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蔚君不是没听人说过情话。
谢景湖追求她的时候,不仅会说情话还会写情书呢。前段时间那位追求者易先生,给邹蔚君写信还用华丽的花体字,信纸都带着熏香,硬是把生活过成了爱情电影。
自从离了婚,邹蔚君对花言巧语的男人就非常反感。
如果一个男人长相非常出众还喜欢说甜言蜜语,那更是犯了邹蔚君的大忌讳,所以那位易先生很快就出局了!
陈同复的一句“想见见你”,轻轻落在了邹蔚君的心上,既有分量又不显油腻。
儿子谢骞的话浮现在邹蔚君心头。
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要看一个人怎么做。
邹蔚君指了指小区对面,“那家药店还没关门,我让店员帮你清理下伤口。”
邹蔚君答非所问,陈同复不免忐忑。
“好。”
陈同复也怕自己手上的血吓住邹蔚君,乖乖跟着邹蔚君去了街对面。
陈同复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邹蔚君买了点消毒酒精先替陈同复擦拭伤口,又问店员借了手电筒仔细检查,确认陈同复的伤口里没有碎玻璃渣。
陈同复低头正好能看见她的侧面。
见她认认真真在检查伤口,陈同复感觉自己心都被撞了一下。
“伤口不是太深,不用缝针,不过要注意别感染。你这两天注意点,洗漱时别把伤口打湿。”
邹蔚君认真叮嘱,陈同复直愣愣点头:“好。”
邹蔚君笑了,“你是不是只会说好?”
陈同复一下紧张起来。
除了“好”,他真不知该说什么。
邻居王阿姨传授的恋爱技巧,陈同复还没消化吸收,实在无法灵活应用。
“……我应该说什么?”
在纠结中,陈同复选择了坦诚发问。他不知道邹蔚君需要什么,但只要邹蔚君说一次,他发誓一定会记住再不会让邹蔚君叮嘱第二次。
邹蔚君看着他,“至少要说说你的情况吧。和你做了这么久朋友,我只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做账厉害,炒股厉害,管理公益基金也厉害。如果我们只做朋友的话,这些倒也足够了……如果还想更进一步……我需要更了解你。”
陈同复几乎知道邹蔚君的所有事。
她失败的婚姻,她的儿子,她糟糕的前夫,她现在从事的事业。
相比起来,邹蔚君对陈同复的了解就不够多了。
虽然邹蔚君约他明天去吃新开业的餐厅,已是对陈同复的暗示,但亲耳听到邹蔚君这么直白说出来“更进一步”,陈同复真的特别高兴。
“我可以都告诉你,除了一些需要保密的事。”
陈同复保证道:“你放心,需要保密的事和工作有关,和我个人的情感经历无关,只要能说的事,我不会对你保留。”
夜风温柔,两个中年男女就这样站在路边,一个说一个听,在朝着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迈进前开始了第一次交心。
邹蔚君家里,刘阿姨频频看表。
下楼十分钟。
下楼二十分钟。
下楼半小时。
刘阿姨又摆弄了一下桌上的插花。
邹蔚君是一个有阅历的成熟女性了,陈先生看起来亦是很可靠的人,两人当了这么久朋友才捅破窗户纸,进展快点也没什么呀。
等两人确认关系那天,讨人厌的谢总多半要气死吧?
——那可太好了。
……
刘阿姨在魔都想着要怎么气死谢景湖。
邰五回到京城则在想要不要拿麻袋先把他爸打一顿。
邰五下飞机后直奔家里,到了家门却没进。
邰家人都以为邰五回了棠梨村,才隔了一天他又回来,申尔蓉肯定会觉得奇怪。邰五现在还没找到足够的证据,暂时不想惊动申尔蓉。
有家不能进,邰五就蹲在小区外面。
他等啊等啊,到了凌晨才看见邰政的车回来。
邰五冷不丁窜出去,司机差点没及时刹住车。
“邰少?”
邰五用力拉开车门,和邰政四目相对。
邰政拿出电话打给妻子:“我单位有点突发情况,可能会回去比较晚。嗯,你先睡,不用等我。”
邰五看见这张脸都想吐。
这不叫夫妻恩爱,这是相敬如宾,太过客气简直不像两口子。
可恨!
邰五以前竟没有注意到父母的婚姻气氛这么奇怪。
——中年夫妻能做到相敬如宾已经很不容易了,像彭总夫妻那样一个喜欢演另一个默默配合的反而是少数。
邰五低头钻进了车里,邰政让司机先回去。
“我和邰超想说说话。”
司机没有打搅父子谈话,麻溜打车离开了现场。
没了外人在场,邰政开门见山:“你去见了魏律师,没有得到你想要的?”
邰五咬牙切齿,“你什么都知道!”
邰政只觉好笑,“这毕竟是我的私事,若没有我的允许,你姑姑怎么会把魏律师的名片交给你。邰超,我承认你和以前比有了长进,但就你这样想和长辈掰手腕,你还差了火候!”
邰五嗤笑:“行啦,你在我这个年龄还不如我呢,起码我不会把女朋友肚子搞大又抛弃她。”
邰五经常被谢骞打击,练就了很好的心理承受力。
这件事连谢骞都支持邰五,邰政的这点否认根本打击不到邰五。首先邰五不会做出抛弃怀孕女友的事,这就让邰五在道德上先立于不败了!
邰政脸上的笑意一收:“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真的很喜欢石红。我没想过要和她分手,我更没想过她会怀孕退学,后来年纪轻轻就生病没了。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遗憾,石红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邰五听着这真情告白,胃里一阵翻涌。
“你没想过要和她分手,为什么又要背着她和我妈相亲?你没想过她会怀孕退学,那你干嘛要和她发生关系?你快别恶心我了,她是你一生最大的遗憾,我妈算什么,是拆散你和石红的反派吗?!”
邰五憋了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邰政非要往枪口上撞,邰五把亲爹狠狠喷了一顿。
邰政对石红始乱终弃,邰五会觉得亲爹人品很恶心。
邰政始乱终弃后仍对石红充满怀念,邰五又替亲妈申尔蓉感到不值。
反正不管邰政是什么态度,邰五都接受不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一株庄稼从根子上就坏了,怎么上肥都结不出健康的粮食!
邰五的话也让邰政的表情有了裂痕,再不复之前的淡漠。
“我只能说造化弄人,计划不如变化快。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和石红情难自禁发生了关系,那时候我对我们的未来充满笃定,等我毕业就会和她结婚。”
邰政似解释给邰五听,又似在说服自己:“那是一段很快乐的时光,在大学里没人知道我是谁,石红选择我是因为喜欢而非别的。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喜欢她,我觉得家里也会喜欢她。”
“那我妈算什么?”
邰五的语气中充满了讽刺。
邰政认真想了想:“你妈妈是我尊重的人,她为我生下孩子,为我操持家事,她是我的妻子,也是邰家的恩人。”
邰家的恩人?
邰五抓住了关键词:“你让我妈给邰家做什么了!”
除了帮魏成业妻子看病,还做了别的什么事?
邰五从亲爹的描述中没有感受到一点爱意,所谓的“尊重”更是让人反感——做丈夫的提起妻子,竟然只有“尊重”二字,可笑不可笑?
邰政放缓了声音:“你妈妈不需要特意做什么,她愿意嫁给我已经是对邰家最大的帮助。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放弃石红,为什么会做始乱终弃的人,难道是我自己不想做人只想当畜生吗?因为我姓邰。这个姓氏给予我太多东西,当邰家需要我时,我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东西去回报家里。一个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掌握的人,自然无法对怀孕的恋人负责……我对不起石红,也对不起她生下的那个孩子,自然也对不起你妈妈。但对邰家,我问心无愧。”
邰政抬头与邰五对视。
父与子。
成熟与稚气。
透过邰五,邰政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他问邰五:
“我知道你喜欢章楠。你可以把章楠想象成石红,如果邰家需要你的婚姻去渡过难关,你还会坚持喜欢章楠不放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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