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齐荣的话一说完,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当年齐荣在锦华高中威名远播，至今余威都还是在的。时隔多年突然承认了当年流传已久的他跟尹萌之间暧昧的关系，谁敢说不劲爆。
大群里安静下来,关系好的三两好友早已经拉起小群猛烈地讨论起来了。
尹萌跟祝梨对视一眼,两人神情都有些呆滞。
好半晌,两人同时开口。
祝梨：“所以当初他真的在追你？”
尹萌：“现在怎么办呀，又要被大家议论了。”
两人眨了眨眼，又同时回答。
祝梨：“又不是什么坏事，荣哥这是在给你撑腰呢。”
尹萌：“怎么可能？我跟他那时候究竟怎么回事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两人说完互相对视了两眼,最后放松下来。
祝梨看着手机上齐荣的那行消息，打趣道：“先前听你说荣哥最近的这番操作,我还以为他转性了。现在看来，还是有几分当年风范的嘛。”
尹萌愁得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他这是造谣，自己造自己的谣。”
祝梨啧啧两声,回想起来当年齐荣几次三番护着尹萌的那些操作,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齐荣这可绝对不是造谣。
她侧头看了眼尹萌,稍微正经了点，问她：“所以你究竟是什么想法？”
尹萌微微抬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从抱枕里露出来，眨巴眨巴地望着祝梨,小声问：“什么想法？”
“对咱们荣哥啊。就这给你撑腰的架势，要说他对你没意思我可不相信。你呢？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吗？”
尹萌抿了抿唇,小声问：“是……吗？”重点完全放在了前半句。
祝梨无奈。
知道这样问是问不出个结果的,她干脆转换路线,故意愤愤然道：“我也觉得,当初那么关键的时候这家伙居然不在，现在跑到你面前来花里胡哨一堆套路，咱萌萌可不约。要不干脆删除拉黑一条龙吧？咱们就当没跟他偶遇过，江湖不见。”
祝梨说着，作势就要去拿她的手机。
“别！”尹萌这次反应得很快，几乎是立刻把手机抢在怀里。
等回过神来，对上祝梨一双“我就知道”的眼神，尹萌彻底认输了。
“好吧，我放不下他。”她自暴自弃地小声承认道。
祝梨一把抱住她，笑道：“多正常的事儿，我要是有个这么帅又这么酷对我还好的初恋我也放不下。最重要的是，他心里也有你。我确定。”
尹萌脸颊微红，侧头望着她，小声问：“真的吗？”
这么长时间没见，哪怕再多的细节告诉她答案是肯定的，但尹萌心中仍会有某个角落在小声质疑。装作快递员加好友，可能只是为了方便知道她的近况，又不想暴露身份。带她上分，可能只是朋友之间的常规操作。至于今天在群里帮她说话……毕竟当年的事跟他有关，出于绅士的角度帮她一把，并不能说明什么。
尹萌越想越不自信。
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好，值得他放在心里惦记这么多年。
祝梨一看尹萌这纠结的小表情，就知道这丫头又在想东想西。
她张了张口，正准备引经据典拿出八百字小论文的架势给小姑娘安心放心以及信心，她放在一旁的手机先响了一声。
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
尹萌跟祝梨对视一眼，转头去看手机。
【齐荣：有时间见一面吗？】
尹萌一怔。
她抬头去看祝梨，紧张和慌乱全写在脸上。
“去，必须去，”祝梨一边说，一边起身把自己的化妆包拿了过来，一副干大事的样子跟尹萌道，“放心，有我在，一定让你惊艳的出场，让他后悔当初没直接把你给吃了。”
尹萌：“？”这是什么魔鬼发言！
祝梨伸出食指勾住尹萌的下巴抬了抬，挑逗道：“不过没关系，现在吃了也还来得及。”
尹萌脸颊刷地一红。
救命，工作以后的祝梨画风太过豪放了，她顶不住啊。
……
齐荣跟尹萌约在一家氛围不错的餐厅。
齐荣提前很久就到了，坐在餐桌边等待的时候还在回想那天唐雪融告诉他的事。
高三那年，尹萌过得很不好。
刚好是高考前的最后一年，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儿为最后一战准备冲刺的时候，尹萌突然请假了好几天。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还是祝梨告诉唐雪融的，尹萌奶奶突然生了重病，人已经送去医院，尹萌请了假，在医院没日没夜地照顾着。
人一上了年纪，健康就成了根本。尹萌奶奶平时身体看不出什么毛病，等送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老人家身体早就有疼痛，只是不想小辈担心，才一直忍着。等确诊下来才发现，已经是癌症晚期。治疗费用高昂不说，老人家岁数大了经不经得起折腾还是另一回事。
尹萌是赵芳最亲的亲人了，偏偏还在念书。至于姑姑一家，之前齐宏拿捏住一家人的债务逼迫周伶语把偷走的尹萌的画还回去以后，两家人几乎彻底断了来往，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算了，这种时候更不可能把赵芳治病的担子揽在自己身上。
只有赵芳跟尹萌两个人相依为命。
尹萌当然想救奶奶。刚开始的震惊和慌乱过去以后，她在学校请了长假，陪在奶奶身边。为了治病，原本还想把尹忠国留给两人的唯一的一套房子给卖了，但……老人家无论如何不同意。赵芳说那是尹萌将来生活的根基，她年龄大了早就活够了，断断不能因为自己连累尹萌以后的生活。
祖孙俩处处都是为对方着想，宁愿自己受委屈。
原本尹萌打算瞒着赵芳，偷偷把房子给卖了。但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房子没卖，尹萌也筹到了给奶奶治病的钱。只不过老人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尹萌也明显的一天比一天憔悴下来。
那段时间，大概是尹萌最难受的一段时间。
唐雪融跟祝梨一起去医院看过尹萌。小姑娘不知道是累得还是难过的，脸色惨白，还发着烧。他们俩不想尹萌还要费心照顾自己，没多留，只能匆匆安慰完小姑娘就走了。再在学校见面的时候，尹萌好像涅槃重生一般，一心向着学习，目光更坚定了许多。虽然学校医院两头跑，但她仍旧坚强得撑住了。
最让人生气的是，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的鬼，那段时间学校论坛里突然流言四起，说高三某个女生跟男生同居，个人作风很差，影响十分恶劣。发帖者放出的是尹萌跟一个男生一起回家的照片，前后好几张，确实是进了同一个家门没错。那男生隐隐看着，像是齐荣，但没人敢说。
也是那段时间，尹萌几乎成了全校的焦点人物，不仅班主任开始着手调查，甚至连学校领导都陆续找尹萌进行谈话。
已经到了高三最关键的时候，高考在即，谁家不是把自家孩子跟个大熊猫似的护着，生怕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影响了学习？偏偏尹萌却要承受这一场又一场的波折，本就筋疲力尽的心上创伤不断。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偶遇，我问她还好吗？她说……”
【幸好之前因为齐荣，我已经能面对大多数人的目光了。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呢】
唐雪融说，那是她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一次见到尹萌嘴角的笑容。
虽然是笑的，但却让人看得想哭。
齐荣坐在餐桌边，拳头早已经不自觉地缩紧。
他不敢想，她经历这一切的时候，他竟然不在她身边。
他当时没料到，自己回B市以后会再也不回平安镇。
刚开始只是回去照顾爷爷，再后来，齐如海不声不响的把他的转学手续全部办完，即便他不去B市的学校报到，也不能再回锦华高中念书。
齐荣也挣扎过。
但齐如海可不是那种你反抗我就退让的父亲。
身为一个军人，他有自己的铁血手腕。齐荣当初被他送去平安镇，只是权宜之计。但杨彩凤的事情解决了，父子俩的关系也缓和了，比起平安镇落后的教育条件，当然是让齐荣留在B市学习更好。
作为一个高中生，齐如海真的下了狠心，齐荣的反抗并不能掀起太大的风浪。
他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学校和陪爷爷这件事上，同时暗暗积累，时刻找机会回平安镇看看尹萌。如此直到高三那年，尹萌跟他彻底断了联系。齐荣疯了似的想要连夜回去平安镇，却被齐如海拦了下来。
“她不想见你。”齐如海说。
看着自家儿子不相信的表情，他摆出父辈的威严施压道：“就算让你回去，你又能为她做些什么？赵芳病重，你能帮忙照顾她吗？你能给她经济支撑吗？还是你能把B市的一切放下不管，在她身边陪着她，直到所有事情全部解决？你都不能。”
齐如海字字诛心。
不过十八岁的齐荣，被齐如海一个又一个问句钉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重要的是，尹萌不想见他。
齐如海不会拿这种事说谎。
也是那一年，齐荣最终决定高考毕业以后加入军校。
他要变得更强，才能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
……
只不过齐荣没想到，高三那年，除了赵芳病重，她经历得远比他知道得多。
齐荣目光深沉，看不出情绪。
尹萌走进餐厅，一眼就望见了面色低沉的齐荣。
他穿着白色衬衣，坐在餐桌边，虽然脸色不怎么温和，周身甚至还萦绕着一种让人害怕的低气压，但耐不住坚毅的五官帅气又有魅力，再加上挺拔的身形和优越的气场，其他桌不少女生仍是频频往这边看。
尹萌走进来的时候，齐荣抬眼看见她，眼睛明显亮了亮。
他起身帮她拉开椅子，绅士的行为中透出一丝紧张。
尹萌也紧张得不行。
她今天出门前被祝梨好好打扮了一番。祝梨给她挑了条小白裙，符合她温柔的气质，耳钉、项链也都是小花的图案，精致又不显得浮夸。她头发微微烫卷落在脑后，还稍稍喷了点香水，是浅淡的莫奈花园的味道，尾调有一丝清甜。
两个人相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最后还是上了菜，尹萌才惊讶地开口问：“这家店……”
“是那家。”齐荣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几丝笑意，肯定道。
只是当初他们在汉服活动上一起吃过的那家店。尹萌当时还惦记着打包几个菜回去带给奶奶尝尝，但两人离开的时候就餐区已经打烊了，到底是没能实现。
尹萌小心翼翼尝了两道菜，满足地感叹：“这么多年过去了，味道还是那么好。”
齐荣也点了点头。
虽然他其实觉得，只要一起吃饭的人是她，吃的东西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没有说太多话。
虽然周围的环境不同，但这种相对坐着一起吃东西的样子，都让他们回想起高中的时候老房子里的一楼，坐在餐桌边吃饭的时光。
不同的是，两个人现在都长大了。
点餐的时候，齐荣在尹萌的提议下，还点了一瓶酒。
齐荣以为她主动提议要喝，大概是这么多年过去酒量有了不小的长进。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齐荣抬头对上尹萌有些迷离的眸子，意识到不妙，却已经晚了。
她大概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有多漂亮。她以前也很美，像一块天然的润玉，眼睛明媚如天上的星星，红唇更是点点樱桃。但今天的她尤其美。正处在二十多岁盛开的年纪，一双眼睛漂亮得像是会勾人，唇瓣上明艳的亮色更像是十足的邀请。
齐荣自问也是个正常男人，没道理在这样的春景面前无动于衷。
但他只能克制着。
他无数次提醒自己，当年只是当年，现在的她身边已经有另一个男人了。
他记得打游戏时那个就在她身边的男生的声音。听起来年龄不大，也不知道为人靠不靠谱。
“我送你回去。”他克制着别开眼，走到她身后，帮她拎包，拖开椅子。
尹萌却有些疑惑。
她漂亮的眸子无辜地看着他，有些失落地问：“送我回去？你今天叫我出来，就只是一起吃饭吗？”
齐荣低头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什么用力拨弄着，肾上腺素狂飙。
有种不顾一切把她按进怀里放肆凌虐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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