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将军,魏国军队一部停滞不前,大部突然改变方向,向唐城方向而去。”
“哦?他们想干什么?”项恬疑惑的抬起头:“把军图拿来!”
“将军。”
楚国的斥候快步跑到项恬的面前,将手中拿着的一卷麻布递到了他的手中。
军中的斥候有许多写不得字,所以绘图也就成了常见的手段。
展开地图,留守的将领们都围了上来。
项恬细细观看地图,冷笑了一声:“诸位请看,魏国人很有可能想用一部军队牵制我等,然后经唐城,直捣我大楚都城。”
“哼,魏国人太胆大妄为了,区区五万人也敢如此目中无人。”
“万不可让魏人扰了我楚国都城的安宁。”
项恬长出了一口气:“诸位,可有人知道对面的领将是为何人?”
“不知。”众人都摇了摇头:“不过先探有报,领兵之人是一个面生的年轻将领。”
“请将军下令,让我等全军出击,追上魏国大军决战,让他们有来无回!”
项恬依旧是难下决心,景舍有言在先,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守住方城,所以他还是心存顾虑。
监军公子德站了出来拱手道:“项将军,不要贻误了战机,魏国人进入楚国腹地,就是进入死地,即使有诈,也免不了灭亡的下场。”
“是啊,将军!”
“好!”项恬一震几案,站起来大声命令道:“传本将军令,全军出击!”
……
“方城关,该是我的成名之地。”
庞涓站在山上的一处高坡远眺着下面的方城,大风吹着他的头发,背上红色的披风也被扯紧。
山坡上是有些冷,不过他体内的内息周天自行运转,寒气还未进便已驱散。
公孙阅拉着马的缰绳,站在庞涓的身侧,顺着山坡望去。
方城关一边连着连绵的山峦,一边连着涛涛河水,这样的一座城伫立在中间,只有一条窄道可攻城。
和寻常的城池不同,若是寻常城池,主要四面一围,以魏武卒的强悍,想要破城并不困难。
但以方城的地貌,多少大军都只能从正面进攻,而且如果长驱直入,道路狭窄,兵戈收缩,能正面于楚国交锋的兵力不会超过数千人。
其余的人跨不过险峻山道,也翻不过汹涌河水就只能被挤在中间难有作为。
守城的一方则可以逸待劳,要破城就绝不会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不愧天险。”公孙阅站在庞涓的身后感慨道:“如果守军不主动出城,要破此城恐怕很难。”
“他们会出城的。”站在前面庞涓笑着说道。
没有任何将领会放过一个全歼敌人,大获全胜的机会。
庞涓拉了一把手中的缰绳,调转了马头。
“走,回营备战!”
方城关以南,宛城以北的山林。
魏军驻扎的临时营地的大帐中,十几个魏国将领脸色凝重的聚集在这里。
庞涓手扶腰间长剑,环视众人:“我们在死地与楚军决战,不胜则亡,告诉全军将士,一定要勇往直前,拼死一战,才能死地求生,你们听明白了吗?”
众将拱手:“明白了!”
庞涓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出战!”
“是!”
秋色瑟瑟,方城关外的山林中,魏国领将出了一口气,在空中凝成一团白雾,随后又被冷风吹开。
他一旁的士兵紧握着手里的长矛,握得指节发白。
弓箭手一只手搭着背上的弓箭,所有人都盯着不远处的,缓缓靠近的黑线。
随着那黑线走进,沉闷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连成一片就像是一声又一声的重鼓,捶打着每一个人的心跳。
平原之上稀疏的几棵树木,挡不住人们的视线,密密麻麻的楚军出现在那,数百辆战车顺着大军推进。
“全军。”魏军之中一个老将抬起了手中的长剑。“冲锋!”
一柄长剑落下,在秋日的阳光中闪烁着寒光,拉开了这场厮杀的帷幕。
“杀!!”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数不清的魏军从两侧冲了出来,同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山坡上倾斜而出,密麻得掩盖了天光。
不好,有埋伏!
刘阳的心头一紧,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列阵迎敌!”
还未来得及举盾的士兵身子露在外面的,根本逃不开这样几乎没有间隙的箭雨。
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走在前阵的士兵也根本没有逃开的可能。
或是一箭毙命,或是被一箭射中手脚,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惨叫,就被一轮箭雨淹没,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平原之上落满了乱箭流矢。
“嗖嗖嗖!!!”
箭雨破空的声音,又是一轮箭雨,魏武卒的强悍展现的淋漓尽致。
楚军阵中传出了一声怒吼:“方城军!盾阵护卫!”
一面面盾牌顶起,终于抑制住了魏军的攻势,但此时冲锋而下的魏军已经和楚军纠缠在一起。
庞涓站在山坡上,看着坡下交战的双方,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知道,这一战,魏国赢了。
“举旗!”
一杆红色的大旗被举起,上面绣着金色的庞字,离开云梦山后,庞涓在自己的第一战中展露了锋芒。
魏军获胜,楚军留下了五六千条人命溃逃。
公孙阅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单膝跪在庞涓的面前。
“将军,楚军溃逃,我军是否要乘胜追击?”
庞涓淡然地看了一眼退去的楚兵,轻轻摇了摇头:“穷寇勿追,原地打扫战场,回营休整。”
项恬率军离开了方城关,刚刚扎营,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快马闯进大帐。
“将军,魏军勇猛,视死如归,刘阳将军的两万大军中了埋伏,已经溃不成军了。”
项恬还没有说话,监军公子德就站了出来。
“杀,把败军之将就地正法!”
项恬脸色阴沉的摆了摆手:“公子,现在不是惩罚败将的时候,我们中了魏国的诱敌之计,眼下情形,我们应该立即撤回方城,据险而守,方能与魏军有一战之力。”
公子德冷哼一声:“下令出兵的是你,想要撤兵的也是你,如果这次兵败,责任可全在你!”
项恬轻叹了一声:“失败之责,全在本将,传本将之命,向方城撤军!”
“报!!”又一个斥候闯入帐中。
“禀报将军,方城的魏国军队,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切断了我们与方城的联系。”
项恬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吾命休矣,吾命休矣!”
随后他朝着楚国国都的方向拜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项恬贪功冒进,愧对王上的信任,愧对上卿的嘱托,愿以此残躯,奋力一搏!”
“来人,整军攻营!”
三日之后,方城传回了一条消息,庞涓引兵五万,攻克方城,守将项恬阵亡,三万五千楚军全部被斩首。
消息传到安邑后,魏国君臣都为之一振,魏武王在朝臣面前大肆称赞庞涓有勇有谋。
此时的庞涓坐在篝火前,火焰烧得木柴噼里啪啦,时不时溅出几个火星。
不远处的兵营里传来一阵阵的低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公孙阅拎着酒壶坐到了庞涓身边。
“将军,方城大捷,您为何还愁眉不展?”
“方城只是次要战场,丹阳战场还在僵持,想要化解魏国的困局,单单如此还是不够!我们还要做一件大事!”
公孙阅一愣:“将军,方城一战,我军损兵一万五千余众,人人带伤,可用之人只有三万,您想……”
庞涓眯眯起眼睛,嘴里一字一句的吐出了一句话:“弃城,先攻宛城,再攻唐城,奇袭楚国国都,迫使楚军回援!”
公孙阅被庞涓大胆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庞涓认真的看着公孙阅:“公孙兄,此事若成,你我会有滔天的富贵!”
公孙阅举起手中的酒壶:“好!那就让在下与将军赴汤蹈火,共同谋求那滔天富贵!”
……
赵国邯郸。
政务殿的偏殿是赵敬候的兵器厅,庞大的兵器架上摆满各色兵器。
排在首位的是一杆长枪,柄是纯银,枪头是合金锻造。
赵敬候拿起它,走到院中场地上,闪几下,舞动起来,但听呼呼风响,他正舞得起劲,公子种匆匆走进。
“父候,楚国方城被破,龙贾的河西军已到丹阳扎营,卫公人在安邑,三万卫军也到了丹阳!”
赵敬候将扎在地上的枪拔出来,震下地面,哈哈一笑:“怪道昨晚寡人听到它嘎嘎作响呢,原来是它嗜血了!”
公子种点头道:“是啊,良机已至,可以攻卫了!”
赵敬候提起长枪:“传令,即刻起兵攻卫,寡人亲自领兵!”
于邯郸集结完毕的赵国八万大军开赴卫国。
一日夜间,偏巧天气不好,亦或许是天助赵国,向晚时分雷声大作,夜间更是大雨如注,一直下到午夜方停。
因将军不在,也无特别叮嘱,又见雨大风急,刚平城卫卒多从城墙上溜下,钻入后面的城堡里卸甲睡觉,只有少数留在城墙或烽火台的避雨处守值。
及至黎明前夕,即便是守值的兵士也昏昏沉沉,抱枪入梦。
刚平城郡守府里,郡守与众将更是人人酒气冲天,东倒西歪,呼呼大睡。
就在此时,城下面,伴随着雨歇与虫鸣,数以万计的赵兵如蚂蚁般沿城墙一字儿摆开,各将绳索抛上城墙的砖垛,攀缘而上。
远远望去,但见一个个赵兵爬上城头,悄悄靠近正在酣睡的守值兵士,略略移开耷拉着的脑袋,照脖子就是一刀。
可怜不知多少卫卒,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梦中亡魂。
也是凑巧,晨曦初照,一处烽火台上守值的卫卒被一泡尿憋醒,伸个懒腰,眼未睁,站到台上,撩开甲衣,朝台下撒尿。
几名赵兵悄悄靠过来,其中一名赵兵持弓搭箭,“嗖”地一箭射来。
所幸卫卒刚好尿完,弯腰去系甲衣,箭矢“嗖”的一声从他头顶飞过。
卫卒心里“咯噔”一声,抬眼望去,但见城墙上到处都是飞跑的赵兵,刀枪闪亮。
卫卒惊呆了,紧忙蹲下身子,躲在城墙后,抖着手打火点火。
然而,柴都被雨水淋湿了,怎么点也点不着。
眼见箭矢纷纷飞上,有赵兵在朝烽火台上攀爬,卫卒急了,脱掉了甲衣,解下内衣,将内衣燃起,放在柴下。
赵兵爬上烽火台,朝他刺来一枪,他侧身躲过,握住枪头狠力一提,顺手一剑,正中赵兵的脸,赵兵惨叫一声失足跌下。
更多的赵兵蜂拥过来,箭矢如雨。
卫卒光着身子,连中数箭,咬牙拿出一个锣,重重一击,扯开嗓子大叫:“赵人偷袭喽,赵人攻上城墙喽,快起来抗敌哟!”
与此同时,烽火燃起来,滚滚浓烟冲天。
凌晨时分,赵兵如蚁般顺着云梯爬上刚平城的城墙。
守城卫卒多半在睡梦中被杀,城门洞开,大队赵人涌入城中,奔袭卫卒营区。
更多的烽火燃起来,尚未被杀的卫卒奋起抗击,激战爆发。
然而,卫卒多是仓促应战且短兵相接,终归是寡不敌众,纷纷战死。
这座赵国修筑,被卫国夺走的边境重城,被赵国轻而易举的夺了回去。
赵军势如破竹,一夜之间连下卫国十七座乡邑。
……
乌云滚滚,雷声隆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自天而降,倾注在安邑城内。
似乎所有光线都被黑乎乎的云层阻挡住了,整个王宫一片阴黑,魏武王的御书房里犹如夜半。
寺人拿着两份战报匆匆走进,见天色昏暗,吩咐掌灯。
魏武王扭过头,注意到了他手里的东西:“是战报吗?”
“是战报!”寺人双手呈上。
“共是两份,一份是太子的,另一份是龙将军的。”
魏武王摆手,闭目:“念!”
寺人朗声宣读:“太子战报,三国联军虽未出战,但日见骄横,龙将军畏敌不前,置儿臣催促于不顾,屯兵不动,儿臣请求父王诏命龙贾立即出战,击溃联军!魏罃叩请。”
“唉!”魏武王皱了下眉头:“罃儿仍旧沉不住气,真得好好历练一下!龙将军怎么说?”
“龙将军战报!”
寺人拿起另一卷:“臣遵王旨屯兵于丹阳,循地势与太子互为掎角,赵、燕、韩三军皆无异动,楚境平稳。”
“臣得探报,赵、燕、韩均不见增兵,亦无增兵迹象,臣由是观之,楚境暂无大事,赵、燕、韩三军皆无战心,不过是佯兵,有太子足以抗衡。”
“臣是以奏请王上,命臣引河西三军即刻回归,以防秦人妄念,臣龙贾急奏,叩请我王当机立断,免生祸乱。”
魏武王眉头拧紧,还未发话,殿外传进了一阵骚乱。
外面一阵脚步声急,当值内臣带着卫声公跌跌撞撞地直闯进来。
卫声公“扑通”跪地,长哭不止。
魏武王越发震惊:“卫公请起,发生何事了?”
卫声公泣不成声:“刚平火急战报……赵人趁我出兵助魏时突袭……刚平失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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