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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蝶烟在牢门外等了好久,才见着濮阳宗政出来。沈蝶烟立刻就想问里面生了什么事情,百雨金说了什么,可是,不能说出来
濮阳宗政的表情有些奇怪,不明白不清楚,可是又有点松了一口气的释然。沈蝶烟看到他的白衫上,一片片的血迹。殷红色,未干,似乎还带着水牢中湿润阴冷的气息。沈蝶烟立刻冲上去就要往水牢里奔,经过濮阳宗政身边的时候,被濮阳宗政一手拉住了:“她已经死了,你别进去了,你见着了肯定害怕。”
这人,怎么能说出这么冷静理智的话来,百雨金害了自己那么多,她落到这一步,她沈蝶烟尚且同情可怜,可是这人怎么就能冷清至此,还是说,他的情是那么金贵,给了自己的,有多少?
沈蝶烟瞪着濮阳宗政:“她纵使对不起天下人,但是也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你一厘一毫的事情来。你怎么可以说杀就杀了她?她毕竟是你的枕边人,你何必这样一点情分都不留?她就是罪不可赦死不足惜,那也由不得你这个帮凶来动手。”
沈蝶烟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只差没有喊出来。而她眼中的濮阳宗政,脸上的表情平静的让她更加气愤。
“烟儿——”濮阳宗政盯着沈蝶烟的眼睛开口,“百雨金她是毁了自己的元神自尽了。”
——
沈蝶烟,再也无话。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迅从心口的位置蔓延到四肢百骸。沈蝶烟记得初次见着百雨金的时候,她只是几句话,就让自己喜欢上了她。她美丽优雅,落落大方,让自己觉得,如果,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这么自然坦荡的笑着,必然也是一种幸福。
然后,就是她偷换了珠帘隔,给自己下药,黑甜香,真正的珠帘隔,设计害死了她的宝宝……然后,然后就成了这副局面。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沈蝶烟对于百雨金的感觉,并不是一个恨就能解释的了的。
那对于百雨金来说,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在自己没有濮阳可以依靠的时候,得了势的她有无数次杀了自己,可是,她如今却还是能好好的站在了这里,虽然已经不是完整的了。
濮阳宗政唤人将百雨金的尸身从水牢中抬了出来。简简单单的一个木板上,百雨金湿漉漉的躺在上面。有水滴不断地滴下来,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被中午明晃晃的阳光给烤干了。百雨金面容平静,更诡异的是唇角的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面色青白,唇却是红艳艳的,是被血染的,手自然的垂着,裙尾拖着很长,盖住了双脚。
沈蝶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一种心情,伸手揭开了。濮阳宗政在旁边注意到了,连忙伸手拉住沈蝶烟的手:“别看。”
可是,即便只是拉开了那么一点点,但是,沈蝶烟还是看见了。那原本莹白细致的一双玉足,而如今,几乎只剩下了一堆白骨,零碎的皮肉粘在白骨上,却也是白色的,里面是一滴血都没有的,有液体沁出来了,都是水。
沈蝶烟忽然就捂着自己的胸口蹲了下去,想吐却吐不出来,一股子的东西堵在肠胃胸口。濮阳宗政伸手去扶,沈蝶烟不起,他手上稍微用了点力,将人提了上来,沈蝶烟被这一下子搅的,那胸口嗓子眼堵着的东西顺势就从嘴里冒了出来,几口酸水全吐在了濮阳宗政的袖子、手上。
沈蝶烟垂目不去看濮阳宗政的脸色,想他这么一个爱洁净的人,这种情况必然难看。她拿了自己的绢子擦了擦嘴角下巴,这几口东西吐出来,人顿时就舒服了,连呼吸时的一进一出都顺畅了好多。
忽然,她听见濮阳宗政开口了,语气中有现什么的恍然大悟以及不满:“雀鸣,烟儿今早没用膳?吐出的东西怎么就都是些胆汁苦水?”
——
听了这话,沈蝶烟忽然就想,反正自己对不起梁大哥了,遑论再多一次。
良人如此,教她如何心甘情愿的放手?
沈蝶烟拉过濮阳宗政干净的手指,拿了绢帕擦了一遍。同时,嘴里喋喋不休般的说着:“百雨金,你就把她埋在那个人间的银屏山,就埋在牡丹花丛中,也算是了了她的一个遗愿。”
濮阳宗政并没有答话,沈蝶烟听不见他平常所说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按着你的意思办”这种话,她就奇怪的抬眼,看到濮阳宗政竟然是震惊却不是惊喜的表情,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了。斜着一双眼睛凶道:“你给我笑。”
濮阳宗政没有笑,一只手被沈蝶烟越细致的手捧着,素白的绢子覆在上面,另一只手,抬起,捂住了眼睛。
沈蝶烟只听见了一声重重的鼻息,他的嘴角用力的抿着,一只手正好将两只眼睛捂紧。沈蝶烟松开他的手,随即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你说的,我们被在相互折腾了。我们真的别折腾好不好,我好累,我好想放弃。”
濮阳宗政将下巴放在沈蝶烟的肩上,恳求着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只一次。”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随着百雨金的离开而烟消云散了,没有珠帘隔,没有黑甜香,藕香镇以前的那些种种,甚至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取的孩子。
濮阳宗政知道,沈蝶烟已经原谅了自己,只是,再也回不到以前,现在,两人只能称的上相敬如宾,濮阳宗政想,如果,这样能白头偕老,是不是也要算得上是一种奢望。
两人的事情,能维持这样,也算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结果。然而,雀鸣却打破了这层坚冰,原因就是为了鸶庭,以及那个神医晋溯兮。
鸶庭与崞骁被困在人间,虽然相信鸶庭的本事,可是,她就一个人,怎么能敌得过那么多人。还有,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晋溯兮竟然就是那天在水牢又是扯雀鸣衣领子又是说那小银鱼的男子。更令人措手不及的是,他还拿着雀鸣的那个珊瑚珠子的银镯子说,这是雀鸣送的定情信物,他给的聘礼就是解了濮阳宗政与沈蝶烟的毒。
雀鸣死活不从,后来连觉得晋溯兮确实不错的沈蝶烟都来劝的时候,还是不从不从,就是不从。后来,雀鸣被逼的急了,张口就说出了一句狠话:“谁敢让我嫁给那个色鬼,我就吊死在门口的大树上。”——这话传到晋溯兮耳中,他只是说了一句:“人要是死了的话,就躺着嫁到青漆谷。”
沈蝶烟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于是就问;“雀鸣,你这是什么意思?”
雀鸣咬着唇挣扎半天,才说,那日,欺辱她的人,就是那个晋溯兮。
沈蝶烟一听这话,瞪着眼睛说:“是晋溯兮?”
雀鸣难堪的点头。沈蝶烟捂着胸口就坐下了,狠狠的锤了几下。这晋溯兮,要是旁人的话,沈蝶烟就是将他扔在那水牢里面让小鱼咬都是不解气的。可是,这人,却帮了自己,救了濮阳宗政。十三殿的宗主大人,可是沾不起背信弃义的这个污名的。
雀鸣小声的说:“夫人,您别为了这事情气了。那人就是一个大无赖,我躲远点就行了。”
沈蝶烟嘴上没有对雀鸣说什么,然而在二日就让濮阳宗政派人将雀鸣送出了十三殿,地址除了自己外,谁都是不知道的。濮阳宗政自然答应了这事,派衡天青影两人送雀鸣离开。
沈蝶烟一见这衡天,又想起喜欢他的鸶庭来。时间过了也已经不短了,可是鸶庭仍旧是没有和崞骁一同回来。再想一想那腰儿的本事,鸶庭吃亏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趁着用膳的时候,沈蝶烟对濮阳宗政说,要去人间,一是把崞骁鸶庭救出来,二是,找那些道士,为李郎中李夫人报仇讨回个公道。
濮阳宗政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一愣,鸶庭的事情,他早就给抛之脑后了。如今沈蝶烟这样一提,肯定是要付之行动的。至于那些道士,濮阳宗政不介意亲自教训他们一下。
沈蝶烟说的两件事,濮阳宗政表示都记下了,过两日一定会办稳妥的。可是,沈蝶烟却要自己也去一趟人间。濮阳宗政问:“你去哪里做什么,你不是才从藕香镇回来么?”
“我想上京找父亲。”沈蝶烟说。
濮阳宗政点头,这理由,倒是没有反对的余地。可是,濮阳宗政还是想坐下努力。他说:“不然,我派人将他接过来吧。”
沈蝶烟不允,坚决要自己上京。濮阳宗政与沈蝶烟若是有了什么分歧,一般都是濮阳宗政轻声软语的,一条一条的劝着。若是能说通的话,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就给说通了,要是沈蝶烟还是梗着脖子认死理坚持自己的话,那退步妥协的必定是濮阳宗政。
濮阳宗政说:“我陪你一块去。”
沈蝶烟点头,这件事情,就这样商量出了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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