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敛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着窗外,想起爹娘遇难那日,“离开临安的时候,盛柏昭曾说皇权相争,我二人被迫分了阵营实属无奈,若他落难,我会还了他这个人情,他将我生死告知了你,免了你两年伤心担忧,我周敛这一生,不曾亏欠与谁,这个人情无论如何也要还上与他,何况,郭家求亲,他不是还阻了一把么?”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林莞莞再次把面帘掀开,看着他。
周敛视线从马车内收回,只冷哼了一声。
盛家三哥和她说过婚事没错,许是有过几次来往,因为周敛的缘故,对她格外注意些,大致有些朦胧的情意,但那婚事又没成,再说了,她也不会应了盛柏昭,瞧周敛的神情是有些不愉快的,说明他在意。
林莞莞放下面帘,抿着嘴,心里有些得意。
为避耳目,马车是个旧的,连个马扎都没有,周敛一步就下来了,林莞莞看到那高度,估摸了一下位置正准备跳,周敛一把将她捞起,从车上抗了下来。
因为太过突然,她还小声惊呼了一声。
周敛向她伸手,“走吧。”
她迟疑了一会,把手放上去,一冰一凉,大掌轻而易举的将她的手包裹住,他顺其自然、理所应当的模样,让林莞莞脖子耳根都在发烫,此时她只暗自庆幸斗笠遮住了欢喜羞涩,让她不至于太丢面子。
周敛和盛家毕竟还是对立面,流放罪臣,一个廷尉在城内送别不妥,周敛只和林莞莞出了城外,在长亭等盛家的人出来。
林莞莞明显觉得手心出了汗,但她又不好说要松开,只暗自叹了一口气。
盛家老小慢悠悠的过来时,她才抽出了手,偷偷往衣袖里擦了擦手心的汗,周敛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哭笑不得,他对林莞莞说让她在边上等着,然后独自迎了上去。
盛家见周敛如洪水猛兽,瑟瑟发抖又厌恶至极的退了退。
周敛对一旁押送的护卫招手,给了他一袋银子,“官爷,走了几个时辰,歇一会,借个步说两句话就走。”
护卫颠了颠手里的钱,笑眯眯道:“好嘞,大人您随意,随意!”
周敛看着盛柏昭,就像看着当年的自己。
憔悴、失魂落魄、悲痛、无可奈何。
“周大人,今日是来看我的笑话么?”盛柏昭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哑。
周敛道:“余家满门抄斩……当年的情,周敛还了。”
盛柏昭冷哼一声,“你这是要我谢谢你?”
“不必。”
二人均沉默一会,周敛道:“路上的,此前已经打点过了,不会有什么苦,柏昭,我舅舅一家在断城有几家铺子,做了点小生意,我已写信,你们入城后,会有人接应你们。”
盛柏昭看了看他身后的人影,拒绝道:“心领了。”
周敛正要劝说,盛柏昭转身看着家里的嫂嫂妹妹,“家里的,恨着呢,若受了你好,怕是活不下去了。”
“为何要帮我?”他问。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盛柏昭嗤笑一声,“我以为,你比我更懂,斩草不除根、卷土重来的可怕。”
“后悔么?”
盛柏昭看着他的眼睛,脸上带着几分玩味,“这世上要有重来这种事,周敛,那天晚上我就当没你这个朋友。”
“呵呵……”周敛轻笑。
二人饮酒行飞花令、深夜游湖、上山打猎的日子,这辈子,都不会有了,盛柏昭又看了看远处亭子里的人,转身,压着背,“回去吧,罪臣之家,莫耽误了你……们的名声。”
周敛没想过盛柏昭会说句感谢,如他所说,阵营不同,二人没法做朋友,只不过都不是心狠之人,不愿赶尽杀绝,他只道:“珍重。”
周敛回了亭子,林莞莞问:“便走了么?”
“足矣。”
“恩?你想说什么?”
周敛看着人群中,盛柏昭的身影格外凄凉,他不是喜欢落井下石的人,本来今日来不来都无事,只是盛柏昭那份情意,他转头,小姑娘歪着头等他回答,哪怕只是远远见一面,也足够了……
“我送你回去。”周敛道。
打了一个酱油的林莞莞,看着周敛那勉强的笑容,轻轻道:“或许,他不希望我们来。”
人在落魄之时,怎希望人瞧见呢?
周敛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重复:“该回了。”
林朝英听李元念说周敛把林莞莞带走了,老早就坐在正厅等人回来。
林莞莞下了马车,云秀就急急忙忙过来,道:“姑娘,老爷寻你呢?”
“父亲?”她取下斗笠,递给云秀,问道:“父亲知道了?”
周敛道:“知道也好,我有话要与林大人说,我们一同过去吧!”
林莞莞拼命给周敛做心里建设,“父亲他可能会生气,人在气头上,考虑的便不周全,难免说了什么……”
周敛停下步子,打断她,“莞莞。”
“那个,我……”
“我又不是林家的人,怕他干什么。”
林莞莞不是担心周敛受欺负,他是怕周敛习武之人,又在匪关待了两年真动起手来,爹爹身子骨脆可受不得打。
周敛身子后倾,“哪有女婿对岳丈动手的道理!”
他大概瞧出了林莞莞的心思,林莞莞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跺脚跟了上去。
林朝英怒目圆瞪,甚是凶煞。
“爹爹!”
林朝英骂道:“待嫁闺阁的姑娘家,与男子私自出府,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林大人!”周敛制止他向林莞莞问罪。
“周将军!周大人,你是正一品,我从三品,我喊你一声大人,但我隶属翰林院,你是司法廷尉,别说是下臣的家事,就是政务要事,周大人,也管不着吧!”
周敛哈哈大笑,“林大人,您这样说话就生分了,周林两家是有婚约在身,我也算是半个林家的人,晚些时候还是要喊你岳丈的。”
林朝英见不得他拿此事羞辱,“胡说八道,我林家早与周家解了婚事。”
周敛道:“什么时候,我为何不记得?林大人,前几日陛下还说,要吃我们周林两家的喜事呢?”
林朝英起身,“你什么意思?”
周敛起身,“林大人,此前往事不计,今日周敛是以晚辈的身份来的,不管这两年发生了什么,过去的便过去了,我周敛武将之家出生,也绝不是登徒浪子之辈,该走的礼数,一定会走,国丧期间,不好将婚事大办,但我向大人承诺,日后不会亏待莞莞半分。”
字字铿锵,句句诚恳。
林朝英却不听他的话,“不可能,婚约既解,覆水难收,周将军一品大员,将军爵位,小女才浅,下臣自会为小女寻觅良缘,不劳将军挂心。”
“爹爹!”
周敛用眼神安抚她,让她不要着急。
他双手拱手施礼,似谦卑模样,语气却是蛮狠,声音高了几个度,“莞莞已过豆蔻,本应早与我成婚,耽搁几年,权当姑娘还小,林大人想多留几年女儿在膝下周某也理解,只是林大人,女大当婚,我与林家又早有婚约,林大人再舍不得女儿,也要顾及我周家唯一血脉,如今我这个年纪,莫说王公贵胄,就是寻常百姓,试问还有谁没有成婚的?林大人难道是要断我周家的后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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