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利斯特斯基趴在地上,他身上全部都是血,但是都不是自己的,他就像死了一样,事实上,目睹几次冲锋,亲眼看到一批一批的战友倒在自己的面前,他在意识里已经当自己是一个死人了。
因为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子弹从他身上尖啸地飞过,他当自己是一个死人,也就完全不怕了。但是他不敢爬起来,甚至不敢动一下,因为他相信,只要身体暴露,即使他真正的死了,中国人也会让他再死一次。
不远处,一个军官——啊呀乱叫着,跳到海维科奇少校的跟前来:“不行啦!…中国人的子弹太可怕了…再打下去,我们就全军覆没了,团长!要想办法撤下去,特别是我的教导营,再打下去,就全没了。”
海维科奇早就看到,教导营受到了中国人的狙击手的特别照顾,中国人从远处射出散乱的子弹,基本是一枪一个,教导营的士兵数量正在急促减少。
“教导营是咱们五十三师的宝贝,不能够打光了呀,团长!“教导营的营长大声哀求道。
“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后退,包括我!”海维科奇咬着牙说道,他在出发前,上级领导已经说过,不冲上中国人的阵地,把那些该死的喇叭---专门腐朽军队思想的反动工具毁坏,不得退兵。
“可是…”教导营长激动地站直向来,一颗子弹抓住机会。射进他的身体,在胸部位置。鲜血从胸部和口腔里喷射出来,一下子就变得全身抽搐,然后直挺挺地死了,快得连卫生员都赶不及施救。
“机枪,机枪,机枪都到哪里去了,压制他们…”海维科奇吼叫着,跳起来几乎是毫无遮掩地。顺着弯弯曲曲地卧倒的散兵线飞奔而去。
还离很远,海维科奇就看见:一个女机枪手正跪在机枪旁边,撩开一绺披散下来的头发,用手掌搭在眼前,观察着敌人的阵地。“开槌,快点!压制他们……”海维科奇叫道,急得脸都成紫色了。血直往上涌。“快点开火呀,说你哪!……”
这名女机枪手回头朝海维科奇这边看了看,照样还是叭着,没有开枪。许多难听的臭骂挂在海维科奇的唇边,他真想痛骂她一顿。他跑到她跟前,差点扑倒在她身上。使劲推挪着这个女兵。
就在刚才,女兵回头的一刹那,在后面装死,但是一直注视着战场的利斯特斯基直喘着粗气,激动得气血上涌:这不是我的未婚妻安娜吗?她怎么来了。难道她千里迢迢地从家乡赶来,到部队来探望我。可是该死的海维科奇,他怎么能够让她上战场,而且还是机枪手,要知道机枪手是中国枪手的第一打击目标,在战场上一般活不到一个小时。
“卡住啦!弹带不动啦!”女兵浑身颤抖着,害怕地对海维科奇说,她担心长官会责怪她,甚至会当场枪毙她。
海维科奇知道这个女兵只是一个卫生员,根本不是机枪手,他的眼睛在寻找真正的机枪手,发现在旁边的地上,已经躺下了好几个。而且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开了一个洞。
“其他人呢?”海维科奇叫道,“其他人到哪里去了,非要你这个女同志担任机枪手吗?”女兵呛得喘不过气来地喊道,“他们都跑开了啦,该死的东西!你的士兵都害怕沾上这个机枪,因为只要这机枪一响,中国人的子弹一定会循声而来,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钻入你的脑袋!…这仗没法子打了…”
“你,你过来!”海维科奇终于抓到了一个最近的士兵,这家伙跑到这里,刚刚趴在地上,就被海维科奇撞上了。他只好象蛇一样扭动着身子爬了过来。他那好久没刮的、黑硬的胡子茬子上沾的稀泥都干结了。从他的模样可以看出这家伙是一个老兵,而老兵一般都会打机枪,海维科奇朝他看了一会儿,扭过汗湿的象牛似的大粗脖子,嘶叫起来,把雷鸣似的射击声都给压下去了:“快点,把机枪响起来,将敌人的火力压制下去…”
老兵爬过来,检查机枪的毛病。一颗子弹砰的一声打在护板上,——他急忙把手缩回来,象被热东西烫了似的。
在海维科奇的注视之下,老兵把机枪修理好,就射击起来。子弹叭叭叭地打在中国人的阵地上,扬起的灰尘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冲!”教导营的代替指挥官大叫一声,率先从地上跳起来,冲向中国人的阵地。
教导营的官兵的散兵线离中国人的沟壕越来越近。从望远镜里面可以看到,左翼的部队也在继续向前推进,红军士兵们将步枪的皮带套在肩上,卧倒的时候很少。同时机枪也吼叫起来,进攻的火力更猛了。而中国人的阵地上,好像人都阵亡了似的,只有散落的枪声响起。
然而这种情况过了没有多久,或者中国人就是故意给他们这个机会,让进攻的人都认为胜利在望,然后从隐蔽处跳起来…等他们全部跳起来之后…猛烈的打击就随之降临了!
好多机枪忽然在一瞬间爆响起来,子弹密集地穿过进攻红军的身体,然后成批成批地倒下,鲜血一直地喷射…空中忽然又响起了迫击炮特有的尖叫声,一批拳头在的黑点从头顶上砸下来,惊动动地的爆炸连续响起,弥漫的浓烟和灰尘把战场笼罩了,看不清对面的人影。
一颗子弹悄无声息地飞过来,击中了老兵的额头,他像其他的机枪手一样,最终没有逃脱被爆头的命运。
一个士兵奔跑过来,就在旁边一下裁倒了,胸口热血直喷。安娜作为一个卫生兵,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甚至连动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之前已经有无数的先例,等她跑过去的时候,那个已经死去,除了让伤口喷出的血染红她一身之外,她收获的只有痛苦和无奈。
一个士兵爬过来,拿走刚刚死去的士兵子弹,部队配备的子弹不是很多——而且死者再也用不着武器了……这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红军小伙子。不幸的是,在他爬行的时候,一发炮弹在他身边不过远处炸开,一片弹片扎入了他的腹部。安娜的工作来了,她弯着腰跑了两步,速度非常快,然后扑到这个小伙子身边。检查伤口来。小伙子挣扎着,呻吟着,绑着裹腿的两条腿在地上直登,腹部破弹片划过一条深深的缺口,白肉已经翻转起来,露出里面的内脏。这让安娜无从下手,最后士兵用两只叉开的胳膊支撑着,抬起一点身子,哼了一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脸朝下,扎在了地上。
海维科奇从旁看着安娜。从姑娘睁圆的大眼睛里透出恐怖。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失神地盯着被打死的小伙子的那条巨大的血槽。完全不相信一片弹片会给人造成这样的伤害。
那边,那挺机枪旁边,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大声叫喊着:“弹带!……弹带!……有没有弹带呀!…这位姑娘,送弹带过来呀!”
这是一个满脸胡腮的军官,粗壮的身体,宽大的红脸,饱满热情的眼神,充满着战斗的激情,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推开了旁边的死去的机枪手,把握了机枪,准备发射。
子弹带就在他身后一米远的地方,安娜窜过去,把子弹带抱到机枪手旁边,将子弹带压入机枪上。
然而,就在这个英雄好汉一般的军官扣动板机的一瞬间,一发子弹率先打死了他,他宽大的额头闪亮着,也许这引起了中国人的注意,也更加容易招惹子弹。但是在他中弹的一瞬间,他的手已要扣在了板机上,接着他的庞大的身压在机枪上面,枪口冲上天空,子弹“突突突…”地向空中狂射。烫滚的黄色的子弹壳掉落在鲜血浸湿的土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白色的水气。
中国人有枪炮声激烈地响了一阵,然后又变得稀疏起来,硝烟被一阵山风吹散,在战场上已经没有站起来的人。要不就被打死了,要不就卧倒在地上了。
战场上一片凄惨,少数的伤员了发出碜牙的呻吟声,在硝烟的背后,一群人影又冒了出来,新的支援部队又冲上来了。
“成散兵线!……跟着我前进!……”海维科奇认识的一位团政委提着手枪,带领部队增援上来,一边往前跑一边喊道。
支援的部队冲上前去,有些在地上趴着躲避敌人的枪弹的勇敢的士兵也跳起来,加入进攻的散兵线的行列,士兵跳过地上的尸体,散兵线晃动着,队形参差不齐地开始了反击。
进攻的部队走过之后,海维科奇和两个传令兵将几具尸体垒在一起,然后靠着尸体坐了起来,旁边坐着的是卫生员安娜,另外还有两个传令兵。海维科奇掏出烟袋,自己卷了一个,然后把烟袋丢给了旁边的传令兵,吸起烟来。
传令兵卷好烟之后,把烟袋丢回来,然后也吸了起来,一只手拿着纸烟贪婪地抽着,一只手轻轻地敲打着膝盖;另外一个传令兵不抽烟,正在聚精会神地查看弄脏的军装的前襟。上面破了一个洞,是被弹片划破的,不过幸运的是,弹片只是划破衣服,从旁边飞了过去,没有伤到身体,像他这样幸运的人,在这个伤亡惨重的战场上绝对是绝无仅有的。
传令兵为自己的幸运感到满意,他脸上和胡子尖上,带着满意的微笑——战斗是如此的激烈,每个人都随时可能死去,但是他对死亡没有任何畏惧,好象并不是在走向死亡,而是跟相好的哥儿们痛快地喝了一顿回家去一样,传令兵看着破了的衣服,猜测着:如果自己妈妈知道的话,肯定会责怪几声,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在106师的阵地上,张一平在沟壕里进行了巡视,他的远程阻击步枪已经被邵展民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他在沟壕里查看了一下。觉得非常满意。平时怎么检查,都有一点人为的特意安排。只要在战场上,才能够看出一支部队的真正的战斗力。
106师从回国之后,经过几次重整,战斗力并没有退步,这让他觉得很欣慰。
“注意,敌人上来啦!”在106师的前线的一个机枪掩体里,机枪手指着远处的蠕动的土黄色的人形,叫道。
“定好标尺。”机枪手是一个像熊一样粗壮的汉子,熟练地在摆弄着机枪。
“这些俄国什么好像真不怕死一样,一批一批地上来送死,要是打仗都这样打,很容易死光光的,难道俄国人中的男人很多吗?老是死不干净似的。”弹药手将弹带检查了一遍,说道。
“来多少也就死多少。俄国人多,难道多得过咱们军工厂的子弹,我去看过子弹生产车间,好家伙,就像碾米机一样,机器一开。那子弹就哗哗啦啦地往下掉,一台机枪一分钟好几十颗呢?”机枪手说道。
“俄国人都被我们打死了,那剩下的女人就便宜我们了!哈哈…”张一平笑着钻进来,官兵们欲起身行礼,张一平连忙止住。说道:“别这样,在这里我也只是一名枪手。我只是以枪手的身份来这里参加战斗的…你们知道,做为一个枪手,如果看到敌人不开两枪,是对不起自己枪手的身份的。”
“那么总司令今天干掉多少个毛子了?”机枪手说道。
张一平说道:“大约三十来个,比不上你了,老兄,你是机枪手哩,一扣板机就是几十发子弹打出去,咱一扣板机只能够打一发,怎么比?”
张一平做了一个手势,横扫一周,口中叫道:“突突突…”
“那我的机枪给总司令过过瘾怎么样?”机枪手讨好地说道。
张一平捂着下巴,心动不已,说道:“如果不影响你们杀敌,倒是可以试试…”
“不会,我们相信总司令的本事,说不定能够给我们机枪班创造奇迹也不一定。”
“我也很期待!”张一平说道,走上前去,接过机枪手的位置,从射击口望出去,看到那些土黄色的身影已经很近了,于是凝聚了心神,感觉的触角向前方无限地伸延出去,他甚至可可以看到对方士兵每个人的表层情的变化,有的焦虑,有的紧张,有的眉心不停地抖动,豆粒一般的汗水从他们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看到这一张张鲜活的脸庞,张一平心里的热血沸腾起来,心中有一股压抑了很久的情绪需要迸发、发泄,在这一刻即将要冲破胸膛…
张一平扣动板机,子弹随着他的怒火喷射出去,然后一张一张的鲜活的脸庞在他面前消失,化作一片片的血雨。
张一平口气体打光弹带,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大叫一声道:“爽快,真是太爽了…”然后把机枪交还给旁边的机枪手。
“以后,我也要搞一挺机枪玩玩!”张一平说道。
***
在支援的红军发起进攻之后,海维科奇把手中的烟狠狠地吸了一下,然后猛然地一丟,将重机枪架起,狠狠地说道:“是时候轮到我们了!”
海维科奇的步兵团已经被打残,剩下的士兵加入了后一拔的进攻队伍中,他作为这个步兵团的团长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他要尽一个战士、一个布尔什维克的使命。做最后的战斗,虽然他知道,只要跟在重机枪沾上边,就有可能被中国人的狙击手盯上,十之**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作为一个红军战士,一个布尔什维克党员,这是他需要做的。
两个传令兵伺候在左右,海维科奇扣动了重机枪的板机,枪口喷射出火焰,子弹尖啸着划过进攻的红军战士的头顶,向中国人的阵地上飞去。
重机枪猛烈的射击声使安娜捂上了耳朵。她蹲了下去,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好像一切都静止了,除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然而,只是一下子,重机枪就哑火了,两个传令兵同时尖叫起来,安娜抬起来送来。刚好看到海维科奇向后面倒过去,他的额头上,毫不意外地出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血洞。
从尸体的掩体外面,从中国人的阵地那里响起有节奏的、一排排的齐射声,子弹在阴暗的天幕上钻出一个看不见的窟窿,从头顶飞啸而过,然后打中一个个的红军士兵,抽干他们的血,在地上流淌,然后汇成小溪,积聚成池塘,或者流入河沟里。
一个传令兵马上顶替了上去,子弹带像蛇似的盘绕在机枪旁边,刚刚蠕动了几下,枪口才喷出几口火,另外一发子弹又打了过来,传令兵一昂,“呯”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额头上的血浆这才迸射出来,像一支箭。
剩下的一名传令兵尖叫着,在海维科奇身上掏出烟袋,用哆嗦的手卷了一个烟筒,然后浪费了几条火柴才点燃,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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