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手里拿着断骨草的膏药,一直在发呆。
而影二和军医因为担心谢洵真的会将断骨草膏药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因此不敢离开,一直都守在主帐之中。
“王爷,要不您还是再考虑一下?伤口的余毒都已经清了,好起来不过是时间问题,何必要受那苦呢!”影二苦口婆心地劝道。
军医自知自己人微言轻,但也附和着影二的话说道,“王爷三思!”
而谢洵垂眸思索,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
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只是一会儿的时间,谢洵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他将手中的膏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之上。
影二看到这一幕,暗暗松了口气,说道,“王爷您能想开就好,这伤不急在一时,慢慢调理总会好的。”
“将纱布拆开,本王现在就要用药。”
“王爷!”影二诧异地出口:“就算要药,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谢洵偏过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纱布。
他知道影二是关心自己,也听明白了军医所说的艰辛与痛苦,但是……
谢洵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但是他不甘心!
教他如何能甘心?
他不甘心!
不甘心明明等来了一个好的结局,可秦如霜却远他而去。
不甘心就这么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
他只要一想到,往后某天秦如霜或许会和其他人在一起,他就无法克制心中的暴怒。
他怎么能容忍秦如霜离他而去?
哪怕是试一试,搏一搏,哪怕能稍微勾起一丝秦如霜的怜惜,让他去做什么他都愿意!
“影二,替本王将纱布拆开,用药!”
……
秦如霜的营帐之中。
因着刚刚谢洵到营帐中,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当然只是秦如霜单方面的不愉快。
秦如霜的睡意消散了一些。
她拿出了几册兵书,在油灯下阅读。
等到酝酿了一些睡意,便准备将灯吹灭休息了。
可就在这时,又有人求见。
秦如霜有些心烦,对青枝说道:“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让外面的人进来了。”
她话音刚落,却听到外面的人大声喊道:“王妃!是我,影二!王妃,求您见我一面!”
秦如霜动作一顿,她与影二多少有些交情,而且两人在王府之中也有一些接触。
思索再,三还是允了他的请求,让青枝将人带进来了。
“这么晚,什么事?”
影二满脸着急,“王妃!属下知道不应该这么晚打扰您,也知道如果我说这件事与王爷有关,您八成是不会在意的,可是就当我求您!您去看一下王爷吧!”
“王爷他不顾我和军医的劝阻,真的将断骨草的膏药用在手上的伤口上了!这会儿已经痛得晕过去好几回,又醒来好几回了!”
“那军医对断骨草不是很了解,所以想请王妃过去稍稍看看!”
青枝听完,没好气地说道,“你也知道现在那么晚了,而且明日我家小姐还要带兵出征,你……”
“青枝。”秦如霜打断了青枝的话,她走到营帐门口,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
接着转头对影二说道,“走吧,去主帐看看。青枝,你在这里看着孩子,我去去就来。”
影二差点喜极而泣。
他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请王妃的,心里完全没有底气。
但没想到王妃竟然答应了去看王爷!
难道王妃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样,对王爷毫不在意吗?
秦如霜跟着影二去了主帐。
隔着主帐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能听到里面隐忍的痛呼。
说是痛呼,其实也不尽然。
那声音像是有人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但刻意咬牙不愿喊出来的那种闷哼。
影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属下来的时候王爷痛晕了过去,这会儿怕是又醒了。”
影二走在前头,掀开了主帐的帘子。
随着帘子被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秦如霜微微皱了皱眉。
她其实也没想到谢洵真的会将断骨草的膏药用在手臂之上。
她以为谢洵不过是想博取她的同情,或者是没事找事,寻个由头来同她说话。
她将目光转向主帐之中的谢洵。
谢洵脸色苍白,躺在床榻上,一旁的膏药罐子已经被打开了。
断骨草独有的清香和浓重的血腥味掺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诡异的味道。
而谢洵的手上,原本狰狞的伤口,在断骨草蚀骨生肌的作用下变得更加恐怖。
伤口看上去比原先扩大了不少,而且在膏药的作用下,一些愈合不好的腐肉被腐蚀,紧接着,是新的血肉再慢慢地生长出来。
而谢洵在这种血肉被硬生生腐蚀,以及肌肉重建的过程中,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冷汗几乎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而他完好的左手正紧紧地捏住床榻的边缘。
其用力之大,竟然将床榻的边缘都深深抠出了不少指甲的划痕。
看到秦如霜来了,谢洵虚弱地说道,“影二怎么将你叫来了?这么晚了,你明日还要领兵出征。”
影二连忙安慰道:“王爷,王妃这是关心您呢,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而军医看到秦如霜来了,也是如释重负,
“王妃,小的正好想问问您,这蚀骨生肌带来的痛苦,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缓解啊?”
“能不能用麻沸散,会不会有药性上的冲突?”
秦如霜只看了谢洵一眼,便偏开头去。
听到军医的问话,她略微点头,说道,“麻沸散与断骨草的药性并没有冲突,自然是可以用的。”
那军医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秦如霜又说道,“可是据我推测,王爷这伤口颇深,等到完全愈合可能要三日左右,麻沸散用一次只能管两个时辰,难道这三日要一直用吗?麻沸散这东西,可是会让人成瘾的。”
“再说了……”
秦如霜语气一顿,神色淡淡地看向谢洵。
“有些痛苦,得到了短暂的喘息之后,等那痛苦再次迎来的时候,只会让人更加难忍,痛不欲生。”
“想来……王爷是没有体会过这种痛苦……若王爷实在忍受不了,大可以用一些止疼的。”
谢洵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没有力气了,声音也很轻,但眼神中却是无比的坚定。
“你愿意深夜来看我一眼,我又怎么会忍受不了这点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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