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百家就自然会出现争鸣,那么争鸣存在于哪里?
存在于先生和先生之间,先生和学生之间,学生和学生之间,学派和学派之间,学宫和官府之间。
各式各样的争鸣都会有,正是在辩论之中,才会吸收各家的优点,批判各家的缺点,促进学问的增长。
百家争鸣的目的,是为了百家融合。
是为了全天下能够得到一种统一的文化思想。
等到江寒跟在国伯的身后从殿中走了出来,一旁的侍人将非攻还给了他。
江寒接过非攻,将它重新挂回了自己的腰间,一抬头,发现国伯站在前面等他。
两人结伴顺着宫墙向着外面走去。
国伯走在江寒前面,突然说道:“先生这三策甚妙,但不知这第三策,是对齐国更有利,还是对天下更有利。”
江寒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话。
建造学宫,短时间内来看,对齐国更有利,长久来看,对天下更有利。
国伯却没有要他说那些没营养的回答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老夫知道先生心怀天下,但齐国也不是他人的嫁衣。”
江寒轻笑一声:“国伯多虑了,此三策,都为强齐。”
“尊王是为了占据天时,重商是为了发挥地利,纳才是为了促进人和。”
“一时一战的成败决定不了一国的存亡,能决定一国存亡的,往往都是庙堂之上的国策。”
“齐国若能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不出三十年,必然霸于天下。”
“老夫期待着看看,大齐国在先生手中,究竟能不能焕然一新。”
说完,国伯不再停留,转身慢步离开。
江寒看着国伯离开的方向,等他反应过来,嘴角一撇,耸了耸肩膀。
他远眺了一眼那威严的宫殿,也是回身离开。
召集十五万人不是一个小数目,动静也不会小,很快就被六国的密探获悉,纷纷向国内传回消息。
不过刚继位的齐候要起兵,各国的君臣都知道,他不会在如今这个国中政局不稳的情况下起兵扩土,多半是为了起兵自保。
……
赵国邯郸。
赵敬候召见了魏武侯派出的特使,得知魏国要与赵国、韩国瓜分晋国最后的封地。
他立刻举行了大朝会,询问赵国臣子,是先攻齐,还是先分晋。
赵国的臣子进言:“晋国是嘴边的肥肉,齐国是山林的猛兽。”
“灵丘之战,齐国虽损失惨重,但士气正旺,不容小觑,还是先吃掉嘴边的肥肉,再去谋划如何叫山林中的猛兽成为盘中之餐吧。”
赵敬候沉吟了一下,点头应允,派出了特使前往安邑,言明赵国愿意配合魏国行事。
韩文候自灵丘回到了韩国的都城阳翟后,就一病不起。
此时韩国的相国名叫韩傀。
韩傀字侠累,是韩国公室的贵族,韩景侯的弟弟,韩烈侯的叔父。
接到了魏国特使的通告后,韩国也派出了特使前往安邑,表示愿意配合魏国行事。
与此同时,齐国的特使也到达了魏国的都城安邑,见识到了这个以风雅锦绣闻名于天下的著名都会。
齐国特使名叫田布,是田齐桓公田和的弟弟,田午的叔叔。
安邑有一条街很是特别,处在王城的最后面。
说它是条街,又在王城的老红墙之内,说它是王宫,却车马如流没有任何护卫甲士。
这便是安邑城最特殊的王城街,也就是魏文侯最早建造的宫殿区域,用做国府各种官署。
魏武侯的新王宫落成后,官署迁走,这两层旧宫殿便闲置起来。
后来在主管王室事务的官宰谋划下,魏武侯将这片最老的宫室区域分赐给了王族大臣和王族近支的后裔,这里便成了王族贵胄们集中居住的地方。
经过一番合乎时宜的改造,几年之间这里变成锦绣豪阔的一条长街,安邑人称为“王街”。
这条街的最特别处是高车驷马川流不息,鲜有车马冷落的时日。
且不说王族贵胄们多有车辆,便是天下诸侯特使和魏国官员们到这里来拜访的车辆,就已经是往来如梭了。
如果说洞香春所在的天街是魏国的文华之地,那么这条王街便是魏国的阴暗的地方。
魏国虽然经过了李悝、吴起的大变法,但在王族权力上却没有任何触动,依旧和老晋国时代没有多大差别,和同时代的其他战国与中小诸侯更没有什么差别。
这些王族贵胄表面上很少出任国家重臣,更没有显赫的功业可言,但他们的权力伸展却大得惊人。
一则,他们依然有自己相对独立的世袭封地,虽然这种封地只能收缴赋税而不能治民建军,但毕竟使他们有了雄厚稳定的财富基础。
二则,他们在宫廷盘根错节,渗透力极强,对国君的牵制与影响很大。
三则,他们有高贵的身份,却没有实际执掌的官署权力,好像一个清流阶层,这使得他们伸缩自如,既能对任何掌权做事的重臣寻隙发动攻讦,又决不会因为没有权力而受到轻视或罢官黜职,更不会有问斩杀头的威胁。
对这样一个王族阶层,任何官员都必须将它划进自己所必须计较的势力结构。
同样,任何外国特使密使想要达到比较艰难的目标,也必须到这里投送财富寻求变化。
魏国是最强大的战国,其内政外交的些微变化都会波及列国,所以,这条王街事实上是天下闻名的阴谋交易之地。
天色已晚,一辆六尺车盖的华贵轺车正挤在车流中向王街深处而来。
夜幕已经降临,王街虽然没有商家店铺,但街边风灯却是二十步一盏,照得川流车马一片灿烂。
随着华车一辆辆流进两边府邸,王街渐渐到了尽头,车流也渐渐疏落下来。
最后,便只有这辆六尺车盖的轺车了。
王街的最深处,住着公子魏罃,公子罃虽然并没有被立为太子,却是魏候最有力的争夺者之一。
就实际影响力而说,身为嫡子的公子罃要比魏武侯的庶子公子缓更有力度。
凡魏国官吏名士,都对公子罃的权力地位非常清楚,对他的为人做派更是心中有数。
六尺车盖的华丽轺车在大门前刚一停稳,便有一个白发红衣的老者碎步走来迎接。
这是府中总管,魏国人称为家老。
老人笑意殷殷拱手道:“敢问先生,可是齐国来的贵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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