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马而来的二人,瞧着颇为有趣。
一人肤白如雪,披着白色的披风,他生得颇为松软,一人坐在马上,宛若两人,像极了一根刚刚吹好的棉花糖, 在这冰天雪地里,几乎要同背景融为一体。
而另外一人,则是面黑如炭。段怡仔细再三,确认过他额头之上没有个月牙印记,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是一个正常的世界。
棉花糖见到苏筠,像是一只脱了绳索的小狗, 欢脱的冲了过来, 他伸手一薅, 直接将苏筠从马上薅了下来,搂在怀中猛地拍打了起来。
“你小子,怎地一声不吭的就不见了!我遍寻不到,还以为你死了。没有想到,你竟然学了枪,从前我教你的剑法,你是不是都荒废了?”
他说着,将苏筠推了开来,上下的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
“好小子,比从前生得结实了许多”,他说着, 指了指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黑炭, “宋城,他也擅长使枪,你爹知晓之后,特意让他过来的。”
“苏筠!我同你说过的,使公的独子。他小时候,我时常带他去军中玩耍,还教过他剑法。崔将军你们认识,我便不说了。”
棉花糖雀跃的说着,显然对于再见苏筠,十分的高兴。
他说着,冲着段怡微微颔首,“这位应该就是段三娘子了吧?在下洪州赵传神。”
这个名字一点都不传神。
段怡眼眸一动,冲着那赵传神抱了抱拳,“锦城段怡。”
赵传神没有多说,他重重地拍了拍苏筠的肩膀,笑道,“军情紧急,咱们先开拔,叙旧的事稍后再说。小王爷乃是我军主帅,不如随赵某去前军之中?”
“你阿爹怕你生疏,这回遣来的,大多数都是你小时候见过的。而且, 有宋城在,他还能够指点你枪法。”
苏筠看了一眼段怡, 果断地摇了摇头,“赵叔莫要管我,耽误了行军。我就同段三一块儿。”
赵传神也没有勉强,笑了笑,朝着那苏家军中行去。
段怡翻身上了马,朝着他看去,赵传神虽然宛若庞然大物,但是动作却是异常的灵活,只轻轻一踮脚,便像是一根羽毛似的,飘上了马。
这是一个十分灵活的胖子。
段怡想着,拍马而去。两军虽然一同前行,却是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赵传神又来过几次,要苏筠去苏家军中,皆是被他拒绝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急行军,等到停下来好好修整,安营扎寨的时候,那江南东道已经是一步之遥。
段怡坐在火堆面前,将身边的酒递给了崔子更。
营中静悄悄地,除了巡逻站岗的士兵之外,其他的人,早就已经进入营帐之中睡着了。
她在睡梦之中饿醒了,出来觅食,却是瞧见了坐在火堆旁的崔子更。
崔子更就着酒囊喝了一口,转了转手中的馍馍,他的手法很好,馍馍烤得焦黄焦黄的,散发出一股子诱人的香味儿。
他将手中的一串,递给了段怡,“烤好了,上头加了我秘制的香料,很香。”
段怡接过来急忙咬了一口,烫得她吐了吐舌头,她探过身子去,抓过崔子更身边的酒囊,喝了一大口,方才缓了过来,又继续吃了起来。
“崔子更卖馍,自卖自夸”,真香!段怡吸了吸鼻子。
崔子更瞧着,勾了勾嘴角,他拨了拨面前的火堆,又添了两根新柴上去。
“那天你不是问我么?关于玄应军,关于我父兄之事。”
段怡来了精神,点了点头,“上次你还没有说,便被那个信使打断了,这些日子,我们马不停蹄的赶路,我也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问你。”
“你已经到了两道边界,你哥哥若不是傻子,定是有所反应,怕不是咱们都不用去苏州,这两日便要短兵交接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也并非故意要打探你的私事的。”
崔子更摇了摇头,“无妨。”
“上回我不是说,我母亲并非小门小户出身,而是之前便同我父亲有婚约,门当户对之人么?你若是对周朝皇室有些了解,寻个过去的老人打听一二,便能够知晓我母亲的身份。”
段怡一愣,前头这么多年,她都一心习武基建,那等皇室秘事,她还真是几乎一无所知。
她不知晓,但是她可以猜。
“你母亲是郑王一脉的皇室中人?”段怡想着,又摇了摇头,“不对,时间对不上。”
“陈鹤清比我大不得多少,他是郑王遗腹子。你一把年纪,同我们差了辈了,怎么算你母亲也不是受到了郑王的牵连。”
段怡自顾自的解释道。
“一把年纪?差了辈分?”崔子更声音越发的低沉,带着几分危险。
段怡却是半分不惧,“大爷,想想您扛着长剑攻无不克的时候,我还是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小姑娘。叫你一声叔叔,半分不为过。”
“若是你成亲早些,现在我都能可以给你儿子开蒙了。年纪大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你吃的盐多,不必伤心。”
崔子更深吸了一口气,“你倒是小,怎地吃饭不叫人喂呢?”
段怡嘿嘿一笑,“我倒是想,就是没人敢啊!”
她的话音刚落,就瞧见嘴边多了一根咸菜……
段怡的脸宛若咸菜,她将头挪开了去,“你说你这人,好歹也是一个将军,未来的江南王,怎么不是馍馍就是咸菜的,连个肉花花都瞧不见的。”
崔子更挑了挑眉,将那根咸菜收了回去,“不是说有人敢喂,你就敢吃么?”
段怡清了清嗓子,厚着老脸一本正经地胡说道,“小孩子都很挑食。”
崔子更嘴唇上翘,连眼底下的泪痣,都好似带了笑意一般,他将给自己烤的一个馍馍掰开,将咸菜夹了进去,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段怡见他吃得香,探了探脑袋,崔子更超后头伸手一提,提出了一个小罐子来,那罐子里头插着一双筷子,显然咸菜就在里头了。
段怡拿起筷子,也夹了一根,塞进了自己的馍馍里,这一下子,更加的有滋味起来。
“我母亲说起来,应该是郑王的姑母。你有没有想过,夕阳西下之时,湖面泛舟,有金波不应该是正常之事么?先帝并非蠢笨之人,为何会以此为祥瑞,偏爱郑王?”
段怡看向了崔子更,这个故事,是崔子更告诉她的,说是他母亲曾经说与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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