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我们甘州军失去了一半的骑兵,周军进攻嘉峪关再无后顾之忧!”张致仁痛心说道:“最新的消息是,因为白城今年异常寒冷,原本准备围攻东周的骑兵都撤回来了,其中就有围歼甘兴的龙卷风,这次肃州要面对的是仅次于周朝羽林卫的主力部队!
我们的战马和战士都不耐寒,所以不会现在就从中路和东路出击,周朝可以大胆地在明年三月前调集军队来攻,而我们那几个军镇也都以明春的攻势为借口不会给予我们任何支援,光靠甘州这些兵是很难守住的!
还有个坏消息,一个月前赫连清风抄了韩 国公满门,探子来报,共筹得白银六百余万两,足以支撑他打上一年了。好消息是朝廷已经向土玉浑借兵了,他们的三万边军会在半个月后抵达这里,而我们要做的是再支撑半个月!”
“北周韩 国公裴先勇?他家不是树大根深嘛,赫连兄弟相争时他家不是死撑过赫连清风吗?怎么可能说倒就倒?”张铖惊呼道。
张致仁道:“那就是他们赫连父女的本事了,我估计赫连清风早就算好了这一天,早早让二公主嫁过去,那女的也不简单,能这么干净利落地拿下裴家,多半是二公主的功劳了。总之赫连的野心决不止于东周,如果我们不能守住,就别谈明春的进攻了。”
“放心吧,别说半个月,就算是一个月,一年,也要挡住他们。只是要尽快补充兵员、粮食和箭!”张铖说道。
“你说说嘉峪关现在的情况。”张致远道。
“周军把重型的攻城车都推来了,因为运来的路上有骑兵护着,我们的人根本靠不过去,而且他们的粮道也畅通无阻,所以这三天攻得最凶,我们的伤亡一下子上去了,差不多是一个对一个,能看出来现在来攻的都是统万城中的精锐,听探子来报,今天他们会搞一个什么献俘大会,然后有更多的部队会赶来!还有,多股小队骑兵翻山过来,已经对粮道形成威胁,”
“韩聪现在怎么样?”张致仁问道。
张铖回道:“原本好了一半的伤,现在又加重了,他现在将帐篷都设到城头上了。”
“一定不能让他们打破城防,如果让他们大队骑兵冲进来,整个甘肃都没法守住,我会陆续把最强的部队送来,你连夜回去,多护着点韩冲!”
“好!”
“自己也小心点。”张致仁低声道。
“好,父亲您也保重!”张铖道。
“奚总兵,我会拨给你一万轻骑,任务是保护好甘州至肃州、肃州至嘉峪关的八百里粮道,周人从北山翻过来的人马不会多,但肯定是高手,不要想着一口气吃掉对方,只要打退了乌石和李源,待山雪消融,那些人自会成为瓮中之鳖!”张致仁布置道。
“末将领命!”甘州另一名副总兵奚君虎道。
夜半时分,张致仁负手临窗,一轮圆月犹如冰盘,心中想的是路过甘州时老父亲的话:“先别管什么派系争斗,也别指望得到朝廷和其他几家的帮助,这次就算是将家底打穿了也要给我守住!”
嘉峪关北关城上,韩冲看着城北十余个山谷中周军的营地火光映天,不禁豪气勃发,喃喃道:“都来吧,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统万城城南客栈的屋顶上,贺齐舟独自一人仰望明月,心中所想的是以一己之力终究无法扫清宇内,拯救苍生,但要不要也像义父那样明知是一条险途,明知会被官家嫉恨,也要领军卫国呢?
……
清晨的城南客栈内,德山家与贺齐舟准备同时出发,一个向西,一个向东,贺齐舟骗德山说,因为不再需要盐帮护送出境,盐帮退还了牛车,那五石面粉算是盐资。
德山也不笨,盐帮以前也没少盘剥他们,哪会有这么好心,但自己身边实在没有银两了,又不可能现在卖了面粉去给齐舟,也只能将一分心意藏于心底。
临行之时,贺齐舟又将拓拔灵儿叫至一边,说道:“我和小雪幸亏遇上德山大叔,不然很可能饿死在草原上,牛车最底下的两袋面粉间有一小袋银子,出城后麻烦你和德山叔说一下,别担心,这是我打拳赢的钱,不会有麻烦,我直接给他他肯定不收的,他们家族现在这么凋零,正是用钱的时候,请他千万不要客气,还有,谢谢你一路上对我和小雪的照顾,咱们有缘再见了。”
灵儿忽然一步上前,用力抱住贺齐舟,哽噎道:“你,你还会回来吗?我,我们族里的男子都可以娶好几个妻子的。”
“有机会会回来看看你们的。”贺齐舟轻轻推开灵儿道:“不过我只会娶一个人,你也知道是谁,我希望将来你也能嫁一个只愿意娶你一人为妻的男子。再见了!”
说完贺齐舟牵着雪龙马往东门而去,裹得密不透风的小雪坐在马上不住地与德家人挥手道别。
统万城西门外,德山打开了那一“小”袋银子,足有六七十斤重,差不多有千两之巨了,银子的最上面,一个金镯子煜煜发光,上面有潘古部特有的花纹。德山收住脚步,回首东望,东门的风是不是也如此凛冽呢?
……
东门外,整装待发的队伍足有一里多长,之所以排成这一长队是因为风大,队伍先要沿着山势往东北方行进,排成一线可以让后面的队伍少受点风寒。
今天是十二月十六,统万城的冬市在昨天就结束了,剩下不多的各地商旅大多会选择今天出发,而这支就是出行最早的队伍,名义上的目的地是中京青城。
走在最前面的是盐帮,一共是二十辆驼车、十辆马车外加十骑护卫,由二哥带队,四哥也在队伍之中,翟彪见到齐舟后,飞马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又急急返回,说是待路上空时再来和他说话,现在怕被四哥责备;
中间队伍就是莲花帮了,十辆骆车,六辆马车,货物是一千张牛皮,两万张羊皮,再加两千斤羊毛,护送的队伍是十二骑,帮主亲自押送,铁塔般的完颜钢也来了。
贺齐舟说要跟在最后一辆马车旁,马车里只装了半车草料,许暮雪就坐在车中的草堆上,头顶差不多离车篷数寸而已,四周堆满了贺齐舟借来的十几张羊皮,但就算如此,许暮雪仍是没感到一丝暖意。
这并非是体内毒性加重,实在是因为天气太冷!可以说是极冷!连贺齐舟都套上了德家人的皮帽子!好在许暮雪已经可以运功了,提起的些许真气也勉强能抵卸住无孔不入的寒气。
队伍的最后方是两辆驼车,三辆马车,其中两辆马车覆盖着厚厚的毛毡,赶车的车夫正一个劲地互相抱怨见鬼的天气,因为说话,口中呼出的气瞬间变为白霜,马车后跟着六骑,马上六人表情严肃,光看样子好像都有不错的身手。
贺齐舟并不知马车中是何人,但总感觉对方的气势挺足,最羡慕的是那种可以卸寒的马车,如果小雪坐在里面,应该会暖和许多吧。
也不知道郭问从哪听来的消息,知道贺齐舟有极佳的骑射功夫,居然替贺齐舟找来一把硬弓、一柄马刀、说这些都是军中之物,因为铠甲过于显眼,实在不方便让商旅护位穿,所以就没准备,不过其中一辆马车内藏着六面盾牌,足以防住一般马匪的飞箭了。
商队行进的速度很慢,一个时辰才走出十余里,火红的太阳升至半空,照耀在半是积雪半是枯草的广袤草原上,让人都有些睁不开眼。
西边的贺连雪山越来越小,而南边的大山则显得愈发雄壮,耐不住寂寞的翟彪打马来到贺齐舟身边,看着贺齐舟的坐骑哑然失笑道:“你这匹马行不行啊?怎么像人一样包得这么严实?”商旅中的马匹只是在背上加盖了一条毛毯,而贺齐舟的雪龙马则是套上了拼凑而成的兽皮甲,显得有些怪异。
“马还小,保险点总没错。”贺齐舟含糊答道。
“二哥说以前从没在隆冬时节出过货,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这一路上大概要走一个多月,预计半个月后到宣城,这一开始的十天应该没什么危险,所以你不必过于紧张,好好休息,到了宣城附近时,可能整夜都不能睡觉。”
“谢谢!”贺齐舟没想到对方对自己还真不错,他可是见过护送假韩冲母女的那些士兵,因为时时提心吊胆而尽显疲态。
“这么冷,你夫人身子可顶得住啊?要不你也进马车陪陪他吧?”翟彪劝道。
“这怎么行啊,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护卫还是要有护卫的样子。对了,你知不知道队伍最后面的车队是什么人?”贺齐舟还在打那毛毡马车的主意。
“听说是青城的大户人家,做珠宝买卖的,消息很灵通,知道我们两家今早出发,就花了点银子,要跟在我们后面。可能是认识帮主吧。”翟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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