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历平阳三十年,八月廿七。
楚河一行七人,秘密离关。
虽说是秘密行动,但徐从虎出府,还是被不少好事之人见到。
这是他自重伤之后,第一次在人前露面,身手矫健, 神色淡然。
虽然不知道徐从虎为什么要出关,但他重伤痊愈的事还是很快就传开了,一些新派中的顽固份子,顿时又开始活跃起来,宣扬徐大将军必将卷土重来。
按照事先约定,他们在大涌关以北三里的地方汇合,不一起出发,就是为了避免让一些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
楚河和姜无遗最先抵达, 然后是狄延胜和沙庄拓, 他们两个压着小明王,带着郝玥,一起赶来。
沙庄拓似乎对狄延胜颇有些意见,他压着小明王走在最前面,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看到楚河他们两个,沙庄拓心中顿时又生起一股无名火来,照着周岩的屁股就是一脚,小明王顿时摔了个狗吃屎,扑倒在地上。
“快点走!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沙庄拓这话当然不是跟周岩说的,而是将矛头指向了后面的狄延胜。
显然,听说了狄延胜私会楚河之后,沙庄拓对他的怨气不小。
但狄延胜似乎并不在意沙庄拓的指桑骂槐,笑呵呵的什么都没说。
这时郝玥气冲冲地跑了过来,然后将还趴在地上的周岩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愤怒地质问沙庄拓,“傻大个,你想干什么?”
一听这丫头叫自己傻大个, 沙庄拓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 顿时不乐意了,吓唬道:“我想干什么?我想弄死他!”
说着沙庄拓就做出个要拔刀的架势,可把郝玥吓了一跳,气势顿时就弱了下去。
“你你你……你别胡来啊,你们楚司座可在那看着呢!”郝玥慌乱道。
这丫头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还打探到了楚河如今的职位。
“楚河?他算个屁!”
郝玥不提楚河还好,一提反而让沙庄拓怒火中烧,在他看来,最近这么郁闷,事事不顺,都是因为这个横空出世的大将军义子。
就在沙庄拓真要拔刀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仿佛一盆凉水,将他的怒火浇得一丝都不剩。
“老二,你要干什么?”
最后一个赶到的徐从虎,骑在马上悠悠说道。
与全副武装的狄延胜和沙庄拓相比,徐从虎的穿着就要轻便得多,除了挂在马上的把柄标志性大刀外,再无冗余装备。
“跟楚司座道歉。”
沙庄拓张嘴想要反驳, 但看到徐从虎那张冷冰冰的脸, 便又咽了回去,走到楚河身前,用蚊子一般的声量道了个歉。
楚河则笑眯眯地接受了他的歉意,然后大度道:“没关系。”
沙庄拓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将揪着楚河脑袋往地上撞的想法压了回去,然后走到一边,背过身生闷气。
这时,徐从虎下了马,看到了狄延胜,脸上立刻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快步走了过去,然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关之后就一直没去看你,你小子不会怨我吧?”
狄延胜闻言也是一笑,“虎哥养伤要紧。”
徐从虎一听狄延胜打趣自己,佯怒道:“你小子胆肥了啊,敢开你大哥的玩笑了?”
狄延胜开始嘿嘿傻笑。
这位新派二号人物转投楚河门下的事,徐从虎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却并没有因此产生任何变化。
这便是沙场之上的袍泽之情,不会因任何俗事而变了味道。
沙庄拓酸溜溜地瞄了狄延胜一眼,瘪着嘴不说话。
站在一旁的楚河,忽然注意到狄延胜背后那把长弓。
这把弓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弓身,竟然是由两截闪烁着寒光的刀刃组成。
弓身,或者说是刀身,通体暗红,在上下两处刀刃尖端,各有一个细长豁口,挂着一条隐隐若现的弓弦。
白羽营,顾名思义,是老八营中唯一一个以弓箭手为主的老营,而主将狄延胜,更是号称凉军第一神射。
姜无遗注意到楚河的目光在那柄长弓上凝聚了许久,便开始小声跟他介绍。
“这把弓名为琥珀,出自百炼山庄。”
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楚河最近也是在恶补,这个百炼山庄他知道,是乾国最好的炼器之地,位于交州,无数神兵在这里锻造出世。
姜无遗瞄了眼琥珀弓,继续介绍道:“这弓极其精巧,就是用两把弯刀组成的,刀柄相连。将弓弦一拆,再把中间的机关一拧,就能分出两把刀来,变为近战兵器。”
楚河一挑眉毛,“这么神奇?”
“还有更神奇的,徐从虎马上那把大刀看没看着,跟那把琥珀弓是同炉锻造而出的。当年他们两个结伴去交州百炼山庄,据说是花了大价钱,才请动了二庄主,为他们开炉炼器。”
“一炉而出……”楚河若有所思,对这两人的兄弟情谊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姜无遗笑了笑,继续道:“而且这一刀一弓,还是同名。”
“同名?那个叫琥珀刀?”
“不错,不过是老虎的虎,魂魄的魄,虎魄。”
楚河了然地点了点头,他现在终于有点明白,这两人之间的感情了。
这时,徐从虎朝着楚河走了过来。
“楚司座。”
“徐将军。”
两人就这么打了个招呼,再无二话。
徐从虎转身走到了周岩面前,笑着问道:“你就是小明王吧?”
周岩下意识往郝玥身后缩了缩。
“认识一下?我叫徐从虎。”
周岩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唇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说如今的盛国东境军最怕谁,那绝对不是陈世,而是徐从虎。
这位百虎营头虎作战,讲究的就是四个字,赶尽杀绝。
郝玥想要再放两句狠话,但站在气场强大的徐从虎面前,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徐从虎笑眯眯地看着周岩,小声问道:“你该不会想逃吧?”
周岩猛地瞪大了双眼,然后使劲摇头,“不逃不逃,我发誓,我绝对不逃!我就在东天门……不是,大涌关,我要在大涌关住一辈子!”
徐从虎放声大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脸,“乖,真乖。”
“行了,咱们出发吧!”徐从虎大手一挥,霸气无匹,仿佛他才是此行的发起人。
楚河和姜无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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