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极其喜爱收藏古剑与兵器图籍,从书中看到过关于工布古剑的记载,说实话,这也是老夫第一次见到如此名剑。”
田布谦恭豁达地笑着回答道。
“哎呦,想不到先生也是爱剑之人。”
魏罃的神情变得热切了起来,拱手作礼道。
“以先生眼光,这口古剑在当世名剑中价值若何?”
“工布剑自然是名剑中极品,寻常人看来,自当是价值连城了。”
“先生以为如何?”
“尚非天品神品,只能屈居第三等,位列绝品。”
“第三等?!”
魏罃摇头大笑道:“先生何其大言不惭!请问工布剑位列第三等,天下何剑堪称一、二等?”
田布面带微笑,不卑不亢道:“天品者,非干将、莫邪雌雄双剑,墨家非攻之流莫属。”
魏罃无奈地点了点头,这干将、莫邪一对雌雄剑,可是几百年来当世公认的神剑。
墨家非攻也是墨子大师亲自用天外陨铁锻造的,品格比工布剑高一些,他也是可以承认的。
他不甘心的问道:“难道除了干将、莫邪和墨家非攻还有比工布剑更加名贵的剑器吗?”
田布抚须一笑:“堪称剑器神品者,当非龙泉剑莫属。”
“龙泉剑?”魏罃轻轻冷笑着,“闻所未闻,却不知何人何时铸造?”
田布庄重地回答:“此剑乃是墨家钜子江寒与墨家大匠秦海,引沧澜之水,历时五年锻造而成。”
“哈哈哈,笑死本公子了。”魏罃不禁哈哈大笑。
“尔等齐人,真是错把废铁当宝器,若是墨子大师亲自铸造的,本公子还要试上一试。”
“江寒?本公子听闻他不过是弱冠之年,难道他从娘胎里就学会了铸剑吗?令人笑掉大牙!”
刹那之间,魏罃对田布的敬意全消,展现出了王族子孙蔑视一切的傲气。
田布面对魏罃的嘲笑,却显得很平静,淡淡地微笑道。
“齐国对公子久有景仰之心,无以为敬,特将墨家所铸的龙泉宝剑,献给公子。”
“且慢且慢!你,你有龙泉剑?”魏罃收敛起了笑容,露出冷冰冰神色。
田布一摆手:“呈上来,打开剑匣,请公子品评。”
跟在田布身后的俊俏仆从捧着剑匣走了上来,打开剑匣,显露出一柄泛着寒光的厚重长剑,他双手将剑捧到了魏罃的面前。
出于习惯,魏罃单手一托,只觉沉甸甸凉冰冰大是异常,莫名其妙的,他心中随着这冰凉的感觉便是一阵不由自主的震颤,连忙用双手托住。
不知道为何,入手的感觉让他觉得这柄剑要比工布剑更加威猛锋利。
这柄“龙泉剑”正是齐国铁匠工坊的产物。
秦海听江寒的话弄去了大量的石炭,高等级的合金江寒弄不出来,但是最简单地条钢还是能弄出来的。
铸剑大师欧冶子诞生时,正是东周列国纷争时期。
他发现了铜和铁性能的不同之处,冶铸出了第一把铁剑——“龙渊”,开创了中国冷兵器之先河。
史书上记载他为越王铸了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五剑,是中国古代铸剑鼻祖。
其实他所铸造出来的剑,并没有超脱铁剑的范畴,只不过是工艺更加繁琐,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的锤炼,比寻常铁剑更加坚固、锋利,但其本质却还是铁剑。
为了打造出第一批精钢剑,江寒在铁匠工坊中呆了三个多月。
制造精钢没什么复杂的,烧化的铁水撒上矿粉不停搅拌,待铁水上的火焰成蓝色时停止,一锅钢水就功了。
复杂的是如何将钢水铸造成剑器的模样,为此江寒和秦海专门请教了有铸剑经验的老铁匠,制造了一批模范,将钢水倒入做好的模范,初期的剑胚就做好了。
然后打磨蘸火,把剑体打磨光滑后,进行开刃,打造出来的精钢剑,能够轻易的一将寸厚的案几刺穿。
当然,送给魏罃的这柄剑,不是流水线上的产物,麻烦了一些,是秦海一锤锤敲出来的百炼钢,比普通的精钢剑品质还要好上一些。
魏罃沉默了一阵,心中还是难以相信,不由得将剑捧起道:“先生说这剑比工布剑更加名贵,如何证实?”
田布笑道:“公子府上这口工布剑,可曾实地用过?”
魏罃点了点头:“试过多次,削铁如泥,锋利无匹。”
田午沉吟道:“只是有些可惜……”
魏罃恍然笑道:“先生是说,与我的工布剑一试?”
“工布剑天下极品,若有损伤,只怕暴殄天物。”
魏罃傲然大笑:“这龙泉剑若真是胜过工布剑,这工布剑何足道哉!”
说着,他将手中的龙泉剑递给田布,对着剑架深深一躬,上前双手捧下工布剑。
“恭敬不如从命了。”田布双臂架剑,拱手道:“公子,请开工布剑。”
魏罃缓缓抽出工布古剑,但闻隐隐振音,一股清冷的幽幽光芒在灯下弥漫开来。
“来,两剑剑锋相抵为好。”
在他的记忆中,这工布剑无坚不摧,斩金断玉比砍瓜切菜还来得容易。
田布笑着点了点头:“在下举剑不动,公子可任意砍来。”
魏罃缓缓举剑,突然发力,向龙泉剑剑锋猛然挥去……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锋之声,工布剑上出现了一道缺口,而龙泉剑依旧完好无损。
魏罃大惊失色,怔怔地看着手中有了缺口的宝剑,随后一把将工布剑抛在了地上,剑锋触地,“噗”的一声没进白玉大砖之中。
他对着田布深深一躬道:“如此天兵神器,魏罃怎敢受之?”
田布伸手扶住魏罃,肃然庄容道:“宝剑赠英雄,齐国愿与公子交好,助公子成为魏国的君侯。”
魏罃惊喜至极,慌忙接过沉甸甸龙泉剑,再度躬身一礼:“先生大德,魏罃无以回报。”
他转身高声吩咐:“家老,上酒。我要与先生痛饮一番!”
家老一直侍立在厅中,闻言比主人还要兴奋,高声应命,连忙去准备了起来。
宾主小宴,魏罃频频劝酒,二人都喝的面色涨红。
喝到兴头上,魏罃突然问道:“先生从齐国不远千里出使安邑,不知所为何事?魏罃能否帮上什么忙?”
谁知田布却无所谓地笑了笑:“些许小事,不劳公子费心。”
“此言差矣!”魏罃大笑:“无功不受禄,魏罃一定要帮先生。”
田布哈哈大笑:“公子仁义,田布来安邑,是为了向魏国借道。”
“借道?齐国欲攻伐何国?”
魏罃大为惊讶,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齐国起兵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公子误会了,君上借道是为了朝拜天子。”田布笑着解释道。
“哦?”魏罃沉吟半晌道:“先生来此,只是为了这事?”
田布爽朗笑道:“正是如此,些许小事,就不必为公子添烦心事了。”
“不不不,这个忙本公子一定要帮。”魏罃笑道:“齐国愿与我交好,我也要展现出诚意来。”
“这…那就有劳公子了。”田布笑呵呵的举起了酒杯。
二人再度痛饮,直至子时方散,魏罃要留客,田布坚持不给魏罃添麻烦。
家老领引田布出门,来到树荫处低声道:“夫人说多承先生美意,先生要办的事情,夫人一定尽力为之。”
“多谢家老关照,田布告辞了。”
说完,田布与俊仆登车而去。
辚辚轺车行驶在昏黄幽暗的王街,田布对驾车的俊仆拱手说道:“江先生,明日可否需要拜会相府?”
江寒摇了摇头:“公叔痤与魏罃这个草包不同,他虽然志大才疏,却对魏国忠心耿耿,借道之事,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冒昧去拜访,反而适得其反,让他心生疑虑。”
田布轻轻点了点头:“那我明日一早就进宫朝见魏候。”
“也好,有魏罃相助,事情已经成了大半,我们早日回齐,以免夜长梦多。”
江寒抬手一鞭,驾车驷马展蹄飞起,轺车隆隆驶出王街。
……
田布与江寒一同住进了国府驿馆,第二日一早,田布匆匆梳洗一番,乘着轺车捧着国书来到魏王宫。
来到宫门,只见甲士重重,分外肃杀,田布正要下车,却听巡视将官一声大喝:“使者回车!君侯休朝一日!”
田布站在轺车伞盖下遥遥拱手道:“我乃齐国特使田布,有紧急大事晋见魏候,请将军务必禀报。”
巡将不耐,一挥手,便有小队甲士跑步围上,将轺车哗啷啷推转方向,向马臀上猛抽一鞭,轺车便惊跳窜出。
吓得驭手连连叫喊,好容易稳住车马,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哄然大笑:“齐使?鸟屎!回去……”
田午心中恼怒的同时还有几分困惑,这魏国如何变得如此乖僻,连大国特使都肆意哄赶?难道近期魏国要有什么大动作?
田布回到国府驿馆把魏候休朝的事告诉了江寒,江寒也是心中疑惑。
“上大夫莫急,我前去打探一番。”
江寒脱去奴仆的服饰,换上了一身吏员士子通常穿的长布衫,出了国府驿馆,信步向天街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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