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接过葫芦,一掂份量,道:“不少了,也有三斤多了,咱们不贪心,一人一碗,喝好了还你。喂!你们都把自己的碗拿来!”
六个碗转眼就伸到壮汉面前,其中赶马少年手中两个。那壮汉在每个碗里倒上三两左右,还掉葫芦,接过拉马少年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后对少年说道:“去,拿两块茶饼、半匹布给这位兄弟。”
“不用不用。”贺齐舟急忙摆手说道,这两样东西虽然值钱,但对自己来说毫无用处。
“怎么?看不起我们?当我们是那种白吃白喝之人?”壮汉大眼一瞪,倒是将贺齐舟吓了一跳。
“那,那还是给点银子得了。”贺齐舟厚颜说道,至少带着又轻,还管用。
“行!”壮汉自怀中取出钱袋,取出几粒碎银后,又加了一串铜钱,算起来接近一两银子了,只是钱袋一下子瘪了不少。
“大哥,钱我们回头给你。”其余五人纷纷说道。
“就你们那点钱?算了吧。”那壮汉摇头笑道。
“那你就等着被大嫂修理吧。”少年偷偷笑道。
“你给我嘴巴紧一点!酒也喝过了,去,把帐篷支起来吧,小虫子,做饭!小兄弟,等会饭煮好了,一起再吃点吧。”壮汉笑道。
“我很饱了。你们这是去哪里啊?”贺齐舟扬了扬还没吃完的兔腿说道。看得出,来人颇为拮据,应该是一群送货的苦力吧。真心不想拿对方的钱,但又怕对方心中不悦,只能先收了起来。
“光想着喝酒,都忘和你说了,我们都是石渠镇的,这一路上鸟不拉屎的,不去那里还能去什么地方?这不刚从县城里拉了东西回去嘛。我叫辛乐山,小兄弟怎么称呼?”
“哦,我叫周奇。”贺齐舟可不想轻易暴露身份。
“虽说是五月了,但这里晚间还是很冷,怎么,你没带营帐吗?”辛乐山见贺齐舟身后只有一个小包袱,再无其他东西,不禁有些惊讶。
“哦,我不怕冷,习惯了。拿件衣服垫着就行了。”贺齐舟说完转身走向挂在树上的包袱,取出一件刚刚得自猎户的布袍,铺在火堆边上,若不是怕这群人起疑,自己在哪里不能睡?
“大哥,你看!他是瘸的!还是断手!这算哪门子猎户啊?不好,大家看看有没有中毒?”被叫做小虫子的少年还是很机敏的,看着贺齐舟起身一个来回,忽然有种不详的预兆。
辛乐山自然也看在眼里,道:“小兄弟,别见怪,他叫柏崇,也没读过什么书,说话从来不过脑子,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贺齐舟喝了一口酒,嚼了口肉,苦笑道:“瘸得也不算厉害,打个猎什么的还将就吧。”
当晚,贺齐舟挽拒了辛乐山的邀请,对方带着两个小帐篷,想请贺齐舟同帐共寝,四个人挤个小帐篷,还真是不习惯,所以无论对方如何热情,贺齐舟最后仍是在火堆边睡了一宿。
次日一早,贺齐舟与六人同行数里后,因为拉车上坡的速度比走还要慢上不少,贺齐舟可不想再在路上耽搁一天,故辞别辛乐山一行,快步先行。
“大哥,想不到那瘸子走得还真挺快的!”一道长坡上,柏崇拉着马,辛乐山和另一人在两边推车。
“可别小瞧了人家。你啊,一样是年少之人,能不能也学着客气一点?”辛乐山道。
“义父说最讨厌就是他娘地官场上的那种客套,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呗。”
“你知道个屁官场啊。”辛乐山哑然失笑。
“咦,那是什么?”柏崇忽然发现车辕上挂了样东西。
“是昨天给那猎人的钱,那小子没要,有意思。”辛乐山顺手取下一看,布条里包的正是昨晚自己付给对方的钱。
“大家用点力,天黑前到家!”辛乐山将钱塞入怀中,吆喝一声后,两辆马车上坡的速度明显加快,那六人显然都有着不错的功夫。
……
一山放出一山拦,拄着一根木棍,贺齐舟一鼓作气又翻过了数十个平缓的山头,虽然时起时伏,但感觉仍是一山高过一山。山势平坦,所谓的官道早看不见踪迹,全靠着每隔一里的木桩指明方向。
路上几乎看不到一棵树木,连低矮的灌木也了无踪迹。每每走到高处,放眼望去,天边仍是连绵的高山,山顶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其壮阔丝毫不亚于阿尔泰山。
走了近八十里,大部分的时候四周了无人烟,高处多为石砾荒山,低谷处皆是碧绿草甸,偶尔还能看到放牛的牧人,只是那种浑身长满长毛的牛还是生平第一次所见。也不知道为何朝廷要将此处设为流放犯人的目的地。
官道上一共碰到了两拨驿骑,贺齐舟问了一次路,知道只要再翻过眼前最后一座山丘,此行的目的地石渠镇也就到了。果然,山顶上多了一块石碑,上书“石渠镇”三字。
眼前,平坦的山谷中有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城,而小城西面则是一座比脚下山丘要高出许多的大山,半轮红日正卡在西山的山头,仿佛是一只无比巨大的血红独眼窥视着东方。
贺齐舟深吸了一口气,提了提精神,不知为何,这一路走来,感觉竟然有些头晕目炫,特别是快步下山之时,耳中还会嗡嗡作响,幸好内腑、经脉没有什么异常,否则真要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
看山跑死马,下山走死人。仅仅是从山顶走到谷底小城东门,差不多又是七八里的距离。小城约一里见方,石块垒起的城墙差不多有三丈高,一条斜斜向上的石阶通向大门,而坐在城门石阶上的两名卫兵像是发现怪物一样,看着跷脚的贺齐舟一步步走近。
“站住!什么人?”直到贺齐舟走近到城门数丈,才有一名卫兵起身喝问。
“哦,我是被流放至此充当驿卒的,请问驿馆在城中何处?劳烦两位指个路吧。”贺齐舟实话实说。眼前这两个卫兵年纪也太大一点了吧,看上去都有五十多了,身上的军服全是补丁。
“哈哈哈哈!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自觉的配军,那你的押解官呢?”卫兵一阵大笑之后问到。
“路上碰到点事,他们来不了了,应该是回京了吧。”贺齐舟道。
“那交接的文书呢?没我们这里盖印,他们拿什么回去交差?”
“不在我这里,事情紧急,还在他们身边。”贺齐舟道。
“你还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吗?”
贺齐舟想了想,道:“有,有。”说完拿出包袱中那件已经被撕得不像样的囚服在卫兵面前晃了晃。
“这个不算。不能证明你是犯人,我们也无法交接,像你这样,不能进城。”卫兵有点哑然失笑。
贺齐舟见城门中跑出两骑牧人装束之人,往山谷东南方跑去,便开口问道:“那我现在算是牧人,能不能进城过个夜啊?”
两名卫兵相视一笑,道:“这个可以,不过怎么证明你是牧人呢?”
贺齐舟怒道:“你们这里不过就是个小镇,难道还要检查往来行人的户牒?附近牧人进城都要查验户牒吗?”
“小子!我们这里是边镇!翻过西边大山就是土玉浑了!”卫兵气道。
恰在此时,马蹄声响,刚刚离去的两个牧人又打马返回,其中一人对卫兵道:“忘了点东西,马上就走。”也不等回复,直接打马进城了。
“他们进城不也没出示户牒?”
“我们说过要出示户牒了吗?他们已经提供过证明了!”那名卫兵边说边拍了拍袖子,里面传出铜钱声响。
贺齐舟会意,自己都走到这里了,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驿站现说。
“进城要交多少钱?”
“童叟无欺,每日五百文。”
“银子行不行?”
“行!”
贺齐舟取出猎户送的几粒碎银递了过去,那老兵掂了掂份量,道:“不够,这里最多三钱,而且银子的成色也不行。”
“我去!”贺齐舟暗骂一声,自己除了这点银子,再无分文,连吃的都快没了,还掉辛乐山的银子还真是失策了。
“大叔,您看我这么自觉去驿站报到,您就稍稍减一点,行个方便吧。”
“我们这里进出的外人,要么是商人,要么是犯人,都得交钱,这是规矩。不好意思,回去找你的官差吧!”老卫兵将碎银还到贺齐舟手里。心想,这个穷光蛋就算是进了城,也没钱活下去,还不如叫他滚蛋。
“牧人也是商人?”贺齐舟仍有不甘。
阶上坐着的另一名卫兵忍不住站了起来,喝道:“他们进城不来做买卖难道还来放牧不成?没钱趁早滚!西南二十里有个村庄,手脚勤快点或许还有人收留你,进了城可就没机会到处溜达了!”那人说完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这么甘心被流放的犯人还真他娘的少见!”
“什么狗屁规矩,今日我还非要进城不可。”贺齐舟说完就往通向城门的斜坡上走去,虽然有伤在身,还真不相信这么个巴掌大小的边陲小镇能挡得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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