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的府衙前,高莽看到毕恭毕敬上前行礼的鸿胪少卿也是有些惊讶。
邢璹?
高莽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恍然,这就对了。
离开洛阳前往长安之前,义父高力士曾经交给他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拥有强大的隐形势力,这些人都和高力士有着这样那样的交情, 所以等高莽到了长安可以找这些人帮忙。
邢璹就在份名单之上。
邢璹原本是东宫的属官,从五品的左赞善大夫,属于不上不下的职务,不在废太子李瑛的核心圈子内,所以并没有遭到清洗。
然而现在没有并不表示以后没有,就算日后没有被清算, 以他东宫太子属官的身份,日后想要获得升迁怕也难如登天。
便是在惶恐不安中, 邢璹花了重金找了高力士的门路, 希望能避过这次朝廷的清洗。
高力士收了人家的钱当然要办事,恰好新罗国的国王金兴光去世,皇帝打算派出使团出使新罗,高力士就举荐了邢璹。
因为邢璹废太子属官的身份太敏感,而且级别也不够,在高力士的帮助下,邢璹就暂时挂了四品鸿胪寺少卿的官职,鸿胪寺本就是主管外交事务的机构,如此出使也就名正言顺了。
邢璹得到朝廷的任命后自然是激动万分,升官倒是其次,关键是他借着机会洗掉了东宫的官职,而且此次出使新罗,怎么也要个一年半载的,正好避开了朝堂的震荡和这次大清洗。
可想而知,邢璹对高力士是何等的感恩戴德,他见到高莽自然要放下身段,百般殷勤了。
就算抛去高莽是高力士义子的身份, 高莽在洛阳城的时候,和他的顶头上司鸿胪卿崔琳,两人私交也是不错的。
抛开高莽和崔琳的私交,日后鸿胪寺想要为国外使节订购千金难求的火神液,还不是绕不过高莽这个真正的主事人?
所以哪怕是为了日后的利益,邢璹也得罪高莽不起。
高莽心里明白,这个邢璹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野史上记载,一年后他从新罗回国途中,无意中遇上一个载满珠宝的商队,贪财之下就杀光了商队所有人,吞没了这笔金银珠宝。狡猾的是,邢璹将一部分抢来的珍宝敬献给了玄宗皇帝,皇帝只道士新罗国的贡品,又将这笔珍宝回赐给了邢璹。
如此手段狠辣之人,如此高明的洗白手段,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看着赔笑行礼的邢璹,高莽也回礼道:“惶恐惶恐,竟劳邢少卿如此礼遇。”
邢璹谦逊道:“哪里哪里, 小郎君年龄虽小,却也堪称是我大唐国士, 某当以国士待之。”
高莽身后的天运司官员们都傻眼了, 是我们层次太低孤陋寡闻吗,小郎君怎么就国士了呢?
高莽也不废话,直接把事情的由来告知了邢璹。
“岂有此理!”邢璹不禁勃然大怒,厉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阻挠小郎君办事,某今日定要给你一个交代!”
在邢璹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冲进鸿胪寺,邢璹一顿叫嚣,叫来了鸿胪寺大小官员,当着高莽的面,将众人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可怜这帮官员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骂成了三孙子。
邢璹狐假虎威发够了官威,一位鸿胪寺官员面色入土地走上前,将先前天运司需要调用的资料交给了情报监的官员,还一个劲地赔礼告罪。
天运司情报监的官员们自然是高高昂着头,不是装,是不能辜负了小郎君的这般强力支撑。
正事办完,高莽正待离去忽然想到什么,将邢璹叫到一旁:“邢少卿可知某的另一个身份?”
邢璹谨慎道:“您是指,梨园那边?”
高莽摇摇头,向着邢璹正色道:“正七品检校鸟使,你可知?”
邢璹顿时恍然,钻营官场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初高莽烤了武惠妃最喜爱的鹦鹉雪衣女,还把鸟肉拿给皇帝吃,惠妃为了报复便撺掇着皇帝,给高莽封了这么个职务。
检校鸟使是前所未有的官职,虽然只是七品官,但职权很模糊,又没有先例可参照,基本上就是高莽自己说了算。
想到这里邢璹羡慕不已,怎么就没有贵人这么来羞辱我呢?
他再低头看向高莽腰间悬挂的银鱼袋,心里就更加羡慕了。
“知道便好,”高莽也不废话,“某还有要务在身,就劳烦邢少卿,将鸿胪寺今年入库的珍奇异兽,马匹,珍稀食材,拨出一成来运往梨园,文书随后送至你手上。”
鸿胪寺内积存着大量的国外使节敬献上来的奇珍异品,可洛阳比不得长安,这长安鸿胪寺的一成,着实不少了。
邢璹咋舌不已,却也赶紧应允下来。
高莽在洛阳城如何打劫洛阳鸿胪寺乃至内侍省的传闻,他早有耳闻,皇帝都不追究过他又操什么心呢。
再者说,高莽也不是要贪了这些物资,而是要给天运司发福利呢。
“小郎君,慢走!”
邢璹又是一路小跑着将高莽一行送到鸿胪寺府衙门前,挥手向高莽告别。
高莽则头也不会,带着众人向着大理寺浩荡而去。
位于皇城中部的尚书省,乃至朝廷中枢所在,无数官员正在官厩处理各种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小郎君直闯鸿胪寺的消息迅速被传开。
“杜公,咱们这位小郎君可真是不省事啊。”一间幽静的官厩内,袁仁敬拿着一份简报走上前,递给了书桌后的老者,礼部尚书兼长安留守杜暹。
皇帝在年初离开长安驾临洛阳城的时候,带走了朝廷的大半个班底,三个宰相和中书侍郎也都去陪驾了,所以留在中书省负责处理事务的,就是宰相的佐官,尚书左丞袁仁敬了。
以前还有废太子李瑛监国坐镇,可如今太子不在了,皇帝索性让老臣杜暹出马,暂时维持长安政务的运转。
杜暹德高望重,曾经也担任过宰相,只有这样的老人家坐镇,长安的政局才不至于产生大的动荡。
杜暹七十上下,须发全白,面色清癯不怒自威。
放下手中的鸡距笔,杜暹接过袁仁敬递来的简报,看罢不禁呵呵笑出声来。
袁仁敬表情古怪地看着老人家,您还能笑得出来,人家兴师动众地折腾完鸿胪寺,又去折腾大理寺了。
杜暹咳嗽一声,把简报递还给袁仁敬,若无其事道:“这小子无非是为了他的一亩三分地,且由他折腾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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