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亲人好友还有你
顾攸宁看着不远处的姬朝宗,怔了怔,等反应过来立刻跑了过去,“你,你怎么来了?”
这会正值傍晚,月亮窗的酒肆外头,天空从原本的湛蓝被艳丽的橙红所取代,像少女脸上的胭脂,亦像一条好看的石榴裙,而此时他心中那个美丽的少女就站在他的面前,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欢喜,那双璀璨明亮的眸子在晚霞的照映下更是熠熠发光。
姬朝宗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声音较起先前还要温柔,含着笑意,“不是说了吗,来接你回家。”
他说完就牵着顾攸宁的手往外走。
顾攸宁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任他牵着,等走到外头,听到喧闹的人声,而身边男子就像是……长长的眼睫猛地一颤,她停下步子,牵住姬朝宗的手,“你,你!”
像是太过震惊,一时连话都说不清了。
只知道拉着他的胳膊,站在他的面前,仰头看他的眼睛,从前没有一丝光亮的双眸此时竟比夜里的星子还要明亮,似是还不敢确定,她双手紧紧抓着姬朝宗的双臂,踮起脚尖要与他平视。
她看到他的双眸中倒映出她的身影还有两道潋滟的笑意。
“好了。”
姬朝宗怕她摔倒,扶着人,低眉笑道:“别看了,我能看见了。”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眼前少女“哇”的一声把他抱住了,两人就站在酒肆外头,这会又是回家吃饭的时间,路上不管是行人还是车马都有不少,顾攸宁的这一声叫喊太响,周遭众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姬朝宗还是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抱住,有些怔楞,也有些高兴,从前何曾见过她这样情绪外放的时候?
忍不住也抬起手把人揽住。
任由心在胸腔震动,而他满怀这颗满涨的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地回抱她。
他是习惯了旁人的注视,纵使被人这样看着也无所谓。
只不过他怀里的这个小姑娘一向是个脸皮薄的,这会不知道倒是无所谓,回头怕是又该羞恼脸红了。
姬朝宗虽说不舍,但还是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胳膊,等她抬目看来,低头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旁边很多人看着呢。”
说话的时候,他眼中到底没忍住,夹了几分笑意。
他该提醒的可都提醒了,回头可不能同他生气。
顾攸宁听到耳边的声音,耳朵轻轻一动,埋在姬朝宗怀里的脸也忍不住往旁边看过去,果然瞧见不远处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甚至还有不少熟脸,这会或是惊讶、或是眉目含笑看着他们……脸咻的一下就红了,她松开手,往后退一步,低着头,好似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样子。
姬朝宗知道她害羞,也没说什么,笑了下,低声说了一句“走吧”就要牵着她的手往马车那边走。
却有一个妇人在此时开口问道:“顾娘子,这是谁呀?”
这妇人就是在西街口卖汤面的,姓殷,当初机缘巧合得顾攸宁帮忙画了几个花样给自己姑娘做衣裳,后来就跟顾攸宁有了往来,平日顾攸宁有什么事都是第一个过来帮忙的,这家酒肆刚开的时候,她就带着自己家的那位和兄弟过来搬搬弄弄,就连三七都是她给人介绍的。
十分热心肠。
她挺喜欢顾娘子的脾性,虽然看着柔弱,骨子里却不是那种可以被人随意摆弄的主,当初刚开酒肆的时候,有不少男人见她姑娘家家的带着老仆幼弟便见色心起,有想讨她当姨娘的,也有无赖混账想揩油的。
那会谈小将军可还没出现呢,她是想帮忙却有心无力。
混混无赖还能啐几声,可那些富绅当官的,她哪有这个脸面去和人家拼?
就在他们很多人都以为这位顾娘子或是只能顺了他们的心意随便找个人嫁了,或是只能关了酒肆的时候,谁想到这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直接从后厨拿了一把菜刀架在一个调笑她的男人的脖子上,小姑娘冷着一张脸,看着就跟那姑射仙人一般,偏做出来的事能唬得人直尿裤子。
那架势,即使过去这么久,她还记忆犹新呢!
那次之后,无论是那些想讨她做姨娘的还是那些无赖混账都收敛了心思,平日最多也只能过过眼瘾,至于动手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就连嘴巴都跟被人加了一把锁似的,生怕惹到这位顾娘子也被人拿刀架一回。
再后来那位谈小将军也出现了,有他护着,自是更加无人敢再打顾娘子的主意。
她是挺看好顾娘子和那位谈将军的,虽然身份不是很匹配,但放眼整个宣化,哪个女子有顾娘子出色?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骑马射箭,就连画出来的花样子也是既精致又好看……她这还等着喝两人的喜酒呢,哪想到如今居然冒出来这么一个眼生的男人,倒是也见过,上回詹大人陪着人过来视察,说是京城来的大官。
可这顾娘子怎么就和这位大官在一起了?
姬朝宗也听到了,他没有回人的意思,仍牵着人往马车走,倒是顾攸宁已经从原先的羞赧中抽回神了,她轻轻拉了拉姬朝宗的袖子,停下步子。
“嗯?”
姬朝宗停下步子,低头看她,“怎么了?”
顾攸宁看他一眼却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而后她转头面向那些围观的众人,目光落在那位殷姓妇人的身上,“殷嫂子。”
她轻声喊人,听人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姬朝宗,牵着他的手又收紧一些,回头冲众人说道:“这是我的未婚夫。”
围观的众人顿时哗然一片。
谁不知道这位顾娘子是出了名的难追,别说那些富绅地主、官吏将士了,就连那位谈小将军追了快半年了,也没见她点头应允,有相识的热心的也问过,这位顾娘子笑笑,只说没有嫁人的心思。
她说得果断,旁人便是再想给她做媒也不能强逼着人家。
没想到……
没想到如今居然出来一个未婚夫!
那位殷姓妇人倒是从最初的怔楞中回过神了,她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她和顾娘子的一桩对话,“顾娘子,你也别怪嫂子多嘴,嫂子也是为你好,你说你这大好年纪,怎么就不想嫁人呢?
就算以前碰见过难事,可这都过去了,咱们人总得往前看啊。”
那会她满心以为这位顾娘子是在男人手上吃过亏,或是受过不好的事。
可那位顾娘子却笑着同她说,“嫂子,我没碰见过难事,我只是……心里有人了。”
她还记得那日豆灯轻晃,暖色的光晕下,少女面庞温柔,眉眼含情,竟是从来不曾露过的动人面貌,“他呀,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
顾攸宁说完那句也就没再看他们,收回目光落在姬朝宗的身上,看到他那双好看的凤目又跟失了神一般,本来还挺从容的心情此时看他这幅神情倒是有些紧张起来。
还有些赧色,比先前还明显。
她从来不会理会旁人的言论,只在乎他是怎么想的。
刚刚听着他们议论纷纷,只怕不说清楚,明日宣化就得传出不少谣言了,不想让他们胡乱猜测,更不想让他们把那些难听的词放在姬朝宗的身上,她的姬朝宗理应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词汇,所以她就停下步子开了这个口。
其实也该开口的。
他们这段感情里,一直都是姬朝宗在付出。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也想光明正大牵着他的手,说与旁人听,说呀,“你们看,这是姬朝宗,他是我的未婚夫,是我以后的丈夫,是要与我白头偕老相伴一生的男人。”
她就是想要和他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不用顾忌旁人的言论和眼光。
她想牵他的手,想拥抱,想亲吻……
脸一红,亲吻这样亲密的事还是留到家里去做吧。
顶着男人灼灼的视线,顾攸宁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看着他亮得惊人的眼睛,到底还是忍不住,牵了牵他的袖子,低着头,羞涩道:“走啦,回家了。”
姬朝宗此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他的心狂跳不止,咚咚咚的,像边疆将士敲击的军鼓,一声一声,都快震出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愣愣地,似不敢置信,而怔楞之后便是狂喜,看着她这张动人的温柔脸庞,他多想不顾一切抱住她亲吻她,然后把人带回家中为所欲为,可天已经黑了,想到今天这个日子,他还是用力把这些心思全压了下去,重重回握住她的手。
他开口,声音喑哑,“好,我们回家。”
……
本来以为姬朝宗是带她回西树胡同,没想到马车最后却停在她的宅子前。
这会天已经大黑了,门前摇晃的风灯却比平日还要通亮,顾攸宁仔细看了看,像是新换的,就连蜡烛也是新的,她心里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回头去看姬朝宗。
可姬朝宗却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握了握她的手,笑道:“走吧。”
他牵着顾攸宁的手继续往前走。
门被推开,顾攸宁看到本来冷清荒芜的院子被人搬来不少盆栽花草,树上有新挂的彩条和风灯,而长廊下,嬷嬷和半夏还有小满就站在那,甚至还有……谈家兄妹。
“阿姐!”
顾承瑞早待不住了,一直扬长脖子往外头看,这会看到她出现立马笑着跑了过去,手里还握着一只很大的木盒子,哼哧哼哧地跑到她面前,仰头笑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虽然早在门口的时候就猜到了,但真的看到这幅场景,顾攸宁的心还是重重跳了一下。
原来……
他们都没忘记。
眼睛有些热,心里也似有暖流滑过,她勉强压抑着哽咽,问顾承瑞,“这是什么?”
顾承瑞才不说,只道:“阿姐快打开看看!”
顾攸宁自然如他所愿,她笑着打开,里头放着一套衣裳,上衣是领边裹着白狐绒的红色短袄,绣着牡丹花,底下也是同色样式的长裙,上次她带着小满去做衣裳的时候就看到这身衣裳了,那会她看了两眼却没买,倒不是买不起,只是她喜欢的人不在这,她打扮得再好看又给谁去看。
没想到小满却记了下来。
半夏这会也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双新做的绣鞋,月白色,同样是牡丹花,只是花样不同,这会眉眼弯弯冲她笑道:“这可是我特意搭配小少爷买的衣裳给您做的呢,您进去试试?”
“老奴也很久没伺候小姐装扮了,今天就让老奴给您梳头吧。”
李嬷嬷也笑着过来。
看着这些熟悉的人,顾攸宁本就滚烫的眼睛此时更是热得快掉下泪,她的心满满涨涨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这世上于她而言最为亲近的几个人都在这了。
他们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阿宁。”
谈言领着谈欣走了过来,少年将军的脸上也挂着笑,虽然看到她和姬朝宗并肩而立,心里还是闪过一丝难过,但还是扬着明媚璀璨的笑颜祝贺道:“生辰快乐。”
顾攸宁笑着回应:“谢谢。”
在宣化的这大半年,谈言帮过她许多,虽说她无法回馈相等的爱意,但她心中是真的感激他的。
只是……
顾攸宁的目光落在谈欣的身上,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谈欣居然会过来。
谈欣哪里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忙道:“哎,你可别想太多,我……”察觉到朝她看过来的两道视线,喉间未吐出的话一梗,半晌闷着嗓子继续道:“算了算了,生辰快乐,礼物放里面了。”
她才不会亲自交给她呢。
顾攸宁对谈欣并没有什么芥蒂,闻言也只是笑笑,“谢谢你能来。”
听她道谢,谈欣眼皮一条,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迎着那张明媚的笑颜,刚过及笈的小姑娘终于还是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生辰快乐啊。”
其实她也没那么讨厌。
“外头风大,都进去坐吧。”
半夏等他们说完,招呼着他们进去。
顾攸宁回头看一眼姬朝宗,他的目光好似一直追随着她,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到他望着她,脸不禁一红,心里却很热,她小声道:“那你先过去坐,我进去换衣裳。”
“嗯。”
姬朝宗点点头,看着她被半夏和李嬷嬷扶着离开,直到瞧不见她的身影了,这才收回视线落在顾承瑞的身上,“小矮子,走了。”
“你才小矮子!”
顾承瑞炸毛道:“我比起去年高了一个手指了!”
姬朝宗挑了挑眉,“那又如何?”
说着还比划了下他的身高,嗤道,“你不还是只到我的腰?”
“你!”
谈言看着两人骂骂咧咧的,不禁有些出神。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承瑞玩得也算不错,可承瑞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过这幅样子……虽然张牙舞爪,但显然是对极亲近的人才会表露的模样。
又想到阿宁……
他摇了摇头,唇边泛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他终究是比不过他。
等到顾攸宁梳完妆出来的时候,半夏已经操持起火锅了,除了谈言兄妹,扶风和杜仲也在,顾攸宁先前让人过来传话,请他们先用,他们也就没客气,只有姬朝宗手里握着一盏薄酒,菜却一筷子都没动。
好似在等她。
外头风灯摇曳,屋中烛火通明。
俊美的青年百无聊赖地坐着,直到听到一串脚步声才掀起眼帘,石青色的软帘被人掀起,他看到他心爱的女子穿着大红衣裙,梳着留仙髻,踏着月亮和灯火一步步朝他走来。
她似乎也看到他了,眼神和他一撞,又红了脸,别过头,可最后却还是强忍着羞意,攥着衣袖朝他看了过来。
然后在众人还未发现的时候偷偷朝他抿唇一笑。
姬朝宗只觉得心里好似炸开了一片烟花,眼前是最美的流光,只是烟花易散,她却永远在他眼中。
……
晚宴结束已快亥时。
谈家兄妹告辞回家,扶风和半夏等人在里头收拾,顾承瑞也由李嬷嬷领着去洗漱睡觉了,顾攸宁和姬朝宗却在长廊下并肩看着外头的天空。
顾攸宁今日多喝了几盏酒,这会脸有些红,可那双眼睛却十分明亮,这会正挽着姬朝宗的胳膊,头贴在他的肩上,絮絮说道:“我以前无聊没事干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坐在后院的躺椅上看着天空数天上的星星,然后想着你是不是也会和我一样看着同一片天空。”
那是那个时候,她能想到他们唯一共同拥有的东西了。
姬朝宗却没看天空,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见她打了个喷嚏就拧起眉,替人拢了身上的大氅,又把她的手藏到自己袖子里,给她焐热。
“进去?”
“不要。”
顾攸宁看着他摇摇头,声音有些软绵绵的,像在撒娇,“再看会。”
姬朝宗便没再说,只是抬手把人揽到自己怀里。
“姬朝宗。”
顾攸宁把大半脸埋在他怀里,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你那一年……是怎么过的呢?”
她说得很慢,眼睛却一直望着他,柔软的手也一直握着他的手,她带着犹豫和紧张,轻声说,“你能和我说说吗?”
姬朝宗抱着她的手指一动,漆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什么好说的。”
可看着她的眼睛,知她若是不听他说一回肯定睡不着,还是开口说了,“刚开始的时候,一直在找你,后来大概猜出你是跟谁走了,便让扶风领着人去找你了。”
看着她微颤的羽睫,姬朝宗笑着安抚道:“别听杜仲胡说,我真没怎么样,我那会升了官,有不少事要处理,忙的时候没时间想你,真想你想得不行的时候就去澄园看看,或者去九里巷坐坐。”
顾攸宁听他简言意骇,又岂会不知他是故意为了让她安心,挑那些不重要的说。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脸埋到他的怀里,然后更为用力地抱他。
姬朝宗轻轻抚着她的头,也没说话,他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一年过得哪有他说的那么容易?
那几百个夜里,他几乎没有一个能好好入睡的日子,可既然过去了,何必再说给她听让她愧疚难受呢?
他啊,只希望她能像今日这样高兴,永远高兴。
何况这次重逢也让他想通了许多事,从前两人的相处看着风平浪静,其实处处都有危机,他们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就算那会真的如他所愿成婚了,以后也还是会面临许多问题。
倒是这次分开,让他们各自都成熟了许多。
也让他们更加清楚彼此的心了。
怕她一个人闷着伤心,姬朝宗主动扯起话题,“刚才谈欣走的时候,和你说了什么?”
顾攸宁知道他是在故意扯开话题,也没拆穿他,抹了下脸上的泪,抬头看他的时候却是再好看的笑颜:“她说……”
—“顾攸宁,你可别以为我来给你过生日是跟你和好了,我还是不喜欢你,不过嘛,我挺佩服你的……哎,你真的逃婚了啊?
还逃了姬朝宗的婚?
哈哈哈,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听詹叔叔说起你的身份和事迹的时候,我都快笑死了,活该!谁让他故意拿我当挡箭牌,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要不是那张脸和那个背景,我才不会去接近他呢!”
重复了谈欣的那番话,顾攸宁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其实她也挺有意思的。”
……
“哥。”
谈欣看着自打出了顾府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谈言,不高兴地赶马跟过去,“你干嘛啊,垂头丧气的,我都看不起你!”
说完见他还是不说话,又担心,又焦急,“你要真喜欢人家就去追啊,这不还没成婚吗?
就算成婚了也能再嫁啊,我看那姬朝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官职比你高一些,可你比他年轻呢!”
寒风中,谈言终于开口了,“可她不喜欢我。”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哑,透着难以言说的艰涩,握着缰绳,抿唇,“倘若她不喜欢他,我便是费尽心思也会争一争,可我能看出,她喜欢他。”
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只有在看向姬朝宗的时候,眼中才会含着明媚的笑意。
那是从前,他从未见到过的笑颜。
头顶突然炸开一片烟花。
砰砰砰——
抬头,流光溢彩,似银河倾泻。
谈欣似吓了一跳,嘀咕道:“这烟花节都结束了,怎么还有人放烟花?”
谈言没说话,可他大概能猜到是谁做的,其实那个男人远没有平日表露出来的那般傲慢冷漠,至少,他待她的好是真的,就像今天生辰,也是那个男人主动邀请他的。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疑惑地质问姬朝宗:“为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为什么要请我?”
“我是不喜欢你。”
男人一身黑衣,负手而立,“可我很感激这半年你对她的帮助,你是她的朋友,这样的日子,我希望她的身边不仅有亲人,也能有好友相伴。”
回忆戛然而止。
而头顶的烟花还未曾歇散,砰砰砰的,永无止境,有不少人家都出了房间去看,而他目视前方,终于还是释然一笑。
罢了。
“走吧,”少年将军扬起手中的马鞭,“回家了。”
“嗳!”
谈欣本来还在看烟花,闻声去看,只看到一人一马离开的身影,“臭谈言!”
她甩甩鞭子,气呼呼追上去,“你居然不等我,我要回家和阿娘告状去!”
……
“怎么想到放烟花?”
顾攸宁看着头顶那片流光溢彩,有些惊讶。
姬朝宗抚着她的头,没说话,可顾攸宁看着他的眼睛却猜到了他的用意,之前烟花节的时候,他们还没和好,自然没有一起去看,而如今男人这么做只怕是为了重新补给她一个烟花盛宴。
独属于她的盛宴。
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她没再说,只是牵着他的手一起去看头顶的烟花。
姬朝宗仍看着她。
夜空下,两人一个看着头顶的天空,一个看着他心爱的姑娘。
直到烟花结束,顾攸宁牵牵姬朝宗的袖子,笑着看他,“走吧,去睡觉了。”
“嗯。”
姬朝宗点头。
看她困得直打瞌睡,他松开她的手走到她的身前。
顾攸宁捂着嘴巴还在打哈欠,看他弯下身,疑惑道:“怎么了?”
“上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却给人一种让人安心的力度,“我背你回去。”
顾攸宁有些不好意思,“才这么点路……”说是这样说,但她还是靠了过去,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脸贴在他的肩上,带着无比的满足,小声说,“好了。”
姬朝宗稳稳背起人,像是才想起什么,他说,“我怀里有给你的礼物,你自己拿。”
“嗯?”
顾攸宁愣了下,还是伸手摸了过去,摸到一块红绸包着的物件,取出来,看样子像是支簪子,打开一看,果然是簪子,还是一支花开并蒂的金簪。
“顾攸宁。”
背着他的男人突然开口喊她。
温柔的男声携着晚风擦过她的耳畔,她听他说,“生辰快乐。”
去年,今年,以后都要快快乐乐。
顾攸宁的喉咙突然有些痒,眼睛也有些滚烫,她轻轻嗯一声,声音轻得却像是听不见,把簪子戴在髻上,她凑过去给人看,压着哽咽,笑说,“你看看,好不好看。”
姬朝宗回头看一眼,花开并蒂,不及她如花笑颜。
“……好看。”
他的声音也有些哑。
这支簪子本该在一年前就送给她,他妥帖珍藏一年,如今终于物归原主。
此后——
他愿他们如这并蒂之花,同心相连,夫妻恩爱。
“姬朝宗。”
顾攸宁重新把脸贴在他的肩上,“我今天很高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的生辰了,以前最多是和嬷嬷她们吃一碗长寿面。
像这样,亲人好友皆在身侧,欢声笑语一晚上的日子,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嗯。”
男人的脸上也挂着笑,他回过头,继续背着人往前走,风灯折射出来的光线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明明是两个人,却只有一个影子,“你高兴就好。”
他做了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让她高兴。
“我今天许了三个愿。”
姬朝宗嗯一声,问,“哪三个?”
顾攸宁就抱着他,开口,“一愿身边近亲好友身体康健、幸福顺遂。”
“嗯。”
“二愿早日找到兄长,父母来生顺遂。”
背着她的手一紧,姬朝宗心中担忧,回头看她,还未说话,就见背上的女子突然凑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似清风拂面,却在心上落下重重一击,他看着顾攸宁在月色下扬起明媚的笑容,说,“三愿……我与郎君岁岁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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