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是纷飞的马蹄声,不时传来姜烁嘶哑的呼喝:“快跟上!”“过了前方两里的隘口,后队三十人留下挖土阻路!”“让山上的哨所全撤回榆关”……
贺齐舟心中一定,原来队伍已经撤出镇北关了,当下也不敢大意,急忙运功调息,检视一下伤情。身上的伤竟是不轻,想来那乌石听到欺霜剑三字后,将大部分实力留给了自己,特别是最后凌空一拳,将自己震得够怆!五脏六腑好像都在淌血,就算各处经脉强健如斯,仍是无一不伤!
贺齐舟也顾不得先和姜烁打个招呼,盘腿开始运行华真功,一口气走完三十六个周天,真气前所未有的通顺,畅快淋漓地在六脉中呼啸奔腾,体内纷乱的感觉一扫而空,虽然伤情仍重、浑身带痛,但感觉整个人却是格外的精神,连听力都更上层楼了。
“你们二十人听着,等后面设障的人都过去后,在这里洒上铁蒺藜,再用沙土掩住,弄好马上就撤!”
贺齐舟的马车仍在前行,远远落在后方的姜烁,其发布命令的声音已经沙哑得都听不太清了。
“得令!”
姜烁布置完后,打马再次追到马车边上,欣喜地发现贺齐舟正从车窗中探出脑袋,叫道:“你醒了?没事吧?本想到榆关再医治你的伤……”
“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撤出来了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离榆关还有多远?乌石怎么样了?”贺齐舟急切问道。
“怎么好像你才是主帅?”姜烁嘀咕了一句,笑答道:
“都撤回来了,现在是申时,离榆关还有一百四五十里吧,我准备连夜赶路,明天天亮前大概能赶到榆关。乌石也真有他的,全身像个火人似的,被赫连扑灭身上的大火后,又自己站起来了,我也不敢再多看,急急忙忙就带人出城了。”
贺齐舟看了看周围的三四十骑、十余辆马车,最多也就百来人,问道:“怎么才这么点人?”
姜烁道:“一大半人跑得快,走在前面了,我怕把你给颠坏了,所以走得慢一点,我们后面大概还有上百人在设置路障,很快也会跟上来的。对了,你是不是被乌石一拳给震傻了?临倒下前笑得有些瘆人啊。”
“草!我就是被颠醒的!我笑得瘆人?有吗?”贺齐舟一想自己那张面具,顿时明白过来了,那张脸要是笑起来,的确不怎么好看,此时心情颇佳,神秘兮兮地问道:“猜猜我为何会笑?”
“你算到会重创乌石?”
“当时哪里敢这么奢望啊,告诉你吧,乌石那一拳帮我通了六脉!哈哈哈……”贺齐舟开怀大笑起来。六脉的意义非比寻常,他又能多练几招绝顶剑法了,甚至可以开始研究杨征借力打力的功法,只是现在除了粗通深漩功之外,并无什么头绪,回去定要再问问万一师公!
“真有你的!你是不是一通脉就要晕过去啊!到榆关后,乌石和申亭古就交给你了!”姜烁乐道。
“去你的,就我这点道行哪里打得过他们啊!你怎么样?夏桐与何靖有没有受伤?”
“我,我没事,夏桐只是轻伤,稍加调养应该问题不大,何叔的伤不轻,我让他们先进榆关,抓紧时间休息、养伤。”
因为死伤的人不少,贺齐舟见一同跟着的还有十几匹空马,便跳下马车,翻身上马,一样是颠,还是骑马来得爽快,追至姜烁身边后,让姜烁伸手,一探脉像,吓了一跳,道:“我警告你,这两天别再用北邙功和嵩阳指了,你的八脉重伤四脉,轻伤四脉,再下去别说是成宗,弄不好武功都要废了!”
“又来!吓我骗药钱?放心吧,哥哥我命硬得很!”
“没和你开玩笑,真的不能再强行运功了。”贺齐舟急道。
“你也差不多,一身的伤,如果眼见城池不保,你会不会拼命?别说了,能小心点我自然会注意的,快走吧!”见齐舟换马,姜烁双腿一夹,打马前行,队伍明显加快了速度。
跑出数里后,贺齐舟发现地势渐渐平坦,上下土丘的官道显然都经过人力夯实,但凡经过沟谷,有稍微狭窄点的地方,姜烁都会派人掘土阻道,以延迟追兵的速度。有人留下设障,也不时有人赶上来,如此循环往复地干着破坏官道的勾当。
在黄土间兜兜转转地继续奔走了约三个多时辰,人困马乏,姜烁下令在一处面南的土崖下休整半个时辰,等后方的人到齐后再走。贺齐舟与姜烁抓紧时间,吐息调理。土崖之上,万里无云,群星璀璨,一轮圆月高悬,将光秃秃的大地照得明亮通透。
留在后面设障的士兵陆续返回,最后返回的是江大民,报告说周骑先锋离此已不足二十里了。
姜烁问是何人领军。江大民答并未发现赫连与乌石,所有人均为轻甲骑兵,因丘山阻挡视线,人数不详,总之在千人以上。
“来得好快啊!”贺齐舟低呼一声。
“若不是那些财物至少阻了他们一个时辰,现在都可以跑到我们前面去了。”姜烁道。
“这一个时辰的代价可不低啊。”贺齐舟道。
“在齐国也值不了多少。”姜烁并不心疼:“前方三十里还有一个可以设障的隘口,不知道鲍安那个蠢货派的人到了没有。”
“那让江大民他们在歇一会,我们这就走吧!”贺齐舟道。
“不用了,一起走。”江大民大声道。
“好,一起走,到了下一个隘口,马休息,人设障!”姜烁起身吩咐道。二百余人的队伍立即披甲上马,整装出发。
不消半个时辰,众人赶到姜烁所说的隘口。隘口位于两座高大的土丘之间,宽约二十余丈,长逾百丈,其最窄处也有十余丈宽!贺齐舟惊道:“这么宽,要挖多少土才能阻住通道啊?我们花半天挖的,他们只须一刻时间就能清出一丈宽的马道来了。”
“一路上不都是这样的么,能拖一会就拖一会,在这里我会安排一哨伏兵,用弩箭阻他们的前锋!”姜烁道。
“弩箭的射程和他们的强弓差不多,只是射速太慢了,你不过三四十支弩,起不了多少作用的。”贺齐舟道。
“拖一会是一会,过了这个隘口,下一个险关就是四十里外的榆关了,所以就算再丢下几条命,也要拖!他娘的,鲍安的人怎么还没到!来人啊,动手干活!”姜烁怒骂一句后,亲自下马,在隘口最窄处自一侧土山上挖土,堆积于道路中间。
不管有伤没伤,一时间所有人都下马、下车,用手上的各种工具、兵器开始刨起土来。
“最中间的那段都给我夯实了再垒土!”姜烁道。因为大部分人直观上都会自中间开始刨土。
“将军,南边有人来了!是我们的人!”
“来了多少人?”
“六七百吧!”
“晚来总比不来好,江大民,去让他们在这隘口再设两道土墙!唉,可惜这里没有水!”姜烁叹道。
“等会给我把强弓,你知道我的箭术的。”贺齐舟道。
“嗯——那我不和你客气了,记得最多守半个时辰!只要绕点道,算死半个时辰,他们的马就能跑上两边的土丘,到时两边的箭射下来,如果不是重甲没人能跑出去。你那套重甲还在车上,等会自己取吧。我得早点回去,和姓鲍的蠢货交待城防之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向新来的柳知府求援。”姜烁焦虑地说道。
呼延望台的焦虑一点都不比姜烁少,他是中京卫戍骑兵的一名千户,好不容易抢来个先锋当,没想到功劳半分没捞到,杀身之祸却近在眼前。费尽九年二虎之力才强令手下丢弃那些齐国财物,重新上路,赢得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可一路上到处的阻障、一地的陷阱,天亮前推进到榆关的军令显然已经无法完成了,死伤了十来个士兵事小,因为铁蒺藜和地上的深坑,已经使自己折了五十余匹军马,更可气的是,全军都不敢全速前进了。
好在最近的这四十余里,道路宽阔平坦,一路还算顺畅,可眼前的隘口,再次出现令人憎恶的高大土墙!“来人,快点挖出通道!要快,挖个两丈宽就够了!”
挖通镇北关两扇城门的称手工具现在全都在自己手上,加上手下士卒破障的手法越来越熟练,呼延望台给手下士兵的时间是一柱香!
上百名手持铁镐、铁锹的士兵纷纷下马走入隘口狭长的通道,却见十余丈外,那道一丈多高的土墙后,忽然冒出四十余颗人头,每个人手上不是弓就是弩!
“有埋伏!”那些充当工兵的轻骑群声高呼起来,纷纷向后奔逃,他们都是轻骑,身上的轻甲根本防不住弩箭的攻击。只见一轮齐射过后,周军一下子就被射翻二十余人。
“盾牌手!攻箭手!进攻!”呼延望台急叫道,没想到除了土障,这里还有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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