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教室里一片混乱。
潘胜是跟黄成美一起从办公室回来的,这时候也帮忙把弄乱的桌椅板凳排好。
晚自习的上课铃声敲响的时候，教室里看似恢复了宁静。
黄成美站在讲台上，展开自己手里拿着的表格,开口道：“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有件事跟大家通报一下。”
所有人都停下了装模作样做题目的手,看向黄成美。尤其是之前闹事的陈健一伙人。
“我们学校数学组教授陈柏和老师受校长邀请，选拔一个数学竞赛班，代表学校参加竞赛。之前通过选拔考试，已经选纳了我们学校高一到高三数学尖子生二十三人。其中,我们班入选的人有，齐荣。”
齐荣的名字一出来,全班哗然。
黄成美看着教室里神态各异的同学们，把名单交给潘胜：“名单你下课贴到黑板上，进行公示。这次竞赛班学校领导非常重视，如果有任何人对竞赛选拔考试有任何疑虑的,欢迎举报给教导主任,学校必定严查。但如果有人因为个人原因干扰其他同学正常学习的……”
黄成美目光转向陈健几人：“学校一定严惩不贷。”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等黄成美离开,不少人好奇巴巴地去看潘胜贴在黑板上公示的名单,上面果然写着：高一（6）班，齐荣。
“班长,这次竞赛选拔你没去吗？”几个人好奇的问潘胜。
潘胜干巴巴地道：“去了。”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
医务室里，尹萌醒来的时候眼眶还有些湿。
大概是太长时间没有这样完全不受控制的深睡了,她在梦里见到了爸爸。他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脸上没什么皱纹,在院子里种菜种花,接她放学回家的时候指着院子里的每一株花苗,问她认不认识那叫什么名字。
尹萌要是说对了,爸爸就会奖励地在她脸颊上亲一口，然后说一句“我们家萌萌真聪明”，尹萌害羞得脸颊通红，直往他怀里钻。每当这时候，奶奶总是坐在院子门口的竹编椅上，看他们父女俩打闹着，宽心地笑着。
这是她印象中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候。
只不过，就算是在梦里，她都清楚地知道这一切早就一去不复返了。所以笑着笑着，眼泪就湿润了眼眶。
尹萌睁开眼的时候，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去，隐没在枕头里。
医务室里非常安静。
尹萌睁开眼，看见头顶明晃晃的吊灯。她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刚有动静，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帮她把枕头竖起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让她靠上去。
“齐荣？”尹萌小声开口。
齐荣点了点头。
他看着小姑娘微微泛红的眼底，没有错过刚刚那两滴已经藏在枕头里的眼泪。但他看着小姑娘慌乱地揉眼睛的动作，欲盖弥彰般地想把一切都藏起来，没有多问。
“头还疼吗？”
尹萌摇了摇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她隐约还记得自己跟陈健他们争论的事，以及后来齐荣出现，自己倒在他怀里。虽然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但总归是给他添麻烦了。
齐荣眸光沉了沉。
他看着小姑娘歉疚的神色，心头五味杂陈。
她跟陈健因为什么起的冲突，别说班上其他人七嘴八舌说了不少，就是不说他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因为他。上次陈健不交英语作业，齐荣杀了他的威风，他必定怀恨在心。这次齐荣成绩又这么惹眼，他不拿这件事作文章，齐荣才会觉得奇怪。
只是没想到，小姑娘会为他出这个头……
“有没有哪里受伤了？”齐荣低声问。
尹萌赶紧摇头：“没有，你上次都教训他们了，他们哪敢动手？”她故意把语气放得很轻松，不想齐荣担心。
男生脸色却仍旧沉沉的，没有一丝松快。
尹萌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在他不解的目光下，弯了弯眼睛，意味深长道：“我可要好好看看，年级第三长的什么样。”
齐荣哑然片刻。
之前就一直没解释，她一直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直到换座位的时候，他也只是模棱两可地提了那么一句。说起来，她也跟其他人一样，在考试排名出来之前，对他的真实水平一无所知。但他从年级倒数一跃成为第三名，她却从没说过一句怀疑的话，甚至还为了他跟陈健他们起冲突。
“你就没想过，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呢？”齐荣低声问。
“什么？”
“我这排名坐火箭似的往上蹿，万一我真是作弊了……”
“不可能！”尹萌甚至不等他说完，想也不想地打断道。
齐荣抬眸看向她。
尹萌看着他，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坚定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不能这样污蔑你，也不许你自己这样说！”
齐荣看着小姑娘认真的目光，静默片刻，无奈地一笑。
“这么霸道啊？”
尹萌一怔，后知后觉地红了红脸。
但她很快又想到了些别的。
听他这语气，他之前就知道自己这次考试成绩会很好，再往前，好像是她跟齐荣提到过，这次考试结束会按成绩排座位，第一名有优先选择权……所以，难道他一早成绩不好的时候压根就是装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进步，现在的成绩只是他的正常发挥而已？
尹萌想通了这一点，再去看齐荣，目光中带着几分思索的意味。
“那你这次考试？”尹萌试探着问他。
齐荣把心底的心虚强压下去，面上一脸坦然地跟她对视着。
“你刚醒，别多想，注意休息。”他说着强行把人按回床上躺着，用行动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
尹萌跟齐荣一起回到教室的时候，不出意料地收到了班里大多数人的注目礼。
又是为她动手又是公主抱的，齐荣跟尹萌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几乎再也藏不住了，再加上论坛上前段时间被传得热火朝天的“对视照”，众人目光中的暧昧几乎要把两人溺在里面。甚至有人悄悄评断着：颜值——匹配，身高——匹配，性格——匹配。这两人要是真的在一起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哦？
尹萌完全不好奇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突如其来地被众多视线所包裹，那种紧张的、只想立马逃离的感觉又出现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往齐荣身后退了小半步。
齐荣自然而然地把她挡在身后，像个护盾一般，把她跟那些目光隔离开来，一路回到座位上。
祝梨早就按捺不住了。
尹萌一回来，她就急不可耐地转回头来，跟尹萌抱怨道：“萌萌，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我本来都想去医务室看你的，但就是潘胜这个死胖子，死活不让我出去，还威胁我，说要是我去了他就把我昨天前天大前天临时补的作业全都报告给老师……萌萌，我想哭。”
尹萌原本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彻底被祝梨的一番话给逗笑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事儿都没有，”尹萌小声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问，“他们呢？”
“谁？你说陈健他们？”祝梨冷哼一声，愤愤道，“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看他们几个这回可没好果子吃！你还不知道吧？齐荣被选入竞赛班了，以后可是要代表我们学校出去参加比赛的，是咱们班的大熊猫，重点保护对象。陈健他们几个这次挑事儿挑到齐荣头上来，必得重罚！别的不说，国旗下检讨总是最起码的吧？我现在可是期待得很呢！”
祝梨说得停不下来，尹萌却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
“齐荣？竞赛班？”她疑惑地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齐荣。
后者清了清喉咙，这才有了那么几分不自在。
他刚想说些什么转移一下尹萌的注意力，潘胜却在这时候回来了。
他人才刚到座位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先转回身来把厚厚一本竞赛教材放到齐荣桌上，道：“这是黄老师让我拿给你的，说是竞赛班同学每人一本。她还特意交代了，陈柏和教授很看重你，让你加油。”
齐荣：“……”
在小姑娘探究的视线中，某少爷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
他把书随手往桌肚一塞，强装坦然，甚至单手垫在桌上，已经准备好继续趴桌上睡觉，以逃避小姑娘那让人招架不住的目光了……潘胜却在这时候再次转回头来望着他。他这回手里拿着的不是竞赛教材，而是自己的数学试卷。
“荣哥，这次的试卷有道题我一直看不明白，您能不能帮我……”潘胜这么说着，期待地看着齐荣。不同于之前的试探，他现在对齐荣可谓是五体投地。学霸的世界，谁成绩牛逼谁是老大。齐荣都年级第三了，都进竞赛班了，别说叫声哥了，只要他能给自己讲题，一直叫哥都没问题！
然而齐荣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我不会。”跟之前一模一样，连借口都不带找的。
潘胜表情一僵，苦哈哈地转回身去，准备继续跟自己的难题死磕。
祝梨看不过眼了。
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生活，也为了潘胜以后能对自己少加管教，祝梨决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点拨他一二。
“班长，有时候强攻不行，咱们得智取……”祝梨意味深长。
潘胜没好气道：“你这是骂我脑子不好？”
祝梨恨铁不成钢，一双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我的意思是，有时候问题目，你得想想办法，曲线救国……”她说完，看潘胜那一脸茫然的表情，无可奈何了，只能自己动手。
她伸手把潘胜的试卷拿过来，转头放到尹萌桌上，道：“萌萌，这题我也不会，你看看你会吗？”
尹萌把试卷接过来，苦思冥想做出来第一问，面对第二问，跟潘胜一样大眼瞪小眼。
“我也不会……”她苦恼地又想了半晌，伸手戳了戳刚趴在桌上装睡的齐荣，小声问，“齐荣，这题我不会做，你能帮我看看吗？”
齐荣在小姑娘的声音中抬起头来。
他抬眼扫了一眼刚刚被潘胜递到自己眼前又被原封不动拿走的题目，目光从祝梨心虚的表情以及潘胜恍然大悟的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停在小姑娘脸上。
“不会做？”
尹萌点点头。
“想让我教你？”
尹萌又乖乖点了点头。
齐荣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
他当着祝梨跟潘胜的面，俯身压到尹萌耳畔，小声道：“给你讲题可以，条件是，不能因为我之前瞒着你成绩的事生气。”
尹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齐荣却已经往后退开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挑眉道：“同意吗？”
尹萌不服气地小声哼了一声。
“可以。”她轻轻点头。
心底琢磨着，不能因为这件事生气，但她生气的理由千千万呢，总有一款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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