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曹志强就跟着王晓群出了酒店,并坐上了自己租来的皇冠车。
接下来,王晓群说了一个地方后,那个中年司机玩味的一笑,然后就果断开车。
看那个司机的样子,大概是知道那个地方意味着什么。
车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在一个路口的路障前面被拦了下来。
路口设置路障拦车的人,是两个穿着绿军装,带着红套袖的年轻男子。
这也罢了,关键这两个男子的手上,还都拿着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对于这种情况,曹志强心里怦怦跳,但表面很冷静。
因为他发现司机也好,王晓群也罢,都对此见怪不怪,所以大概率没危险。
果然,很快王晓群就让曹志强在车上待着,他自己下车交涉。
安抚完曹志强,王晓群直接推门下车,先给过来检查的一个男子递上一盒烟,然后出示了一张盖了章的名片一样的东西。
看到那个小卡片,两个持枪男子都放松下来,然后王晓群就开始跟那个稍微年长的持枪男子开始交流起来。
交流一阵后,王晓群重新来到皇冠车里,对坐在里面的曹志强道:“曹公子,可以了,不过这辆车没登记,不能进去,我们得走路进去了,可能您得稍微受点累,毕竟前面还有一段距离。”
曹志强微微一笑:“没关系,走路就走路,我没问题。”
王晓群笑了笑,从自己带来的绿色斜肩包里,直接掏出两只手电筒,递给曹志强一支:“那,等下路黑,用这个照明。”
曹志强默默接过手电筒,打开看了看,点点头,又重新关闭手电筒。
王晓群又掏出一个口罩,递给曹志强道:“曹公子,你初来乍到,没什么人认识你,为了避免麻烦,戴上这个吧。”
曹志强接过口罩后立刻一皱眉,因为他发现口罩外面用毛笔写了一个黑色的“禾”字。
“这是啥?”曹志强指了指口罩外面的“禾”字,“咋还带字儿?”
王晓群呵呵一笑道:“是这样,里面一个大佬姓王,名叫王义禾,这个字就代表了他。
所以戴上这个,就等于你是王义禾的客人,属于自己人,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跟盘问。”
曹志强眉毛挑了挑:“这样的话,那随便什么人戴个口罩,再随便用毛笔字写个禾字,就可以混进去了?”
“理论上可以,实际上不行。”王晓群呵呵笑道,“因为这个字是王义禾亲自写的,一般人写不出他的笔迹,里面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能认出来是不是真的。
而且陌生人进去,必须有人带,没人带的话,想进去也难。
可如果有人带,何必弄假的口罩,您说是吧?”
一听王晓群这么说,曹志强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可很快,曹志强开始仔细打量起王晓群:“等等,这么说来,你是他们内部的人?”
王晓群一愣,然后呵呵一笑道:“是,实不相瞒,王义禾跟我都是本家,按照辈分算,他得叫我叔。”
曹志强愣了愣,再次打量了一下王晓群,然后点点头,二话不说就戴上口罩。
戴上口罩,背上帆布斜肩包,再拿上手电筒后,曹志强就跟着王晓群下了车。
嘱咐了一下司机,让司机在这等一等他,并塞给司机五十块钱当小费后,曹志强才跟着王晓群来到那两个持枪男子跟前。
来到两个男子跟前后,对方要求曹志强摘下口罩,要看看脸。
曹志强果断照做。
等那俩持枪男子都看过曹志强的脸,王晓群又再三保证是自己人,保证没问题后,那俩绿军装才放曹志强跟王晓群离开。
离开后,重新戴上口罩的曹志强小声问王晓群:“那俩人到底什么来路,警察,还是军人?”
“都不是。”王晓群很轻松的打着手电筒,边走边道,“他们是附近村里的民兵。”
“民兵?”曹志强直接愣住了。
“对啊。”王晓群点点头道,“这个夜市是村里开的,当然得本村的民兵负责保护啊,要不然有点蛇虫鼠蚁啥的,这夜市还怎么开啊。”
“有道理!”曹志强点点头,知道这就是典型的地方性官商勾结了。
“不过只有俩人,保卫力量会不会太单薄了啊?”曹志强又问。
王晓群笑了笑,继续边走边道:“别看只有俩人,那只是明面上的。其实暗中还埋伏了不少暗哨,就算这周围,也有不少暗哨。
这些人还都配备了步话机,你就算解决了前面那俩人,也根本不起作用,只会打草惊蛇。
另外,那俩明哨也没啥问题,你就算抓了他们也没用。
因为他们都是正经的民兵,而民兵在半夜里设卡巡逻,那都是正常的,是为了防止盗匪跟特务,所以在这里设卡的话,根本没毛病,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天职。
总之,只要不是大部队过来扫荡,根本不用怕。
就算有大部队过来扫荡,这边也不会有问题。
因为这些岗哨彼此之间都有步话机跟电话联络,一旦前面出问题,后面夜市里的敏感东西立刻就会转移,让你根本查不到什么。”
“哇塞,这么厉害?”曹志强惊讶道。
王晓群呵呵一笑:“那当然,毕竟安排这边岗哨的人,那可是真正当过兵打过仗的老军人,老指挥官,杀过人见过血,经验丰富着呢。”
曹志强点点头,不再说啥了。
俩人打着手电筒不断走,可能因为王晓群没有蒙面,也没有戴口罩,所以被暗哨看到后,知道是自己人,所以期间再也没人出来阻拦并询问。
虽然没人出来打扰,但这一路确实有点长。
再往前走一段,转过一个弯,就来到一个更宽阔的土路上。
这条土路上,就有不少背着行李打着手电筒走路的人,甚至还有不少摩托车跟汽车,看起来有点热闹的样子。
“这还只是外围。”王晓群道,“根本不是真正夜市,夜市还早呢,在大前面,跟我慢慢走吧。”
就这样,曹志强跟着王晓群,很快混入人车混杂的人流中,再也不显眼。
是的,这次来夜市,王晓群提前给曹志强准备了一套绿军装,所以曹志强跟王晓群一样,都是穿着绿军装跟胶底鞋,并没有穿他的手工定制版西装或者中山装。
路上的行人大多也是穿绿军装的,再不就是穿白衬衫跟青裤子的,大都属于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的打扮。
当然,未必都是老白,可能很多人跟曹志强一样,是乔装打扮的有钱人。
又走了大概近一个小时,俩人才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集市。
这里确实是灯火通明,但大多数照明设备,都是玻璃罩的煤油灯跟汽灯,偶尔也有一些蜡烛灯,很少有电灯。
当然,很多人手里都有手电筒,需要的时候,就拿手电筒凑近了照着看。
至于这里卖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有。
什么进口电子表,进口录音机,进口服装,进口食品,进口电视,进口录音带、进口录像带,进口杂志、漫画等等。
总之,如果不是地方过于简陋,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综合型的侨汇商场,甚至比侨汇商店里的东西更多,价格更便宜,关键还不用票。
总之,这个所谓的夜市,对曹志强来说,非常的具有新奇感。
虽然东西不少,而且大都是进口货,但曹志强并不感兴趣。
毕竟像这种普通的消费品,他根本不缺。
不过一路看过去后,他也发现了一个现象。
那就是这里卖的东西,大都是香港过来的,其中日本货最多,其次就是东南亚一带的各种东西。
一问之后,果然,这里的东西九成九都是从香江那边偷偷运过来的。
除了卖家跟买家外,其中还有不少穿着绿军装,套着红套袖,手里还拎着一根电棍的的青年男子在到处溜达,明显是维持治安的民兵。
换言之,这里是一个有规矩的地方,难怪生意这么好。
也是,任何一个没规矩的地方,都不可能形成这种规模的集市,毕竟做生意的,最怕不守规矩的人。
“怎么样?”王晓群呵呵一笑,对着曹志强道,“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放心,这里很多人都认识我,他们看见是我带着你,不会坑你的。”
曹志强笑着摇摇头:“东西是不错,可惜大多数东西我都有了,不怎么缺,所以不需要。”
“哦,也是。”王晓群一拍脑门,“忘了您是京城的贵人,怎么会看上这些小玩意儿,呵呵。”
曹志强淡淡一笑,然后忽然问:“对了,王科长,您既然跟这里这么熟悉,干嘛不来这里做生意,怎么还在旅游局里厮混呢?那边能有这里油水多?”
身为旅游局副科长的王晓群一愣,然后苦笑起来:“曹公子,您有所不知。别看在这里做生意好像挺赚钱,但这里面风险也高。
这边能形成气候,那也多亏了有好政策,以及有人罩着。
一旦政策不对劲,或者罩着这边的人完了,那随时都能垮塌。
就好像之前的海丰县一样,当年是多红火啊,比这里可火多了。
可又怎么样呢?树大招风,很快就完蛋了。
我在旅游局就不同,虽然级别不高,大小也是干部。
而且我在旅游局工作,是不能做生意,但我老婆可以啊。
我一般都是在这边进点不是特别麻烦的货,然后让我老婆拿去卖,这样一来既稳妥,还能赚外快,多好啊。
以后万一有点风吹草动,我是旅游局的干部,总能第一个听到风声,风险也最小,怎么吹风都不会吹到我身上,您说是不是?”
曹志强听到这里一愣,然后竖起大拇指道:“不错不错,王课长够高明!”
王晓群自嘲一笑:“我这算啥,顶多就是胆子小而已。
不过这年头,政策一天一变,谁知道啥时候就变了。
其实我还算差的,毕竟我本钱小,只能小折腾。
像我们局长,那才是大折腾。
我们局长小舅子,在这里就有个长期摊位,而且做的是进口录音机,那生意,老好了。”
曹志强点点头:“这样啊,那他为啥不直接倒卖更赚钱的彩电,或者汽车啊?”
王晓群笑了笑道:“他倒也想啊,可干这一行,得论资排辈,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干就能干的。”
略微一顿后,王晓群再次道:“按说这种事情呢,我不能跟外人说,不过您是京城贵人,也不怕跟您说这些。
其实在这里做买卖吧,早就分好了三六九等,什么人做啥,那都是有规矩的,不能随便逾越。
比如倒腾汽车的,那是一等人,这种人背后都有大背景,都得是那种特大的领导。
像我们局的局长,别看也是个局长,好像是个人物,但在这里来讲,那就不够看了。
所以啊,我们局长的级别,他罩着的人就只能经营录音机这个级别的,彩电汽车是不能碰的。
我就更不用提了,我这种级别的,也就倒腾点录音带录像带,或者吃的喝的之类,高档货是别想了。”
“明白了。”曹志强点点头,“看来这还很有组织性跟纪律性啊。”
王晓群呵呵一笑:“那是,这种地方日进斗金,多少人眼红的要命,要是无组织无纪律,那早完蛋了!”
曹志强再次点头,对此深以为然。
虽然这是犯罪行为,但考虑到这个年代,其实这都是时代特色之一。
曹志强前世就听人说过,其实八十年代初,才是走丝最猖獗的时期。
至于那什么红白楼,都是后来的事儿了。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管控不足。
不过也没办法,开放初期,这种事情必然会发生,关键看之后如何管控。
当然,这些事情跟曹志强无关,他也没兴趣帮人整顿这个夜市窝点。
曹志强来这里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买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方便他在海南岛自由的四处溜达。
“不说这些了。”曹志强很快道,“老王啊,你不是说这里有进口车吗?
车呢?我怎么一辆也没看见?
光看到进口的彩电冰箱录音机了,可这些玩意儿我也不缺啊!”
王晓群呵呵一笑:“别急嘛,这只是夜市外围,就好像赌场一进门的大堂一样,至于真正的好东西,那可不能摆在这里卖。”
“为什么不能摆在这里卖?”曹志强问。
“很简单。”王晓群道,“这里的东西都是几十美刀跟几百美刀的东西,能来买这些的,根本买不起动辄三四千刀的汽车,要是把汽车放到这,都是一群买不起的围观人员,一不小心摸坏了碰坏了,那可就麻烦了。
反过来说,能买得起车的,这里的东西也大都置办齐了,也看不上这边的东西。
换言之,这里的都是散客,像您这样的大客户,是不会在这儿玩的,丢不起那人,而且也不安全。”
曹志强点点头:“明白了,只有去VIP房,才有汽车这种高档货?”
“VIP?”王晓群愣了愣,可很快反应过来,“哦,您说的是香江那边的说法吧?对对对,是这个意思。
反正这边是看不到汽车的,也买不到,想买车,咱得继续往里走,去下一个高级会场。”
“那还等什么?”曹志强立刻道,“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带我去那个什么高级会场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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