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极深,离山坳处可能有两三百丈的距离,好在下山的斜坡不算太陡。远远看去,山谷中到处是三三两两的野马和羚羊,天空中有秃鹫和苍鹰在翱翔。
大黄侧头看了一下两人,撒开蹄子往山下冲去,贺齐二人相视一笑,也齐齐掠出,要与大黄比试一下速度,二人一马犹如风驰电掣般冲了下去。
第一个到达谷底的还是大黄,虽然长途走不动,短距离的冲刺,还真没什么人比它更快;许暮是第二个到达的,落后了大黄十余丈;而苦练凌云诀的贺齐舟又落后了许暮近十丈,只能任由前面两个家伙用眼神肆意嘲弄。
“没想到你轻功也长进这么大,真的,不是开玩笑。”许暮轻笑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
“我服输好了吧。快看看有没有天驹,如果能套到并且驯服了,就可以放大黄回家了。”贺齐舟睁大眼睛搜索着广大的草原。
“先找人吧,奇怪了,我刚才在上面真没看到一个人,你有没有发现?”许暮问道。
“没有,有了肯定会和你说呀。要么还是跟着大黄走?”齐舟道。
“好吧。大黄,拜托了!”许暮再次将希望寄托到大黄身上。
大黄嚼了两口谷地中不算茂密的青草后,漫步走进草原,两人一马途经之处,啃食青草的野马和羚羊纷纷远远避开。贺齐舟发现这些野马并不怎么像大黄,个头也要小很多,倒像是稍大的驴子一般,显然并非天驹。
走了将近十余里,差不多到了谷中草原的中央位置,许暮发现了一堆灰烬,惊喜道:“他们真的来过这里,只是人呢?”
“跟着大黄再走走吧。”齐舟道。
大黄好像忘了身后还有两人似的,左嗅嗅,右闻闻,时快时慢,走得也不是直线,在平坦的草原上东逛西逛起来,正当两人犹疑不觉之时,大黄忽然紧张起来,小碎步开始原地转圈,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大踏步往北跑去。
跟在后面的贺齐舟和许暮忽然发现,靠近北方石林的地方有四五匹马组成一个小群,其中一匹从马群中跑出,迎着大黄就冲了过来。
“是天驹!”贺齐舟紧张地一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与许暮相视一眼后,迅速将长绳一头打了个活结,打结的办法在武备馆时就有人教过,此时手忙脚乱之下,反而动作更慢了,然后压低了身形,卸下背后行李,迅速朝大黄跑去。
许暮知道贺齐舟准备套马了,心有灵犀地从另一翼包抄过去。
大黄对面跑来的马是青白色的,全身青色的皮肤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白点,大小和样貌与大黄相当,不同之处在于其体色光亮,鬃毛又密又长,一身肌肉匀称虬劲,与毛发稀疏、肚子耷拉下来的大黄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匹马只是对视了一会,那青驹一声长嘶之后,大黄毫不示弱地也是大叫一声,然后双马猛然冲向对方,互相撕咬起来。
贺齐舟担心大黄不支,也想趁着它们激烈打斗的时候一举成擒,一下子冲了过去,在离双马四五丈时开始甩动长绳……
那青驹一开始好像并不在意有人靠近,但见贺齐舟甩动长绳时,忽然警觉起来,一脚蹬开大黄往北方逃去,贺齐舟一见这速度,唉,没法追啊,忽然想起还有大黄,便翻身上马,指挥大黄迅速追击。
大黄本就志在打败对方,所以不用贺齐舟号令,自己就拼命往前追赶,只是背上有人,仅仅跟了四五十丈便已不支,那青马回头看了眼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一人一马。
马上的贺齐舟从六七丈外都能看出它眼神中的轻蔑。青马正自得意,忽然一道同样青色的人影从斜刺里向它冲来,正是刚刚从另一侧绕前的许暮向它发起冲击。
青马显然没想到有人居然会跑这么快,一愣之下,马上向西拐去,贺齐舟趁着这个机会,从马上凌空跃起,对准青马的马头甩出自己的绳圈,足足五丈长的绳索在空中拉得笔直,直奔青马颈项而去。
青马好像知道后面上方有威胁一样,猛地一蹬,瞬间又加快了速度,往前蹿了出去,绳圈只是碰到了青马屁股后就落了下来。
眼见青马就要一骑绝尘了,许暮凌空从草地上抓起随处可见的石子,掷向青马身前的必经之路,那青马一开始理都不理,低着头往前冲,只是许暮手劲中暗蕴内力,加上青马自己的冲力,石子打在身上,有些吃痛不住,只能继续转向。
贺齐舟觅得机会再次跟上,这次并未仓促出手,想靠得再近一点,而许暮则一边占据有利位置阻止青马逃入北方石林,一边继续用石子逼青马往贺齐舟那里躲。
见青马真地靠近自己,贺齐舟心中暗喜,再次出手,眼见绳圈就要套中青马,没想到那青马狡猾至极,一低头躲过绳圈后,恶狠狠朝贺齐舟胸口撞来!
贺齐舟哪敢受它一撞,急忙停步闪开,准备等青马跑过后从其身后再套!青马可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转折,从东面绕过已经在西北方的许暮,往石林中奋蹄而去。
贺齐舟暗自叹息一声,已经无法阻止其进入石林了,只要对方一进石林,自己连跟都不敢跟进去,因为没人知道那里会不会像是进山时的那种路径,如果冒冒失失地进去,真有可能与许暮就此失散。
正自绝望之时,没想到大黄猛地冲上来,咬住青马鬃毛,双马又纠缠到了一起,贺齐舟哪肯再错过这样的时机,疾冲上去,趁青马甩头之机,绳圈果断出手,不偏不倚正中马颈。
受到惊吓的青马不敢再和大黄交战,扭头就走,后蹄双双扬起,踢向仍旧不依不饶扑过来的大黄,大黄结结实实被踢了一脚后,青马总算扯开空间,向北逃去。
贺齐舟手中长绳一紧,整个人被扯离地面,赶紧深吸一口气,怕弄伤了青马,也不敢太用力扯绳,只是顺势一把一把地拽绳,向前缩短距离,同时跟着青马奔跑的节奏,一脚一脚地轻点草地,须臾间就跃近至青马身边。
然后手臂一个抽紧,狂奔中的青马马头向齐舟方向一侧。贺齐舟瞅准机会,一手攥绳,一手紧抓马颈上的鬃毛,脚尖一点,轻飘飘地翻上马背。
这下可完全触怒了青马,忽然上下左右不规则地狂跳起来,贺齐舟只能双手紧紧搂抱住青马的脖子,忍受着无法想像的振动,直感觉五脏六腑要颠成一团了。
那青马好像有使不完的劲,贺齐舟也不知忍受了多少时间的狂颠,被激起血性的他咬紧牙关,反而放弃了用内力反震青马的想法,只是用一身蛮力和不愿认输的那股意志和青马抗争。
大黄马识趣地在一旁看着,好像是想起了当年杨战和它的交锋。也不知过了多久,青马总算消停下来,像是个战败的将军,垂头丧气地原地跺步,任由齐舟在自己背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许暮在一旁兴奋地直拍手叫好,像是自己套到了一般。大黄健步离去,走入那剩下的四匹马中,那几匹马居然对它表现出臣服的姿态来,它们看着原来的首领被大黄咬住,现在又被人类抓住,俨然将大黄当成了它们的首领。
贺齐舟不顾双臂抖得像弹琵琶一样,解下长绳,扔给许暮道:“大黄好像镇住它们了,你也快去套一匹!”
许暮想像着贺齐舟被颠的样子,气笑道:“我去试试,如果那马也这么颠,我情愿不要了!”
没想到自己看中的那匹棕马居然连躲都没躲,仍由许暮骑到自己背上,甚至还拍马屁似地抬头让许暮拍脸,乐得许暮不住娇笑。
贺齐舟则是探出头直吐苦水,是真的在吐苦水,因为刚才许暮去套马时,贺齐舟就吐光了昨夜的烤鱼。
贺齐舟怕青马再跑,迟迟不敢下马,还是见许暮下马后,那匹棕马也不逃跑,这才战战兢兢下来,一手抓住青马鬃毛,一直不敢松手。
大黄像是凯旋而归,得意地走到齐舟身边,剩下的三匹马有老有小,跟着大黄在不远处站着。
贺齐舟轻轻抚摸青马的脸颊,感觉对方不再有敌意,甚至有些享受自己的抚摸,这才敢松开紧抓住鬃毛的手。
“该是分手的时候了!”贺齐舟嘴里喃喃而语,一声不响地走向大黄,为其解下马鞍、口衔等一应装备,然后用力拍了拍它屁股,道:“大黄,对不起,这二十多年辛苦你了,现在你到家了,快走吧,我替三叔谢谢你!”
大黄似乎有些错愕,可能是明白了贺齐舟的意思,就是不愿离去,不住地用身子去蹭贺齐舟。
贺齐舟的眼泪不受控地夺眶而出,怕被许暮瞧见,急忙转身将大黄身上的装备一件件安到青马身上。
许暮岂会没瞧见,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受控地哭了起来,慌忙拭去眼泪,还不忘嘲笑道:“大黄有机会离开这片天地,周游宇内,或许也是它想要的。它这样的马就应该驰骋疆场!现在能荣归故里是件开心事呀,你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害不害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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