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欢喜吃过早饭,就再次来到医院。这一次同来的,是季开明,和大伯母。
欢喜也是在来的路上才知道,李青阳给他们找了个房子,房子也不知道是谁的,据说是个院子,三间大瓦房,一个院子,前罩当的厨房。在j市,如今这样一个院子,一个月也得好几十块钱。不但二哥家一家三口住着,等罗爸出院了,他们也会暂时住过去。李青阳想的很远,更是周道。
现在,二嫂带着孩子在家里,二哥给医院送饭。
欢喜他们到的时候,妈正苦着脸坐在病房外的长凳子上。二哥坐在她的对面,正对她发脾气。欢喜的耳朵尖,离着老远,就听二哥正压着声音怒问:“阿喜是不是你生的?你怎么就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然后就听她妈懦音道:“你大嫂说了,她娘家的那些表弟一准会对阿喜好的,以后还给我养老……一个月能给我三十块钱呢。”
欢喜脚下一顿,就停了下来。季开明跟大伯母也顺势跟着停了下来……
“就,就为一个月三十块钱,你就要断了阿喜的前程、生路?”二哥站起来不停的走动,发散着怒气。不然,他真怕会顾不上这是他亲妈而动手:“你就那么缺钱?我跟大哥少你吃少你喝了?大嫂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她家里的那些表弟,是什么玩意儿你不知道?”
“这,这不是没成么?”
“要不是我追着过来……从现在开始,跟阿喜有关的所有事,你都别管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安安份份的侍候我爸就行。”
“我知道你们长大了,越发看不顺眼我了。可我能怎么办啊?你爸瘫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还能不为自己多想想么?你之前说要出去打工,这一走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媳妇又是个面冷的,平时也不理我。等你一出去,她肯定不管我。你大嫂说愿意给我养老,就算你爸瘫了,也愿意照顾着……”
她抹着泪:“再说,我也没想害阿喜。是你大嫂说的,阿喜在外面攀附上个了不起的人,手里有大把的钱。咱也不要她怎么样,就给你大嫂家的亲戚搭把手,听说也不费事,说句话就行。再每个月给点钱就行……”
二哥猛的站住,咬着牙喘着粗气瞪着她。
罗妈被他吓了一跳,反而激起了她的性子。猛的跳起来:“我又没说错。她既然有钱,干啥不拿给咱家用?她反正早晚都要嫁出去,什么都是别人家的。咱养她一场,她回报一点,有什么错?”
二哥一拳砸在她身后的墙上,吓得她一声尖叫,猛的向后退去,一下撞在凳子上。
“你养了吗?啊,你养了吗?阿喜一出生,巴掌大点,你就要把她丢到坟地里去,让她自生自灭。下着那么大的雨,要不是我死死的抱着不松手,你现在还有闺女?你养了吗?丁点大,你就把她送进山里,她跟着咱爷在山里过的是野人的日子。她能活到这么大,多不容易。你也别整天把让她上学的事挂在嘴里。阿喜上学花的钱你没出一分一毛,那都是咱爷留下来的,指名道姓给阿喜的。你截了多少,别以为我不知道……”
“那,那我也是她妈,我生了她。”
二哥似哭一声的道:“是啊,阿喜这辈子最可怜的,就是托生在你的肚子里。就没见这么糟践自己亲闺女的,她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害她。”
罗妈眼红了,呜咽一声哭起来。
二哥也是被她气的狠了,可再怎么样,这也是他亲妈。再狠的话,他也说不出来。“妈,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就大嫂那样的,说什么你也信不着。也不看看,咱家这场祸是怎么来的。那点置家费,你是不是全让她弄走了?最后还害得咱爸成这样……而且我还告诉你。大哥他们一家,带着那个阿姨昨夜就买了回家的票,这会儿都上火车了。她到是跟你说一声没,你指望她给你养老?”
罗妈一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不,不能吧?”
二哥不想再跟她叨叨:“你只记着,你这养老的事儿,落不着她身上。你有两个儿子呢,我们肯定不让你没着落。可阿喜的事,你从现在就别管。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许应。便凡扯到阿喜一星半点的事儿,你就离得远远的,不许再沾一点。”说到最后,也带了些厉色:“听到没有?”
“那,那她还是我闺女呢!”
二哥气笑了:“我说的你要是做不到,那我就跟大哥说,将来不给你养老。我看你指望谁去?”她不是在意养老的事么?就不信骇不住她。
“我……”
“只要你不沾阿喜的事,一个月三十块钱,我给你。”
“你说真的?你,你要是真给,那我就听你的。”
二哥终于松了口气:“一会儿阿喜过来了,你就在边上看着听着就行。”他呼了口气,揉着拳头。之前那一下,他是气狠了,下了死劲,这会儿整个拳头都要肿了:“你回去吧,一会儿我爸该念叨了。”
罗妈连忙逃也似的冲进病房里,二哥却坐在长凳上,一边揉着拳头,一边苦笑。
欢喜抿着唇,才跟季开明他们一起转出拐角。
“二哥。”
“来了啊。”待看到季开明和大伯母,他才站起来:“姐夫,大伯母,你们也来了啊。”
“二叔怎么样?”之前那番话,季开明也听得真切,此时面上却半点不露。
“医生说挺好,后天就能手术。”二哥笑着道:“医生说了,就是个小手术,成功率很高。以后好好养着,不做重活就跟常人没什么区别。”
可农人怎么可能不做重活?
但不管怎么样,不瘫着就行。
“我去看看叔。”季开明本就是开车送他们来的。
三人进病房,闲聊几句,季开明就走了。二哥送着他出去了……
欢喜跟大伯母在边上作陪,主要是大伯母跟罗妈在说闲话。大伯母特能说,一点小事都能说得热闹的不行。她这会儿主要就说海。其实她也就远远的望了两眼,都不没往近了走呢。但她就能说得十分精彩,让人心神驰往。
罗爸躺着,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只动不动就拿眼看欢喜。
欢喜不望他,她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从来没亲近过,记忆里,跟这个爸爸说话统共加一起,都能数得过来。现在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二哥送人一送就是半个小时,等回来,就把欢喜叫了出去。
“昨天我忘了问,你那个对象,他安排那些,对他有没有影响?”他刚才从季开明那里知道,他们对他的安排。心里是又酸又涩,老大一老爷们,差点就哭出来。在外面溜半天,才将泪给逼回去,转回头就开始担心了。“都是做哥的没出息,还要你去求人,让人看轻你。以后再有这事,你别管。家里这么多男人呢,总能撑过去的。”
从昨天开始,欢喜对这个二哥就开始改观了,今天听了那些话,更让她觉得,过去的她,对这家人的了解还不够深。
“影响应该不大。”也就是还有,毕竟是动了关系的。“至于以后,二哥不说我也不会再去求人了。成不成的,就这一回。”
二哥到是松了口气:“就算以后你两成了,也不能总麻烦他。咱们家世本就差点,要是再总麻烦他,对你不好。”
欢喜突的想到:“二哥,这半年,你怎么不给我写信?”
二哥皱眉:“说到这个,我还要问你。之前给你寄东西,写的信,怎么都没个回音。突然就断了……要不是妈从大伯家知道你什么都好,我都想过去……”他的声音突的一顿:“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是八月初九,到你那估计就八月十几号,寄过去的还有一包皮子……你收没收到?”
欢喜摇头:“没有……”
二哥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笑来:“是了,肯定是没有。我就说,妈那几天怎么手里突然宽泛起来了。”难怪每一次他说要给阿喜寄东西,他妈就说有东西要一起去寄,每次都正好大哥要去镇上,让他顺便带去就行。难怪,难怪……他一时间有些不懂,他妈怎么就这样呢?
他家确实穷,可也没穷到那份上吧?如今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日子越来越有奔头,怎么就这样了呢?
“二哥。”欢喜只一想,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关系的。”
罗二哥摇了摇头:“是我不当心,要是早点……你放心,以后,不会再让他们来烦你了。大哥那里,我也跟他说过了,他人不坏,就是,就是抹不过大嫂去。他那条命是大嫂救的,对着大嫂多少有些气弱。”
这就难怪了!她就说么,她大哥怎么那么迁就大嫂呢。
两兄妹该说的说了,虽然一时间还亲近不起来,可到底也不像以前那样,完全的陌生人。生疏不说,甚至是防备的。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就全都离开了。
病房里,有罗妈一个人就够了。
虽说这个妈爱哭了点,耳根子软了点,脑回路也略清奇了点。但到底是农家人,做活还是十分麻利的。照顾起人来,更是没得说。何况,李青阳还雇了个护工,重的脏的都给做了。
所以,欢喜就跟大伯母去了李青阳给二哥安排的地方。
如无意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会住在这里,趁着现在认认门,到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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