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张前进带路,又有曾科长亲自带队,有心算无心之下,很快就把主谋李有福抓捕回来。
让曹志强诧异的是,李有福居然不是他想象中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反而是一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年轻小伙子, 看样子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对方穿的衣服是普通蓝色人民服,发型是個普通三七分,没有爆炸头,没有喇叭裤,一点花里胡哨的地方都没有。
只看外貌,还以为对方是一个普通上班的普通工人或者干部, 而不是一个二道贩子。
不过这也没啥, 谁也没规定, 一个二道贩子就必须是喇叭裤加爆炸头,那都是刻板印象。
事实上,李有福除了年龄这点让曹志强诧异外,他的打扮方面,反而觉得很正常。
毕竟李有福已经不是一个低级的摆摊青年了,人家现在是批发商,针对的客户是其他摆摊青年,早就不用亲自摆摊零售了。
因此,他这种低调装扮,才更符合批发商的气质。
因为他根本不需要靠奇装异俗来凸显个性,顺便吸引客户了。
更何况,李有福批发的商品,主要是图书音像制品,也算跟文化沾边,不是卖牛仔裤那些玩意儿, 所以当然要打扮的有文化点,这才更应景嘛。
对了, 跟李有福一起被带回来的, 还有沈振华跟那个库管主任。
根据曾科长的说法, 抓捕李有福的时候,沈振华跟那个姓孙的库管主任,都在跟那个李有福坐在一起喝茶,而发现曾科长带人抓他们的时候,还都吃了一惊,连问怎么回事儿。
而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就是李有福偷偷改了提货单数据,由四千变四万之后,沈振华跟那个孙主任也都是先吃惊,后愤怒,看样子是真的被蒙在鼓里,原先并不知情。
只此一件事,就能判断张前进之前说的话,应该是对的。
不管怎么样,李有福被抓住之后,这就算是人赃并获。
此后这些人的命运,该重判还是轻罚, 其实都拿捏在保卫科的手里。
当然了,保卫科虽然看似是由曾科长说了算, 但如果一切走程序,这件事一定要继续上报给厂长跟书记才行。
就是说,李厂长跟董书记,才有最终决策权跟处置权。
然而,曾科长出于交好曹志强,以及信任曹志强的目的,没有立刻上报,而是决定先听听曹志强的意见再说。
曹志强别看年龄小,但却是厂长跟书记的红人,这件事别人不清楚,曾科长怎么会不清楚?
要知道,光李厂长,就好几次直接打电话给曾科长,让他们保卫科给曹志强帮忙了。
不说别的,就说昨天吧,就是李厂长直接打电话给曾科长,让曾科长派人派车,去印刷所的仓库拉货,然后运去王府井的新华书店补货。
并且保卫科的人开车运货过去后,还全权听命于在现场的曹志强指挥,没有拉去新华书店仓库,而是就在新华书店门口,当街售书。
只此一件事,就能看出曹志强在李厂长心目中的分量。
至于之前开业典礼的时候,李厂长让保卫科的人持枪执勤维护秩序,甚至拉来高射炮当礼炮的事儿,就更不用提了。
也正因为这两件事,才让曾科长对年纪轻轻的曹志强刮目相看。
因此,虽然曾科长年龄比曹志强大,资历比曹志强高,但要论后台,他是真心比不过曹志强。
更何况,曹志强不光后台硬,而且还有钱,关键也会做人,那曾科长当然乐意跟曹志强交往,乐的给他一个面子。
而且曾科长有种预感,在这件事中,如果先交给曹志强处理,他能得到的好处可能会更多。
“曾科长。”曹志强笑着对曾科长道,“能不能让我先单独跟这个李有福谈一谈。”
“这个么……”曾科长皱了皱眉,扭头看了看“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善茬,你单独对他,万一出点事儿,那可咋办?”
“能有什么事儿啊。”曹志强笑呵呵的道,“他双手戴着手铐,而且斯斯文文的,长得还没我高,应该也不是能打的货。”
“那也不能小看。”曾科长摇摇头,“很多看起来斯文的人,凶起来比谁都狠。所以越是这种看起来斯文的家伙,越是要注意。”
曹志强一愣,然后苦笑:“就不能通融一下?我真的想先单独跟他谈谈。”
曾科长想了想:“这样吧,我把他双脚绑起来,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曹志强张了张嘴,本想说不用,但看到曾科长已经拿起绳子行动起来,也就不再说话了。
开玩笑,曾科长又不是他的下属,能做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再对人家要求过多,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再者说,曾科长说的对。
别看李有福长得很斯文,但这年头,斯文人未必真斯文,很可能是一层伪装,内里是穷凶极恶之徒。
这种人一旦陷入不利局面,很可能真的会铤而走险的对自己不利,哪怕对方戴着手铐。
所以,小心一点,多个保险是对的。
很快,曾科长就把李有福的双脚都牢牢的绑在椅子上,双手还重新反手铐起来。
这样一来,不但能最大限度保证曹志强的安全,而且能让对方有一种羞耻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
等做完这些,曾科长还交给曹志强一根电棍,又黑又重粗又长那种。
简单教曹志强如何使用电棍后,曾科长又交代,如果对方不老实,直接拿电棍捅对方的肚子跟手脚,绝对可以让对方很“舒服”。
但最好不要直接捅对方头跟脖子,那样容易出事。
还有,他就在门外守着,真要有事儿,大声吆喝一声就行。
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曾科长才瞪了一眼一脸平静的李有福,又吓唬了对方几句,让对方老实点,这才慢悠悠的离开了审讯室,只单独留下曹志强跟李有福。
曾科长刚走,曹志强就干脆一手提着一把椅子,来到了李有福跟前,然后把椅子放在李有福跟前,这才慢慢坐上去。
至此,曹志强跟李有福之间,就只有一步之遥,双方如果说话,哪怕很小声也能听的很清楚。
由于李有福的双手反铐在椅子背后,双脚也都牢牢的绑在椅子腿上,所以李有福除非吐痰,否则压根对曹志强造不成任何伤害。
不过看李有福一脸平静的样子,曹志强就知道,对方是个聪明人,应该不至于做出吐痰这种激怒自己的举动。
盯着看了李有福一会儿后,曹志强忽然笑了:“李有福,这名字没错吧?”
李有福默默的点点头,表示没错。
然后曹志强继续笑:“来到这里后,为何一言不发?怎么,不会是看港片看多了,以为保持沉默,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李有福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那倒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愿赌服输,既然被你们抓住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呦呵。”曹志强笑道,“你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彻底躺平了,是吧?”
李有福干脆闭上了眼睛,继续保持沉默起来,似乎已经懒得多话了。
看到他这么一副完全放弃的样子,曹志强好笑的摇摇头。
忽然,曹志强眼珠一转,干脆一板脸,怒喝一声道:“李有福!别跟我耍花样!
我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所以,立刻把你的犯罪过程,老老实实的交代出来!
有一点隐瞒,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别想着蒙混过关!
我们既然能带着张前进去抓你,想必你也能明白点什么。
要是你说的跟张前进说的内容不相符,那可别怪我们对你用手段!”
说到这,曹志强还故意按响了电棒,发出了一阵滋啦滋啦的声音。
这时候,李有福才迅速睁开眼睛,一脸忌惮的看了看曹志强手里的电棒,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不迫,反而略有焦急的道:“别,别乱来,我说,我什么都说。”
一看他这个样子,曹志强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他是假装淡定,其实心里也是慌得一批。
怪不得曾科长临走之前,要给自己一根电棒,看来是早看出对方色厉内荏装淡定了。
果然,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光这看人的眼光,就让你不得不服啊。
看到李有福破防了,不装了,曹志强再次板着脸道:“那还不说?”
“说,说。”李有福点点头,“我,我说什么?”
“就说你的犯案过程。”曹志强道,“从头说起!”
“啊,好。”李有福再次点头,“我说,我都说。”
紧接着,李有福就深吸口气,然后开始陈述了起来。
一直说了半个多小时,李有福才把自己的事情全部交代完毕。
李有福的交代,跟张前进说的内容差不多,只是细节方面略有出入。
这么一对照,看来这个李有福,确实只是想先偷偷多拿货,然后先卖货后给钱,并不是想黑了这批货就跑,干一锤子买卖。
不过在李有福的说法里,他这么做的主要目的,还不是为了多赚钱,而是想把沈振华拉下水,进而通过沈振华,接触沈振华背后的领导,然后直接跟那位领导做一个细水长流的买卖。
这个所谓细水长流的买卖,可不光是卖书这一项,他其实是盯上了红光出版社,想跟红光出版社合作。
按照李有福的说法,他其实早就知道沈振华是红光出版社的人,也知道这个决定是出版社内部高层的决定。
从这点看,李有福就比张前进精明的多,因为张前进充其量只是个跑腿的傀儡,跟沈振华的接触其实很少,所以并不清楚沈振华的真实身份。
可李有福不一样,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早就怀疑起沈振华的身份,觉得对方不可能只是一个新华书店的后勤人员。
所以在吃饭期间,李有福就已经弄清楚了沈振华的真实身份,知道他是红光出版社的人。
至于为何大家都在一起吃饭,李有福知道沈振华的身份,张前进却不知道,这也正常,因为座位不同。
当时吃饭的时候,李有福是请客的主人,坐主位,沈振华是主宾,就在李有福身边,而张前进则远在对面,是端茶倒水的副陪,根本没法与沈振华以及库管孙主任说悄悄话。
而一些敏感内容,肯定不能大声说,只能彼此交头接耳小声说,所以李有福就是通过在酒席上与沈振华的交头接耳,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至于副陪张前进,则一直都不知道这个。
也正是知道了沈振华的真实身份,李有福才有了跟红光出版社进一步合作的想法。
不过李有福人微言轻,又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害怕直接找出版社接触,人家不理会他。
所以李有福就想出这么个主意。
没错,按照李有福的说法,其实这次偷偷改提货单数字的法子,灵感出自雍正皇帝继位的传说,也就是那个“传位十四阿哥”变“传位于四阿哥”的传说。
李有福并不是真的想通过这种法子,从仓库里偷出四万套书,赚那一锤子买卖的四十万。
开玩笑,这属于明显的盗窃罪跟诈骗罪,他们要真这么做了,除非立刻远走高飞,否则就没法安生。
而他李有福也好,张前进也罢,都在京城有家有业,怎么可能就为了四十万跑路?
当然了,四十万确实不是小数目,为了四十万跑路,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价值四十万的书,不是钱,还得先卖出去才行。
也就是说,李有福如果真的盗窃价值四十万的书出来,那就是违法犯罪,要被警察通缉追捕,这太不值得了。
所以李有福的本意,是通过这件事,来拖沈振华下水,进而顺藤摸瓜,接触到沈振华的上线,也就是红光出版社的人。
李有福还要借此显示自己的本事,并且警告沈振华的上线领导,告诉他们偷偷卖书不好做,最好找可靠的人合作。
那么,李有福为何要处心积虑跟红光出版社的高层接触上呢?
因为李有福不甘心就只是当个批发商,他还想做大做强。
在李有福看来,在当今这个武侠禁令时期,这个红光出版社竟然敢挂羊头卖狗肉,打着卖诗集送武侠小说的名义卖书,那就说明这个出版社也不是那么正经。
但偏偏这家出版社出版的作品,却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新华书店,这就说明这家出版社至少背景是足够的。
而且《江湖行》那套书,李有福早就看过,除了对里面的诗歌本身赞不绝口外,对于赠送的《破碎虚空》更是拍案叫绝。
还有就是,这套书的质量,那更是没得挑,印刷质量堪称完美,这说明为这家出版社服务的印刷厂,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印刷厂。
所以啊,李有福的真正目的,是想跟红光出版社搭上线,然后由李有福提供港台的畅销武侠小说,让红光出版社去出版印刷。
红光出版社出版的图书质量这么好,想必出版的武侠小说肯定比市面上其他版本的要好。
到时候,就算有武侠禁令,不能走正规的新华书店销售,但可以走书摊销售啊。
李有福前段时间去南方进货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外地的批发商,好多都是北方各大城市的书商。
所以李有福就想,他要进武侠小说,还得去南方大老远的进,路途遥远,成本高昂,危险性还比较大,万一路上被查封,那可就损失大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在北方当地找个出版社,直接在当地出版港台武侠小说,然后就近售卖。
这样一来,成本跟消耗可以压的更低,利润可以更高,何乐而不为。
只是京城不比别处,管控很严,一般的出版社都不敢顶风作案,不敢违背那个通知,也就是武侠禁令。
就算有这种不怕事儿的出版社,也不是他一个二道贩子个体户能合作的。
别看李有福现在有不少钱,早就是万元户了,可那只是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羡慕一下,对于一些正规单位来讲,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人物,不会跟他们合作。
所以李有福就想到拉人下水这一招。
通过这一个修改提货单数字的操作,李有福既显示了自己的手腕,又拿到了对方的把柄,然后就可以通过这个契机,与红光出版社的高层接触,并进行深入的合作。
在李有福看来,红光出版社能挂羊头卖狗肉,明着卖诗集,实际卖武侠小说,那就说明底线很低,就是冲着赚钱去的。
既然是为了赚钱,那出谁的小说不是出啊。
今后,红光出版社负责印刷出书,而他李有福则负责销货,双方一起合作,一起赚钱,何乐而不为?
甚至是,李有福还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挂靠红光出版社,成为红光出版社的挂靠人员。
如此一来,李有福就不再是一个个体户,而是有正式单位的人员,还是出版社的人,走出去有面子不说,干什么也都方便了许多。
比如坐火车买火车票,就再也不用通过二道贩子,去买高价介绍信,再通过介绍信买票了,直接通过出版社就能开介绍信。
还有李有福的图书批发业务,如果能挂靠一家出版社,成为一家出版社的销售部门,以后搞图书批发,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说一千道一万,李有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抓住机会被诏安。
他李有福一个没学历没背景的个体户,怎么才能被人看重,然后让人诏安自己呢?
当然要像水泊梁山一样,先打出名气,或者先展现出自己的才华跟能力啊。
而这次的提货单该数字事件,或者说空手套白狼事件,就是李有福的生辰纲。
他就是想通过这起操作,引起有关人士的主意,并拿住对方的把柄,进而借此跟红光出版社搭上线,双方一起合作,最好是能挂靠这家出版社,混一个正式编制。
“也就是说,你处心积虑搞这么一出,初心只是想进入出版社,在里面混个编制?”
“是。”
看到李有福郑重回答的样子,曹志强哭笑不得的问:“值得么?就为了一个编制?”
“当然值得!”李有福一脸坚定的道。
曹志强摇摇头:“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事儿万一暴露,万一人家不收你,不接受你的胁迫,反而认定你是盗窃公家财产的贼,随时可以像现在这样,把你给抓起来啊!”
“要不是这次出了点意外,被你们及时发现的话,只要这批货运出去,造成既成事实,那你们也好,他们也罢,铁定不敢声张,铁定要接受我的条件。
否则的话,一旦让外界的人知道,一家堂堂的国字号出版社,竟然有人私下跟我这个个体户,大批量的低价倒卖图书,那倒霉的是那个出版社的人,不是我。
因为到那时候,我有那个沈振华亲笔签名的提货单在手,货又被我们运出去了,很多事儿就不好说了,你们根本掩盖不了。”
说到这,李有福叹口气:“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既然货没运出去就被你们扣住了,还提前把我给抓了过来,连那张提货单也被你们掌握了,那我,莪愿赌服输。”
“你倒是光棍。”曹志强微微一笑。
“富贵险中求,以前没机会就罢了,既然有了机会,当然要试一试啊。”李有福冷笑。
“可你这个险,也冒的太大了点吧?”曹志强摇摇头。
李有福也摇摇头,然后忽然自嘲道:“你不是我,你不懂。
你是有单位的人,处处都是一路畅通,但像我们这样没正式单位的人,到哪儿都像过街老鼠。
我们想做点小生意,警察要抓我们,文化局的人要抓我们,出版局的人要抓我们,就连广电的人,也要抓我们。
甚至就连街道办跟居委会,抓到我们也要罚款。
我们从南方运货过来,没有正式单位,不能做火车,只能坐汽车。
坐汽车还得晚上走,白天怕被警察拦路检查。
只要一被交警拦住,看到我们拉一车书,只要没有正式单位,那就铁定是扣下来。
如此一来,这一趟不光白干不说,还得交罚款,有时候甚至还得被拘留。
好不容易把货运过来,存货还得偷偷摸摸,生怕被人举报,生怕被人查抄。
有的地方还好,能偷摸的过去,但有的地方,你根本就过不去。
尤其是那些关键的国道收费站,你压根绕不过去。
怎么办呢,只能交钱买路啊。
可以这么说,干我们这一行,一半以上的成本,都是花在应付那些有关部门了,尤其是过路费,更是大头中的大头。
但是有一次,我发现有辆卡车,上面不光拉着书,还拉着一些违禁香烟。
结果那辆车过收费站的时候,人家司机只是出示了一本记者证,说这是某某杂志社的车,结果收费站的人压根就不敢查,甚至连钱都不收,就直接放行。
然后我一问才知道,像正规出版社的编辑,还有正规杂志社的记者,收费站都是不收费的,也一般不检查。
从那时候我就懂了,这年头要想做生意,那就得找个大单位挂靠。
可惜像我这种人,通过正常途径,怎么会有正规出版社或者杂志社看上,怎可能让我进去啊。
所以难得看到这次有出版社偷摸的在新华书店卖武侠小说,甚至还偷摸的找人私下卖书,我就想抓住这个机会,攀上这条线,进而借此进入这家出版社,哪怕挂靠也行。
我知道这么做风险很大,但不这么做,我就永远没机会了。
所以为了这次机会,铤而走险一次,又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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