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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过后,梅翰林就要出殡了。旧时的规矩,人死了,一般要在家中停放三到五个七天,高寿的人去世了,甚至可以停放七七,也就是四十九天,翰林属于英年早逝,所以,按规矩,只能停放二十一天。不过,每隔七天,家中都会请和尚们来,诵经和做法事。
和尚们每次一来,家中就要大动干戈,在院子里搭建棚子,里面供奉上菩萨。花和各种法器满满的摆在桌上,棚壁上挂上十帧“水陆”,棚外还要挂上布幡,总之,一切都要装点成庙里的样子。
这不算是最麻烦的,最让人头痛的,还是梅翰林没有子嗣,族中人丁不旺,没有哪个家里舍得孩子自愿替他“摔盆”(一般由亲生子嗣或继子在出殡时,将瓦盆高举头上用力摔下。),据说,摔盆的行为是为了让死者将烧过的钱带到阴间去。公婆虽是着急,却也无能为力。后来,出殡前的那个下午,我找到了公婆。“爹娘,我愿意为翰林摔盆。”婆婆摇了摇头,“不能坏了规矩。”在一边的张妈急了:“太太,都这个时候了……”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婆婆叹了一口气:“你们说说,族中的人,平日里我待他们不薄呀!怎么,怎么就……哎呀。”我看了看公公,公公也是没有反映的。
族中的人哪里知道,他们哪里知道我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家了,哪个愿意把儿子过继给个寡妇?再说,这个寡妇又年轻,等到她死了,才能拿到财产,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时间,他们是享受不到了,这么长远的投资,谁愿意做?
公婆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他们是不愿意拿钱出来的,一生戎马赚来的钱,怎么能给了支系?可是,这个世界上,又哪有免费的午餐?
“你弟弟……”公公说。我笑了,从心底里出的嘲笑,这个时候想到了我弟弟?当初,当初赶我走,怕我将丑事说出去的时候,你们想过了?当初,又是谁瞒着我的家人不叫他们来吊丧?到现在了,想到了我的弟弟,我是应该说你们自私、无耻,还是说我自己笨呢?
我冷笑着,出了门,没理他,反正我要走了,坏了规矩又能怎么样了?没想到,一出门,就遇见了我最不愿遇见的人——苏文起。
记忆中,苏文起应该是“送三”的前一天,也就是闹鬼的第二天来到家中的,当时,家中很乱,我见了他不过也只是行礼请安。其实,我是不愿见到他的,他像是牛头马面一样,会将人带到一个未知的世界,人们面对所有的不确定,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吧。
“二少奶奶。”他说,“请借一步说话。”他作出了“请”的手势,我点了点头,心中忐忑不安,他大概是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的,正如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他正向公公嚷到“广州沦陷了。”,自那以后,他就成了我心目中带来坏消息的瘟神。直到多年以后,我和他讲起这件事的时候,引来他会心的微笑。
他引着我,走到了临时设置的账房中,对着账房先生点了点头,那个戴着圆眼镜的,气质和神态像极了以前的私塾老师的人,顺从的走了出去。这个临时的账房设在院子中的一间棚子里,人来人往的,临时管事和二少奶奶商议要事,也引不来流言。
“老爷和你说了吧。”他说。“说什么?你要带我走的事情吗?”我问。他点了点头,大约是觉得当时的我很“鲁”,不但不圆滑,甚至有些傻气。他轻轻的笑了,不过,又马上恢复了神态。
“梅公希望。圆坟地下午。你就直接跟我走。实际上。我上任地时间也快了。”他说。我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迟早是要走地。“不知先生到哪高就呢?”我问。他笑了。摇了摇头。“你不该知道。到时候在说吧。我希望你能早一些准备。不要带太多地东西。”我点了点头。“还有别地事情吗?”我问。他摇了摇头。我走出了账房。
这个家。我是一天都不愿意在呆下去地。对我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可是。我需要给母亲和弟弟一个不错地将来。
我是很想念他们地。自我成婚以后。只回过娘家两次。一次是“回门”。一次。是翰林帮我争取地。我还记得。那天。我被张妈狠狠地训斥了。沮丧地回了屋子。任凭他怎么逗我。我都高兴不起来。后来。他叫王嫂请来了婆婆。
“娘。让梅子回娘家看看吧。”他说。婆婆诧异地看着我。而一旁地张妈。狠呆呆地瞪着我。大概。心里还骂我矫情吧。说实话。当时。我听到梅翰林地这一举动。也呆住了“不用。”我说。我生怕婆婆心中不高兴。才结婚没多久。就只想着往娘家跑。她一定会这么想。“不要说。”梅翰林对我说“是我地意思。娘。我刚才想。若是我和你分开了一段时间。我也会想你地。所以。我想她也一定想她娘地。”一席话。说地婆婆心花怒放地。儿子孝顺。懂得娘地心。多么好地一个儿子呀。至于儿媳妇嘛。反正下午也没有事情。婆婆当时大概是这么想地:“那就回去吧。叫满囤备车。晚饭前回来。”我心花怒放地谢了她。回头又高兴地感谢了梅翰林。我看到他地样子。也是开心地。也许。一个人做地事情。只有当心爱地人开心了。他才觉得有意义吧。
我还记得。那次回娘家地事情。娘没在家。大概是出去帮佣了。只有弟弟在家。他在复习着过去认识地字。那次。他告诉我。娘和他说。已经联系了学堂。叫他复习好了。在去应试。他非常地高兴。终于有上学地机会了。突然地。他对着我跪下了。我连忙地拉住了他。“姐。”他哽咽地说:“能读书。都是你给地。”我流下了眼泪。又赶快地抹了下去:“好。姐没白疼你。”我对他说。
我还记得那天下午。我帮小彦做了一顿饭。那天。我始终也没等到母亲地回来。谁能想到。“回门”那天地一次见面。竟成了诀别。而我地弟弟。在多年以后。于一个特殊地场合。我遇到了他。那时。他长大了。参了军。那些。都是很多年以后地事了。
那天,我走出账房的时候,又看到了梅翰林去世那天的场景,湛蓝的天,可惜,天空下多了许多的人,而其中,已经没有了他。
那夜,整夜的没有人入睡,大家守在灵棚里,等着子时的来临,从那刻起,梅翰林就要正式出殡了,就像当年我们结婚那样,热闹,却凄凉。
和尚们重新被请来了,黑压压的坐了半个院子,自傍晚就开始诵经,到了子时,请来的一位“全福”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升高粱和一条红裤子,这时,做好的棺材抬了进来,她急忙的喊到“迎财”,并将手中的高粱和裤子扔到棺材中,院子里的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棺材被抬到了灵棚里,仵作用白布兜住翰林的腰,一用力,将他抬了起来放进棺材中,随即,茶房递上红包,这个所谓的红包,其实就是用红纸里塞满稻草,仵作用这个将人的四周塞紧,这样,里面的人就不会在抬的过程中摇晃。茶房递来棉花,仵作将它盖在翰林的脸上,据说这叫“开脸”,又接过茶房递来的沾了水的银针,在翰林的脸上虚划了一下,算是“开光”,这时,只听那个茶房大喊到:“请家属辞棺。”我扶着婆婆,一步一步的走到棺材前。
看到棺材里的梅翰林,婆婆放生的大哭,趴在了棺材上,“我的儿呀,你怎么走了。”她大哭,此刻的她大约已经似乎麻木了,哭的已经没有前些日子那么的凶悍了。在一旁的我,掉了眼泪,并不是被婆婆的哭声而感动,而是因为,那一刻,我清楚的意识到,只要过了这几个时辰,他,将永远的被埋在地下,我永远都无法在见到他,只有在思念的海洋中,等着那张脸和那份柔情的出现。那一刻,我深切的感受了凄楚与离别时的撕裂的痛苦,我想伸出手摸摸他,却被一旁的张妈制止,真的,我只是想再一次的感受到那身体的冰凉,像冰一样的冷彻心底的凉,却能永远的烙在我的心中,直到我死了,时空永恒不变,却依然留有我和他共同的像是细丝一样的回忆。
可是,这次于他最后的会面,十分的短暂,很快的,我和婆婆就被张妈和王嫂拉开了,后面的人们一拨又一拨的走到他的棺材前,也不过是远远的看一眼,或者说,只是路过,人们散去后,茶房大声的嚷道:“还哪位没辞别没有?”见没有人回应,他向一旁的仵作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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