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早朝上,来得猝不及防的催婚,许佑汐还没缓过神,耳朵里嗡嗡地全是那个言官的洪亮嗓音。
“陛下确实该考虑下终身大事了。您身为天子,乃万民之表率,您不成婚,民间男女若是一昧效仿, 对大乾来说绝非好事啊!”
很好。
这位还给出了个让许佑汐完全无法拒绝的理由。
两辈子下来,许佑汐也是第一次遭遇催婚这种事,倒是挺新鲜的。
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
既然有本事催婚,那让他们给自己找个合适成婚对象不过分吧?
“朕觉得也是,既然爱卿说出这条谏言,心中可有合适人选,提出来,朕可以见见。”
许佑汐坦坦荡荡地态度,反倒让这位谏言的言官有点不知所措,开始努力回忆起朝中上下适龄的男子。
原本打算看看热闹就算了的鲍长年,突然背后一凉,他是不是有个儿子来着?
果然,下一秒这位言官就举荐了鲍首辅的独子。
“鲍有今?”
许佑汐轻飘飘地丢了句:“不合适吧,朕十六岁登基,他十六在干什么?”
很好。
许佑汐这话一出,底下百官瞬间清醒了。
假如陛下非要按照她十六岁登基为择偶标准的话,整个大乾境内恐怕不存在合适人选了。
“还有推荐的吗?”许佑汐表情跃跃欲试,似乎在鼓励众人畅所欲言,“难道就这么一个人选吗?”
“……”
安静了好一会之后,终于有个不怕死开口了。
“若谈功绩,天下何人能比得了陛下,臣不过是希望陛下身边能多个知冷暖的人罢了。”
“不要。”许佑汐嫌弃地拒绝,“知冷暖的活,周公公向来做得无可挑剔。朕就是喜欢‘门当户对’和‘旗鼓相当’的,还是你们觉得朕不配?”
好致命的问题。
终于有官员受不了了, 开始用其它的话题转移陛下注意力。
只要不提陛下的婚姻大事,剩下来的早朝时间,君臣之间,相处甚欢。
第二日早朝刚开始。
许佑汐走上太和殿,龙颜大悦地问道:“经过一整晚的思考,关于朕的终身大事,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荐了?”
……
紧接着。
第三日早朝,第四天早朝,第五天早朝。
许佑汐仿佛比任何人都要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每日早朝第一句话,诸位爱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了?
搞得原本催婚催得最厉害的几个官员,接连称病不敢上朝。
就连下了早朝后,官员们都在互相讨论,该给陛下推荐什么样的皇夫?
‘门当户对’和‘旗鼓相当’这两个要求,放在民间寻常女儿家,那都算不上什么要求,可放在陛下的找姻缘上,硬生生变成了死局。
“陈尚书是不是有个儿子?”
“他儿子都快娶妻了,两人情投意合多年了。”
“那近几年的科举, 有没有什么能力不错的年轻人?”
“也不合适啊,陛下这姻缘可怎么找啊。哪家月老庙灵验, 要不我们一同去帮陛下求一求?”
反而是鲍长年在内的几个经常和许佑汐打交道的老狐狸们,心里门清得不行,知道陛下压根没想成家,正在反其道而行呢。
罢了,反正陛下年纪还小,也没必要这么早成婚。
最近一阵子的早朝,让许佑汐格外舒心,自从她开始每天替自己催婚,底下的官员反倒愁眉苦脸地消停了。
除了她某日回到宫中,发现徐令也正孜孜不倦地帮她调查着整个上京适龄成婚的男性资料,还特地列举了一张极其详尽地优缺点表格。
天,这傻子不会当真了吧?
许佑汐表情古怪。
……
“陛下,大不列颠大力发展蒸汽机,他们现在举国上下都把重心放在发展钢铁和工厂产业上,甚至比起大乾当年在这方面发展的速度还要迅猛不少。”
接下来的早朝时,总有人提起这件事。
“挺好的。”
许佑汐点头,神工局那边已经搞出了‘内燃机’和‘发电机’,蒸汽机也差不多该退出时代舞台了。
连续两届大学生毕业,神工局那边完全不愁人才问题了。
唯独让许佑汐觉得无奈的是,整整两年时间,她想方设法送进大学学习的那批宗室子弟,竟然没有一个成功毕业的!
导致朝廷近几年在宗室那边投入的银两越来越少,别说胡作非为了,不少宗室已经憋不住跑出来找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了。
“……”
让你们好好学习,有这么困难吗!
随着大量有基础知识储备的人才涌入,天佑八年出现的发明创造,甚至赶得上前几年总和的一大半。
神工局的试验田,已经在‘杂交水稻’方面取得了突破;新医阁开始研究针对不同症状的合成特效药,比如说退烧药、止泻药等等;神机营和神工局联手搞出了可以用于战争中情报传输的‘电报’。
越来越多的新发明,一次次地改变了大乾百姓的生活。
年中的时候,第一批中学生毕业。
几乎所有读完中学五年制的孩子,都考上了大学,只有最顶尖的一批学习,才有机会进入上京大学深造。
#
转眼间,到了天佑九年。
这一年,仿佛是大乾被月老眷顾的一年。
从去年年尾开始,许佑汐就知道她当年在国子监的两位同窗好友鲍有今和珮谣,已经挑好日子准备成婚了。
鲍有今从广东偏僻乡县做扶贫开始,如今做到了广州提督学政;珮谣近年的生意重心都放在了海贸上,两人距离很近,所以一直有来往。
两人青梅竹马,无关其它,就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许佑汐提前安排宫廷绣坊给珮谣量身定做了一套极尽奢华的凤冠霞帔,比起历代公主出嫁的标准都丝毫不差。
“慕卿,你来了!李思呢?”
何慕卿笑着拉住珮谣的手:“放心,都来了,等会还有惊喜。你今天也太美了,简直便宜鲍有今那小子了!”
珮谣羞涩地笑了:“慕卿也要早日找到幸福。”
婚礼开始,灯笼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圣上驾到!”
正门口让开了一条路,许佑汐笑着走进来,冲着坐在高堂位置的鲍长年和姚大成两人点了点头。
“恭喜,恭喜。”
两人赶紧起身,想要把位置让给许佑汐。
“坐下吧。大喜日子,免去一切俗礼。”
许佑汐熟悉的声音,让两位新人都呆住了。
“李思……竟然是陛下?”
何慕卿捂着嘴,低声笑着,看来她算幸运的,很早就知道了陛下的身份。
许佑汐拿出从神工局改进后的照相机,脸上带着喜气:“新人看这里,这是神工局的新发明,目前世界上最写实的画家,朕给你们拍几张照片出来。”
“可以先等等吗?”鲍有今在珮谣耳边说了什么,新娘点点头,随后他轻轻掀开了盖布的一角,让珮谣的容貌完整地露了出来,“陛下,您可以把我们两人一起画进去。”
“没问题。”
原本不合规矩的行为,却得到了陛下默许,所以也没人说闲话。
许佑汐手中的照相机闪烁了好几下。
旁边跟来的小太监拿起圣旨准备读,却被许佑汐接过,亲自念了起来。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此证。”
天子证婚,是许佑汐登基以来头一遭,新人笑着相拥,相互对视,仿佛世间仅有彼此。
为了不耽误拜堂进程,许佑汐呆到新人礼成后,就带着何慕卿先离开了。
“羡慕了?等你成婚,朕保证不厚此薄彼。”许佑汐拍了拍何慕卿的肩膀。
“那,凤冠霞帔可以现在开始准备了吗……”何慕卿低笑地问了句。
许佑汐愣了下,笑着道:“藏得挺深,这是看上谁了?”
“苏家老四苏怀扬。”
“苏怀和介绍的那次?”
许佑汐猜到了,好姑娘果然抢手啊。
“嗯。去年年末,我带他回家见过爹娘了,大概会在七八月成婚。”
苏怀扬是个挺不错的年轻人,成年后,因为不喜朝堂风气,就没听从家里的安排步入官场,而是叛逆地跑出去当了位私塾先生。
后来上京大学成立,他也是第一批的年轻教授,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
“行啊!你还回什么家,赶紧跟朕挑选嫁衣款式去。”
何慕卿被许佑汐拉着,不禁有点矛盾地问道:“陛下,你会不会觉得,我成婚之后,会影响做官啊?”
“都不结婚?人类灭绝对朕有什么好处?”许佑汐玩笑道。
紧跟其后,是刑部尚书陈辉世的两个儿子同年成亲;礼部贺流的孙子成亲;都察院选在今年成婚的也有三五个……
看着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办喜事,许佑汐心情复杂呀。
他们这是在换招式逼婚了吗!
许佑汐把在两人拜堂那天拍下来的照片洗出来。可惜成婚没多久,两人就一块回广东了,没机会第一时间亲眼看到照片。
许佑汐只挑了一张照片放在自己身边,其余的让周愧学分别送到鲍长年和姚大成的府邸。
“陛下,您不拍一张吗?”
“日后会有机会的。”
何慕卿成亲定在了今年八月初,何江义夫妻俩个从台州赶回上京了,两人抱着独女哭得稀里哗啦。
成亲当天,许佑汐送了同样分量的大礼,甚至还动用私库,给何慕卿多添了份嫁妆。
果然,何慕卿大婚之后,明显忙了不少,外加上要跟着莫侍柒学东西,许佑汐出门办事,基本不找她跟着了。
然而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
许佑汐发现杜致意的女儿杜念回上京了!
杜念之前被调到地方当了几年的知府锻炼能力,到今年八月刚好满五年。因为表现出彩,又主动申请,吏部不得不同意让她本人调至上京的请求。
她回到京城之后,杜致意直接说户部不要杜念,然后其它部门大多都和杜致意有仇,纷纷不敢收她,生怕自己培养出第二个杜致意。
许佑汐本来还不知道这事,是杜念反复碰壁后,想尽办法在中秋节当天的偶遇的她。
“给朕个同意让你跟着的理由。”
杜念穿了身灰青色的衣裳,在这喧嚣地集市上,丝毫不显张扬。
“臣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第一。”
许佑汐看着摆在面前的套圈摊子,眸光微动:“那边的木雕不错。”
杜念闻声看了过去,许佑汐说得正是摊位上最难套的那个,杜念不假思索地接过许佑汐递来的竹圈,甚至连瞄准都不需要,只是向前轻轻一抛。
竹圈稳稳落在了木雕上。
摊位老板已经在许佑汐身上赚了不少银子了,这会儿把木雕送出去的时候都面带喜气。
许佑汐朝旁边用了不知道多少圈子‘练手’的徐令,投去了嫌弃的眼神。
徐令不服气:“巧合!”
许佑汐带着杜念走到十米外的一处打弹弓的摊位,对着杜念别有所指道:“头奖的那只鸟看着真活泼。”
杜念主动掏了银子,弹弓打了十下,十下全中红心:“老板,我只要那只鸟。”
“……”
“呵。”许佑汐看了看徐令,“某些人刚才试了多少次?”
“……”
这分明是杜念怪物,怎么能是自己废物呢?
徐令理直气壮地想着。
“您还看上什么了?”杜念提着鸟笼子问道。
“朕看上什么都行?”
“是。”
许佑汐带着杜念在小摊位上开始大杀四方,这可比带着徐令过瘾多了。
“呵,北镇抚司的水平。”
“……是属下废物,和锦衣卫无关。”徐令含泪承认自己能力不足。
许佑汐越发觉得杜念这姑娘,和杜致意性格差别极大,比起她爹有意思多了,说实话,她对杜念的印象甚至还停留在和对方讨论‘家父无能’的那天。
“你以后跟着朕。不过六部中,你总得选个挂名的地名,自己挑吧。”许佑汐抱着木雕,格外大方道。
杜念认真考虑了起来:“都察院。”
“可以。”
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虽然心思深沉,但是近两年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打算退隐了,现在基本都是左副都御史彭盐出面比较多。
“不过朕有点好奇,你为什么偏偏要选都察院?”
“都察院负责监察朝中百官,日后和杜尚书政见不合,他没法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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