在丁字牢房的院外,一个时辰前,刘骏之也被送了进来,身上有些伤,不是很重,但鼻青脸肿的,样子有些瘆人。
段先觉草草检查了一下刘骏之的伤势,心中反而更加安定起来,刘骏之的身份他们几位学院主要人物都是清楚的,也不提醒那两个气急败坏的百户,任由他们将仍在叫骂不停的刘骏之投入牢房。投给刘骏之一个放心的眼神后,对他的看法也大有改观,这小子看似柔弱地像个女人,但脾气却是十分刚硬,在贺齐舟那里好像也十分能吃苦,说不定武举中还能为天刑院带来惊喜!
子时更响,丁字牢房外,总算见到史岚带着六七个人,不紧不慢地步入院中,段先觉霍地起身,怒道:“史大人,你怎么无凭无据又抓了我们学院一名学生?什么时候放人?”
“段教授,稍安勿躁,这是陛下钦定的大案,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大家伙都忙了大半天了,放心,我总不至于诬陷几个毛头小孩吧!”史岚道。
段先觉正想开骂,转念一想,拖点时间也好,便道:“我没胃口,你自便吧。”
史岚道:“皇家让人干活,饭总得让人吃饱对吧, 最多一柱香时间。哦,对了,刑部的人我已经打发走了,好像叫汪峻,还是挺懂规矩的,说是明天请示他们尚书大人,我看你也早点回去吧,嫂子要担心了。”
段先觉心中一凉,莫不是有人状告这几个小子?“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你要不给出罪证,我是不会走的。”
“好,随你,还是他妈的一根筋!”史岚轻骂了一句,他曾几次邀请段先觉到锦衣卫,只是后者列举了史岚的几椿暴行,反而劝他退出锦衣卫,两人算是彻底反目了。
丁字牢房的审讯室内,果然将林川和贺齐舟分开提审,贺齐舟所在房间十分宽敞,背后一长溜的刑具像十八般武器一样排列整齐,好在也没人给人上枷锁,还让他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比牢房中蹲坐地上草堆要舒服多了。对面的长案上居中坐着的正是史岚本人,左手是韦同,右手卫进贤,还有一人在旁执笔书记。
贺齐舟装出一脸惶恐地表情,目光涣散地看着正在问话的史岚。
“想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吧?”昏暗的烛光下,史岚的面庞显得愈发狰狞。
“知道了,史大人,为,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贺齐舟怯生生问道。
“既然知道了,我就先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是要狡辩一下的。不妨告诉你,在我这里从来没有人能够藏得住秘密的。”史岚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我不过就是捡了两件锦衣卫差服,这算什么狗屁秘密啊?凭什么关了我们这么久?”贺齐舟忽然拨高了嗓门。
“好,有胆识,年轻就是气盛,那我们按规矩慢慢来。姓名、年龄、籍贯、身份,今日为何会出现在廓墙之外?”
“贺齐舟,十七岁,江陵府将军县人,天刑院甲年文史班学生,今日应刑部号召,想去廓墙外帮忙抓贼。”贺齐舟没好气地答道。
“哦,那为何最后会变成放贼了呢?”
“不好意思,没听懂。”
“认不认识季晟?”
“有点耳熟,容我想想。”贺齐舟认真思考。
“想好了吗?”
“想起来了,在江陵府知府衙门有过一面之缘,好像是当地的捕头。大人,江陵府的事真不是我们做的,当初卫大人他们已经问过话了。”贺齐舟答道。
“记住,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我不想这么快就用刑,听懂了吗?”史岚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行。”
“林川认识季晟吗?”
“可能还有点印象吧。”
“张路遥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是说张知府吧?我们和他女儿在江陵府城的江湖楼结识,原本打算一起去金陵城参加武举的,后来……”
“行了,知不知道张路遥被捕入狱了?”
“刚刚听段教授说起。”
“听说过白巾盗吗?”
“听说过”
“知不知道白巾盗是何人?”
“这我哪里知道?”贺齐舟越答越快。
“你看到季晟时他是不是没穿锦衣卫官服?”
贺齐舟脑袋“嘭”地一下子炸开了,因为“穿的”两个字正要脱口而出时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生生将两字含在口中,后背瞬间冒出一身冷汗。好阴险的家伙!前面的所有问题只是为了麻痹他,如果一个不注意自己就中招了。
一顿之后马上口齿含糊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你看到季晟时他穿着什么衣服?”史岚有些失望。
“时间有点长,实在记不清了。”贺齐舟只是回忆在张路遥家中的情形。
林川在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间受审,和齐舟一样,没有被束缚。
“认不认识季晟?”主审官是一名武察司官员。
“嗯,见过一次。”贺齐舟让林川装得木讷一些,每次回答时都想一想,不过贺齐舟当时心里的想法是:这家伙不用装都挺木讷。
“贺齐舟认识季晟吗?”
“张路遥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听说过白巾盗吗?”
……
“你看到季晟时他是不是没穿锦衣卫官服?”与问贺齐舟是一个套路。
林川答道:“当然没有,我想一想哦,当时他好像穿的是便服。”
审讯官大喜,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越墙而过的?”
林川道:“他就一直在张知府家里,越什么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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