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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四合院里,空气很好,冰凉的,有些风,能吹醒人的神经,我迅的想了想今天生的事情,应该没有做错的地方,不至于被老张告状。张妈(我们婚礼时主事的老妈子)是婆婆娘家带来的,据说,多年前就做了家中的主事,主管闲杂事物、李妈和伺候二少爷的王嫂、做粗活的周嫂和王嫂的丈夫长工满囤,目前也监管大嫂和我。
这个看似不太大的院子里,是绝对不能透露心事与想法的,有放冷箭的,有冷眼旁观的,说不定哪天,还有做圈套的。
梅翰林的病,是不会好的,大伯就等他一死,独吞家产,现在看来,这份家产实属可笑,仅是一间茶庄和一家粮行,嫂子更别说了,娘家是地主,本身就有暴户的娇纵,大概是看到二少爷娶了媳妇,将来分家少不得这个未来寡妇一份,气不过,虽忍着,但明眼的人都看的出来。
一个每天沉浸于往事回忆的公公,和一个几乎不太主事的婆婆,家中大小实物全凭张妈号施令,大嫂自然也是明白讨好张妈的道理,少不得献媚,张妈虽是表面买账,私下却没少告了大嫂的状,恰逢婆婆是个偏听偏信的人,大嫂没少挨了冤枉气。张妈虽表面上对我说,偏疼穷人家的女孩。实际,不过是接触时间短,不肯撕破脸,留个好印象罢了,到婆婆面前告我的状,说我不疼二少爷,不会伺候,等等,还全当我不知道呢?她哪能想到,嘴巴敞亮的王嫂,早在婆婆骂我前,就已经告诉了我。
当然,也没准是李妈告诉王嫂的,大嫂或是想让我和她一起对付这个张妈?谁知道呢?
有风吹来,冷冰冰的,比这个院子里的人心更冰冷,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若是回去慢了,指不定哪个看到了又要打小报告的。
才开门,就听见梅翰林的声音:“知道你要回来,来,和我一起吃吧。”我看到我的丈夫,正被王嫂扶着,一步一步的挪到桌子的前面,我连忙走过去,伸手扶住了他,“今儿,都和张妈学什么了?听说家里来人了?谁呀?”他说,我笑了笑:“消息还真快呢,不知道来的是谁,大概是爹的朋友吧,一进门就说广州打起来了,对了,广州是哪?”
“广州嘛,距离咱们这很远的,坐马车,总要走个一、两个月的。”他说。
这个距离死亡不远的男人,是喜欢我的,我知道,虽然,他几乎已经无法自住的起身、吃饭了,但是,他身上的那种儒雅,以及无时无刻的关怀,我可以感受到,也能知道,他也是迫切希望活下去的。
新婚不久,回门的那天,他几乎是被人托着的,因为几乎没有力气走路,却执意要叩拜我的爹娘,单凭这点,我就十分感谢他,是真的,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我还是难以忘记他曾经对我的好,我还记得,那天,我的弟弟,趁着别人不注意,将我拉到了一边:“姐,我听说了,娘对不起你。”那时,我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傻小子,我现在不是挺好吗。”我说。
“姐,你别瞒了,我都知道了,梅家二少爷,活不了多久了。”“谁说的?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弟弟小彦,一看到我的样子,才明白,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吗?”他一面说,一面揉了揉即将流下来的眼泪“我听二狗说的,二狗!就是以前和我一起卖过菜的,我们俩很长时间没见了,办喜事那天正好遇见,他在梅家的米行做短工,他和我说,梅家二少爷大小就有病,最近几年更严重了,今年春天的时候,差点都过去,都停了床,后来,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现在,全靠药掉着命呢,连大夫都说了,活不过明年春天。”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一个刚刚嫁人地孩子。被告之很快就要做寡妇了。这不是最大地讥讽吗?
“娘知道吗?”我问。小彦点了点头。他突然地捏起拳头。“都是那个死媒婆。说地和佛爷下凡似地。姐。你知道吗。我告诉娘以后。去找过张媒婆。结果。人家说什么。人家说。你们都是道听途说。难道你们就盼望着姑娘做了寡妇?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给了她一嘴巴。谁知她竟然撒了泼。拽着我们要和梅家说理去。就说咱们家盼着梅家二少爷早死!你说有这样地吗。”“后来呢?”我问。“后来。后来。娘拉着我走了。”弟弟愤愤地说“我就知道没好事。要不。怎么这么多聘礼!不但是娶你冲喜。连寡都要帮他们家守了!”
我没有再说别地。只是吩咐弟弟。别在梅翰林面前乱说。那天。我久久地坐在以前住地屋子里。身边。有躺着大口喘气地梅翰林。我看着他。又看了看外面凑热闹地人们。世界。还真是疯狂。
而如今。眼前坐在同一张桌前吃饭地人。已经没有那么陌生了。几个月来。他对我地关怀。永远都是那么地沉稳。从未轻看我。只将我看做他地妻。他是用心爱护我地。虽然我大他三岁。但相处起来。我却像他地妹妹。有些无知和天真。他也算是我地半位老师。空闲时。教我念书。这一时期。我念了不少地诗文。也学会了读报。我常常坐在他地床前。任由他牵着我一只手。他地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书。一面念给我。一面解释给我。直到张妈现。一面责备我。一面将他安顿休息。有时。他也会像孩子似地。偷偷地藏下中午时地点心。留着夜晚地时候。趁着室内无人。像宝贝似地拿给我。
婚后不久。我亲身地感受了他地痛苦。那天一天。一个下午。我随着张妈在后院边纳鞋底。边听她说起家中地一些规矩。这个时候。只见周嫂慌慌张张地冲了过来。一面跑一面嚷。“不好了。二少爷又晕了。”一时间。我没弄明白这句话地意思。只见张妈仍下手中地活。跑到前院大声地喊着正在干活地满囤。“满囤。快去叫大夫。跑着去!快!”
此时地我。还是愣愣地。到是大嫂。一把抓着我。“你咋还愣着。”她说。
我似乎不认识大嫂似的,还愣愣的看着她。“快去呀!”她嚷,一面撇下我,到正房去叫公婆。她走了,我才反映过来,大概,是我的那个男人,出事了。我像丢了魂似的,仍了手中的针线,三步并两步的向西厢房跑去,我的那个男人,你不要死!一定不要死!
我的慌慌张张的跑,进门的时候,一下子就撞到了准备出来的王嫂,狠狠的,不但把我撞的向后退了几步,扶住门框才站稳,也碰翻了王嫂手中的水盆。“添乱呢!”只听张妈在屋里喊。
我不顾她的责备,直愣愣的走到床前,果然,我的男人,像我的父亲当年一样,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进的气多,出的气少。
“二少奶奶,你先出去。”张妈说。我看到我男人的人中似乎被掐的红了,应该是张妈掐的。“要出去吗?”我反复的说。张妈没容我多说“王嫂,你把她弄出去,别在这添乱。”王嫂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盆,又推又拉的把我弄到门外,这时,婆婆来了,没进去,只是在门口喊话“翰林怎么样了?”她说。王嫂在门口替张妈回应“刚才不太好,现在有点缓过来了。”
婆婆的手捋了捋袖子,半天才缓缓的出一声。“恩。”她说,接着就没了下文。到是她头上的银簪子,随着脑袋的轻微晃动,出清脆的声音。
我们只能这样站着,没有婆婆的指令,谁又有胆量动一动呢?后来,还是大嫂机灵,“娘,”她说“咱们先回屋等等,大夫马上来,咱们站这儿多添乱呀,再说了,弟妹第一次见着阵势,您没看,都有点吓着了。”说完,她有一面亲热似的拉起我的手“没事儿的,经常是这样的,别害怕。”没说完,婆婆就大声说:“你说谁呢!谁经常这样!不会说就别说,都回屋去。”
她偷偷的留神了我的表情,是呀,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我愣的时候,“娘,”我说:“我初来不懂规矩,让娘和大嫂劳心了,这里,我想留下来伺候。”“不必,”婆婆说:“跟着你大嫂到她屋里去,我得去找你爹去。”
我跟着大嫂进了他们的屋子,东厢房,和我们西厢房的布置基本一致,都是两间小卧房中间是小花厅,不过,这间屋子看上去要大一些的,大约是少了那半屋子的书,所以,显得有些空吧。
大嫂还没等坐下,就开始抱怨起来:“真是,还不让说,明明就是。”说道这里,她瞄了瞄我。
我随意的玩弄着桌布上的流苏,也很随意的问她:“大嫂,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人告诉过我,翰林的病,严重吗?”像是射中她想说的话题一样,她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妹子,你算问对了,家里谁敢告诉你,也就我吧,我也是个直性子人,没她们那么虚伪,你家翰林可是大病!”她瞪大着眼睛,特意前倾着身子,像是悄悄对我说的。
“大病?”我也抬起了头,连连问她:“什么样的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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