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凤年”已经变了出来,万事俱备,只等闯那无朽塔了。
赫连高僧会陪骆青遥与辛鹤几人一同上去,原本阮小眉也闹着要去,但塔上毕竟凶险难测,阮小眉就算年轻时使着斩月双刀,江湖上威风不尽,如今也已上了岁数,闻人靖咬死不松口,怎么也不肯答应让她上塔,骆青遥也担心外婆,不愿让她跟着一起涉险,阮小眉闹了一通没辙后,只能守在塔下,等着瑶瑶他们出来了。
在登塔前一夜,赫连高僧关起房门,跟骆青遥六人细细叮嘱那闯塔的要领。
一般都是东鸣寺里的高僧轮流守那无朽塔,“考验”的内容也是千变万化,囊括天文地理、医术药石、棋艺画技、机关偃术、武功内力等各方面,可以说,想要闯上无朽塔,需得使尽浑身解数才行。
曾经还有闯塔失败多次的江湖人士,无奈调侃过,闯一回无朽塔,比考个状元郎还难。
所幸骆青遥他们六个人里,倒也各有所长,方方面面都有专擅之人,并且还有赫连高僧这一最大“法器”。
“有老衲在,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们上去就知道了。”
这赫连高僧之前也守过无朽塔许多次,跟塔中好几位僧人交情都极好,这次他要带人闯无朽塔,自然就会拜托这几位“老兄弟”来守塔,其中的“门门道道”可想而知了。
“毕竟熟人好办事嘛,为了你们这一回闯塔啊,老衲可是花了‘大价钱’,把自己心爱的好几串檀木念珠都散了出去,还答应了那几个家伙,要重操旧业,给他们做上好几天‘木匠’呢!”
赫连高僧想起来就肉疼不已,骆青遥他们听了却是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佛门之地,也有这些俗世上的往来打点,人情通融,这就是所谓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吗?
“对了,你们身上有糖果吗?”赫连高僧忽然问道。
众人一愣,喻剪夏睫毛微颤,轻轻开口道:“我,我身上带了糖果。”
那是她离开柳明山庄时,贞贞塞进她怀中的,她一直没舍得吃,放在一方小小的盒中,装进药箱里每日随身带着,好像贞贞也陪伴在她身旁一样,那股香甜的气息时时围绕着她,没有离开过,令她心中安宁愉悦。
打开的小小盒子中,除了那几枚五颜六色,完全没有拆开过的糖果外,旁边还用心地放置了几块冰冰凉凉的白灵石,周身散发着沁凉的寒气,不让这些糖果融化掉。
他们离开柳明山庄也有一段时日了,这些糖果却一直保存得完好无缺,还像贞贞刚送给喻剪夏时的一样,可见喻剪夏有多么用心了。
那赫连高僧深深嗅了一口糖果的清甜芳香,伸手在盒子中一拨拉,喜不自禁:“巧了,刚好六枚,不多不少!”
他啧啧点头道:“不错不错,好东西,他们一定喜欢!”
骆青遥几人听愣了,个个对视间,皆有些忍俊不禁:“怎么,大师,你那些无朽塔上的‘老兄弟’还喜欢吃糖呢?”
“去去,你们知道什么,等上去了就明白了,这些糖可大有用处!”那赫连高僧二话不说,将盒子一盖,卷入了自己袖中。
喻剪夏脸色一变:“大师,这,这是我妹妹送的,可不可以还给……”
“女娃娃急什么,你跟你妹妹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了吗?”赫连高僧按住袖子,“护”着那些糖果,向喻剪夏问道。
喻剪夏一怔,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开口,似乎在告诉自己一般,“还会见面的,我以后肯定还会回去见我妹妹的,我跟她说好了的。”
“那不就结了吗?”赫连高僧脱口而出道,“下次回去见她,让她再多给一点呗,反正这些都是身外物,人好好的在那里就行,其他的都是虚的,佛语里怎么说来着,皆为尘土浮云,没什么好留恋的,对不对,女娃娃?”
这话听着有理又无理,喻剪夏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万般不舍地又望了一眼那赫连高僧袖中的糖果,无奈一叹:“好吧,若这糖果能对闯塔有用,贞贞应该也会愿意的,反正,反正日后……”
“反正日后,我们都会陪你回柳明山庄,再见一见贞贞的,好不好?”辛鹤在一旁放柔了声音,对喻剪夏开口道,话中满带安慰之意。
“好。”喻剪夏笑了笑,点了点头,她始终是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姑娘,旁边的裴云朔也将她的一只手在桌下握住,轻轻摇了摇,有些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那赫连高僧收了糖果后,却又想到了什么般,在灯下望向众人,面露难色:“其实这五层塔,别的我都不担心,只担心第四层的那个老家伙!”
这厮可一点面子都不会给他,这一回骆青遥他们闯塔,其他几层的守塔人,他都“安排”好了,唯独这第四层的独眼武僧,是个冷酷无情,油盐不进的老家伙。
当年也就是他守在无朽塔上,寸步不让,把那时的赫连岚打个半死,在庙里养了几个月的伤才恢复过来。
这一回,他肯定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要登上塔顶,就必须跟他硬碰死扛一回!
“你们几个人里,谁武功好一些?让他跟那老家伙多纠缠一会儿,其余人迅速上塔,不要恋战,否则就会‘全军覆没’,明白吗?”
赫连高僧面色严峻,沉声道:“当年我与师姐、杜凤年一同闯塔时,就是我将那独眼武僧拖住了,他们两个才能登上塔顶。所以说,战术很重要,这一回,你们也要分配好才行,至少要留一个高手下来,拖住那独眼武僧,做得到吗?”
他只能将他们带上塔,让那些守塔人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他们多“关照”一些,但理论上,他却是不能插手帮忙的,所以一切还是要靠他们几个自己。
赫连高僧的这问题一出来,屋里几个少年少女便面面相觑,眼神交汇间皆有难色。
他们之中,自然是骆青遥、辛鹤、裴云朔三人武功最好了,可是这一回,骆青遥要扮作“杜凤年”,登上塔顶去解开颜臣前辈的心结,辛鹤也肯定要上去取羊皮鼓的,他们都没办法留下来,只剩下……
“让我留下吧,我来死扛,拖住那独眼武僧,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其余人直接上塔顶,不用管我!”
灯火摇曳下,一头白发的冷俊少年忽然开口道,所有目光齐齐望向他,他面色坚毅,似乎下定了决心,众人第一反应却是:“不行!”
骆青遥在一旁急切道:“阿朔,只留下你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对啊,你那把铁钩就算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这东鸣寺的百年武僧吗?”辛鹤也是脱口而出道。
满屋之中,劝阻声此起彼伏,唯独安静坐在灯下的喻剪夏,没有阻止裴云朔的决定,而是在他身旁忽然轻轻开口道:“哥哥,如果你要留下来,我也同你一道,好不好?”
她声音细细柔柔的,却带着说不出的坚韧,她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不想阻止他的意愿,只是希望无论何等险境,她都能够追随在他左右,与他生死不离。
“胡闹!”裴云朔却是呼吸一颤,原本怎样都不为所动的一张脸,在灯下霍然变了神色:“你留下来起什么作用?反而叫我分心,你跟他们一起去塔顶!”
“我们去什么塔顶啊?真扔下你一个人死扛吗?”骆青遥一声喝道,他攫住裴云朔的双眸,在屋中一字一句道:“阿朔,我们六个人是一起的,说好了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就绝不会将你一个人抛下,这次闯塔,咱们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对!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所有人异口同声道,喻剪夏望了望大家,长睫颤动着,心间说不出的温热感动。
裴云朔更是迎向伙伴们坚定的目光,双唇动了动,眸中升起了几分氤氲的湿意。
原来,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会被人抛下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
“我说你们这群小娃娃啊,在干啥子呢,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怎么这么死脑筋?”那赫连高僧一拍桌子,却也是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不过倒也真叫老衲没想到,一个个重情重义的,比许多所谓的‘亲兄弟’还要真切,这或许就是赤子之心吧,世间难寻的赤子之心。”
他感叹了一番后,终是一拂袖,也在灯下道:“行了行了,先别纠结谁留下来了,等到时候真打不过了再说吧,反正老衲也在一旁看着,真打得不可开交时,指不定我能偷摸做些手脚,暗中助你们一臂之力呢,是不是?”
月光朦胧,夜色渐深,一番商榷后,终是确定了所有的东西。
赫连高僧道:“大家早些歇息吧,只要明日团结一心,各展所长,在上面不要乱了阵脚,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站起身来,正要离去时,骆青遥忽然在灯下伸出了手,“来吧,明日闯塔,无所畏惧,一战必胜!”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辛鹤他们,大家心怀默契,也纷纷伸出了手,搭在了骆青遥的手上,只剩赫连高僧没有动作了。
“才不跟你们小娃娃玩这套呢,幼稚!”
“来嘛,大师!”
“真烦人,早点睡吧!”
嘴上这样说着,赫连高僧却也不情不愿地将自己那只“老手”搭了上去。
“明日闯塔,无所畏惧,一战必胜!”
屋里众人齐声喊道,赫连高僧夹在一群少年少女中,布满皱纹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那个闯荡江湖,意气风发的赫连岚。
屋里的笑声飞出窗外,在夜风中飞得很远很远,似乎连天边的一弯月牙儿也受到了感染,露出了粲然的笑脸。
第二天一大早,骆青遥就起来易容乔装,等他扮成了“杜凤年”之后,他们六人便正式出发了。
赫连高僧与他们一同踏入了无朽塔,阮小眉与闻人靖守在塔下,几个少年少女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盼着,摩拳擦掌间,就等着“大干一场”。
无朽塔里,灯火明亮,檀香清幽,一踏入第一层时,众人便发出了惊叹之声——
这塔里的书实在太多了,层层叠叠的书架将塔中围了一大圈,果真如外界所言,藏书万千不计,浩如烟海!
一道身影坐在案前,檀香缭绕间,抬头冲众人淡淡一笑:“你们来了。”
那是一位白发白眉的耄耋老僧,穿着一身白袍,周身气质温和,桌前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药材,他端坐其间,似一位慈眉善目的“药王菩萨”般。
骆青遥与辛鹤几人心下了然,看来第一层,考的是医术药理了,他们的目光不由齐齐落在了喻剪夏身上。
喻剪夏按紧肩上背着的药箱,抿了抿唇,不由有几分紧张。
那白眉老僧似乎看出她的忐忑,温声笑道:“别害怕,孩子们,先考你们一道谜语。”
赫连高僧站在一旁,咳嗽了两声,不断用眼神示意着白眉老僧,就差把那几个字直接说出来了——
谜语简单点,别难为他们!
白眉老僧心领神会,淡淡一笑,扬声道:“你们听仔细了,我只说一遍,这谜语中含了四味药材,你们需得一一解答出来。”
喻剪夏呼吸一紧,屏气凝神间,只听到那白眉老僧放慢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五月将近六月初,二八佳人把窗糊。丈夫外出三年整,捎封书信半字无。”
他的声音在偌大的无朽塔中回荡着,骆青遥与姬宛禾他们直接听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喻剪夏却也是一愣,不过与骆青遥他们的原因截然相反,她眼中写满了惊愕,似乎不敢相信——题目居然这么简单?
那赫连高僧忙在一边使眼色,催促道:“愣什么,快答啊!”
这是明摆着着“放水”啊,喻剪夏一激灵,赶紧道:“这四味药材分别是——半夏、防风、当归和白芷。”
五月将近六月初——可不就是“半夏”吗?
二八佳人把窗糊——不正是为了“防风”吗?
丈夫外出三年整——自然是“当归”了!
捎封书信半字无——拿到的是白芷(纸)啊!
所谓的药理谜语,就这样轻轻松松被喻剪夏破解了,那白眉高僧点头而笑,众人还来不及高兴时,他忽然一抬手,寒光一闪,两根银针直朝喻剪夏飞去。
“夏夏小心!”
裴云朔想也不想地在喻剪夏身前一挡,那银针正好刺在他胸前,所有人脸色一变,喻剪夏更是失声道: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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