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起刚入楚国时,楚国的军制与秦国的军制相差无几,都停留在春秋时期的老兵车传统上,战力极弱。
弱到对经常骚扰楚国岭南的百越部族都无能为力。
吴起在魏国时,本就是战无不胜的卓越统帅,对整顿军武是行家里的行家。
他将收回封地的赋税与裁减冗员的节余,全部用于新军经费,大量招募战斗之士(职业军人),一年时间,就为楚国训练出了一支八万人的精锐新军。
吴起入楚的第三年,新军练成,国力大增,他开始了对外作战。
就像他在魏国一样,采取了“先内后外”的谋略。
第一步,吴起亲率精悍的轻装步兵三万,开进岭南与百越部族展开了山地战,一年内大小十战,全部大胜,平定了百越部族,消除了长期危害楚国的心腹大患。
第二步,吴起亲率步骑混编的精锐四万,对苍梧大山(今湖南广西一带)尚未臣服的苗蛮部族发动进攻,半年之内,收服了全部苗蛮部族。
第三步,吴起统帅全部精锐八万新军,北渡淮水,一战吞并了蔡国,再战吞并了陈国,使楚国势力骤然扩张到淮水以北,直到与魏国和韩国遥遥相望。
在这之前,楚国的领土势力一直在淮水以南涨涨缩缩,富庶文明的淮水以北一直是传统的中原势力范围。
而吴起一举消灭陈蔡两国,使楚国触角骤然伸进中原腹心,最感威胁的就是三晋魏赵韩三国。
于是,三晋联兵,与吴起大军在淮北展开激战,两场大战,吴起全面击溃三晋联军,楚国大胜,从此,楚国才在淮北站稳了脚跟。
可是,就在吴起准备大展拳脚的节骨眼上,做了二十一年国君的楚悼王死了。
景舍记得很清楚,当时吴起正在淮北安抚地方民治,尚未回到郢都。
吴起对郢都贵族势力的密谋杀害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吴起接到了楚悼王离世的噩耗,匆匆只身赶回郢都奔丧,却落在了楚国贵族们早已准备好的天罗地网中。
那时候景舍还只是个职位低微的贵族士子,只能在王宫外祭奠。
当他看到急匆匆赶来的一支又一支贵族家兵时,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竟忽发奇想,悄悄挤进了贵族的祭奠行列……
进入大殿,他发现沉沉帷幕后面竟站满了一排一排的弓箭手,身穿麻衣重孝的贵族大臣们也都暗藏着弯弯的吴钩短剑。
楚悼王的尸体摆在大殿中央的长大木台上,祭奠完毕就要入殓归棺了。
按照楚国丧葬礼仪,太子臧已经在父王逝世当日解国守灵,不再预闻国事。
此刻,太子是麻衣重孝,跪在遗体台前哀哀哭号,两位年青的王室子弟站在太子身后护持,眼睛却不断地瞟来瞟去。
丧葬哀乐呜呜咽咽地奏了起来,王室嫡系宗亲的元老大臣们先行一一祭奠完毕,又都整齐地跪在太子身后丈余处守灵了。
按照爵位次序,下面就是令尹大将军吴起祭奠,再下来就是屈、景、昭、项四大世族的元老大臣祭奠。
就在吴起脚步沉重缓慢地走向楚悼王遗体时,景舍听到了贵族群中一声苍老尖锐的哭号突然响起:“大王何去兮!”
随着尖锐哭号,太子身后的两位贵族卫士猛然扶起太子,回身钻进了帷幕之后。
就在这刹那之间,帷幕刷啦啦拉开,弓箭手的长箭急雨般向吴起射来。
吴起正在悲痛之中,眼睛只向前看着楚悼王遗体,怎能料到如此巨变?
突闻异动回过身来,已经是连中三箭。
景舍清楚地听到吴起高声呼喊着:“楚王――变法休矣!”
他踉踉跄跄地冲到楚悼王遗体前,紧紧抱着楚悼王的遗体放声大哭……
不知道是在哭楚王的离世,还是在哭自己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
对吴起恐惧已久的贵族们此刻已经完全疯狂,一片声高喊:“射杀吴起!射杀吴起!”
贵族的家兵们本来就不是战场厮杀的军队,箭术平平,又在慌乱之中,一阵狂乱猛射,竟将吴起与楚悼王的遗体射成了刺猬一般,长箭纠葛,根本无法分开。
大乱之后,楚悼王的葬礼迟迟无法进行。
太医们愁眉苦脸地折腾了三天,竟还是无法分开楚悼王与吴起的尸体,若要分开,便得零刀碎割。
太子臧痛彻心脾,觉得这是楚国的奇耻大辱。
愤怒之下,太子臧下令追封吴起为安国君,将父王与吴起合葬了事。
太子臧即位称王后,将吴起训练的八万精锐新军调回郢都,一举捕获参与叛乱的七十三家贵族大臣的家族两千余口,以“毁灭王尸,叛逆作乱”的罪名,将两千余口贵族一次全部斩首。
那是楚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屠杀,景舍记得自己从刑场回来,呕吐得三天都没能吃饭。
他心中充满了对吴起佩服和景仰。
一个人能在那么紧急的时候想出那么高妙的主意,竟在死后使仇敌全数覆没,这种智慧当真是难以企及。
吴起是身经百战的大将,是变法图强的良相,生来就具有应对仓促巨变的天赋,却也难以改变这浊浊乱世。
他清楚,自己手无寸铁,既是逃出箭雨,也逃不出殿外伏兵追杀,必死无疑。
他能做的也只有将阴谋家卷进来,让他们与自己同归于尽,与自己变法的大志同归于尽。
吴起的复仇愿望实现了,楚国的变法夭折了。
从那以后,楚国就渐渐地不知不觉地回到老路上去了。
性格阴沉的楚肃王,已经郁郁寡欢地做了三年君王,每日沉浸在消沉中。
明君如何?良相又如何?
死后都不得安宁,还要承受万箭穿心之苦。
楚肃王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上卿休要再提变法之事了。”
吴起死的那日,王殿中发生的事情,成为了楚肃王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再加上后来他听取了东宅公的建议,用孟胜的尸身,想要将他恨极了的阳城君吸引出来,引得墨家钜子入宫。
他忘不了那双抱着必死之志的眼睛,忘不了那柄离自己近在咫尺闪烁着寒光的黑剑。
做这楚王,每日安心便好,何必去强求什么变法呢。
景舍正要说什么,一个甲士急匆匆的闯入大殿。
“禀报我王,巴国使臣求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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