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按照陆城遇指引的方向找过去,果然看到一家新开业的甜品店。
她买了两份蛋糕,正往回走时,前方道路十米开外,忽然有人从门内往外丢出一个行李袋和一叠书籍。
她的脚步下意识顿住,紧跟着就有个瘦高瘦高的男人被人粗鲁地推了出来,他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地上,模样看起来很是狼狈。
门内走出个身形高大的壮汉,指着他破口大骂:“滚滚滚!没钱交房租还想赖着不走,我告诉你,你再不走,小心你的狗腿!”
瘦高的男人站起来,拍拍土,不服地辩解:“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都租了你三年的房子了,哪一次不是按时交房租?只不过最近手头有点紧,可我都保证了,只要我接到案子,有了钱,马上就补给你啊!”
“你还想接案子?呵呵,现在全港城有谁敢雇你打官司?只是一个盗窃罪,本来顶多判个一年三年,结果委托到你手里,活生生变成十年刑期!现在谁还敢要是把案子交给你?那是不要命了!”
“那是因为那个人盗窃的东西里,有一颗价值五十万的钻石,本来是要被判无期的,还是我争取成十年的呢!”
“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有本事你让全港城的人都相信你!我这儿就一句话——交不了房租你就滚蛋。”
瘦高的男人气急怒极,也不想再说了,拎起背包抱起书:“走就走!”
“滚!”
南风听完了他们的争执,心头忽然一动,不禁跟上那瘦高的男人。
“你等等。”她出声喊住他。
瘦高的男人莫名其妙地转身:“你叫我啊?”
南风走上前,仔细打量着他,才发现他手里抱着的都是法律方面的书籍,她脸上微喜:“你是律师?”
“是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位小姐,你到底有什么事?”
南风唇角当即扬起:“你好,我叫南风,我这里有个案子,你——敢不敢接?”
……
榕城,希尔顿大酒店。
享誉国际的星级连锁酒店,一直都很受上流人士的青睐,今晚这里最大的宴会厅也被包了场,用来举办一季一次的商业酒会。
这种商业酒会,一般都是由榕城商界最德高望重的泰斗牵头,邀请各界名流参与,算是给大家建立一个互相交流、合作的平台。
盛于琛自然也在酒会的邀请行列。
此次AS集团一举斩获法国乔森在中国区合作的消息已经不径而走,盛于琛一露面就收到各方祝贺,他唇边含笑,举杯道谢,应对从容。
“于琛啊,现在的商场真的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这次你也真是干得漂亮,我们榕城GDP,就靠你们这一代人来扶持了。”酒会主办人韩老更是亲自上前同他说话。
盛于琛谦逊有礼:“韩老您过誉了。”
一番寒暄后,韩老笑着走向别人,盛于琛也暂且离开中心,走到没什么人注意的边缘,做着取酒杯的动作,却是问刚刚才回到他身后的叶秘书:“港城那边如何了?”
叶秘书微微迟疑,然后才说:“盛总,南经理找到律师了。”
过满的香槟忽然溢出些来,沾湿了他的袖口,叶秘书见状连忙拿出手帕帮他擦去酒液,盛于琛轻轻放下酒杯,收了手自己擦拭,双眸幽深,不见情绪。
叶秘书详细禀报:“那个人叫周寅,三个月前因为输了一场不小的官司,引起了社会各界的舆论,他原本所在的律所为了明哲保身将他开除,原本赋闲在家,可不知道怎么,被南经理遇到了,然后……”
后面的事,盛于琛只是猜都能猜到,唇边一哂:“她倒是运气好。”
运气好么?
叶秘书想起了探子回报的另一件事,只觉得不尽其然。
“盛总,还有一件事,”叶秘书往前走了一小步,声音越低,“我们的人还发现……陆氏的大少也在港城,和南经理住在一个酒店。”
陆氏的大少。
随着这个人物跃然纸上,一切意料之外的事端仿佛都有了答案,盛于琛念出那个名字:“陆城遇。”
原来是他在。
他竟去到她的身边。
叶秘书清楚地看见,盛于琛的脸色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后,急剧降温直到千里冰封,不禁心惊,忙道:“盛总,要不我派人给那位周寅律师施压……”
“不用了。”盛于琛将手帕丢开,淡淡道,“把人撤回来吧,港城那边的事,就此放手。”
既然他在那里,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定然已经被他知晓,到了这地步,他又何必再做那些江心补漏的事情。
叶秘书自是应从:“是,盛总。”
盛于琛弃了方才那杯淋湿他袖口的香槟,改拿了另一杯鸡尾酒,转身回了宴会。
……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走法律程序对徐小姐来说很难取胜。”酒店的咖啡厅里,周寅已经了解清楚这个案子的始末,他面色凝重地对徐之柔和南风道,“你们应该知道,法律在判决子女抚养权上,一般是根据父母双方谁能给予孩子更好的成长条件作为主要参考。”
南风皱眉:“这个我们知道。”每个被她们找上的律师都是这么说的。
周影点点头:“在这方面是郑先生占得上风。”
“所以……我输定了吗?”徐之柔咬住了下唇,原先她还在为找到律师而高兴,可如果连律师都没办法帮她,那她不就彻底没有希望么?
南风握住她的手,心里也是乱成一团。
“你们别急啊,我又没说我们输定了。”
南风一下抬起头:“你有什么主意?”
周寅沉声道:“如果我们能找到证据证明,孩子若是跟着郑先生生活,会有不利他成长的因素的话,那么我们取胜的可能性就会变得很大。”
不利因素?南风一知半解:“比如?”
“比如这位郑先生有吸..毒史、平时爱赌..博、打架、有案底或者是他本身的人品有问题,对了,还有你们提到的家暴,像这样的证据就可以用来证明他有暴力倾向,孩子跟着他百害无一利,那么法官就会偏向徐小姐多一点。”
仿佛在绝望中看到了微弱的光芒,南风和徐之柔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
然而,她们很快意识到困难程度,又是一颓:“这样的证据要怎么找?”
周寅从容地喝了口咖啡,道:“我从事这么多年的律师工作,接触过很多类似案件,我有办法,这些证据就交给我去收集吧。”
听到这里,徐之柔才真正露出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笑脸:“那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
后面的事,比南风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翌日晚上周寅就带来了他收集到的证据,整整两个文件袋,里面装的都是郑新河不为人知的私密。
私设赌场、非法聚资、经营非法情..色场所、甚至是人口倒卖,一项项指控血淋淋的触目惊心,徐之柔几乎不敢相信,这些事情竟然都是她同床共枕一年多的丈夫做的。
南风亦是震惊:“有了这些证据,别说是争取到孩子的抚养权,就是把那个渣男送进监狱也没问题啊。”
周寅微笑:“没错,只要将这些证据交给警方,徐小姐,你就可以马上得到你的孩子。”
听着他们的言语,徐之柔不禁捏紧了文件。
这些日子以来,她身体和心里受到的煎熬数不胜数,她恨那个男人已经到了切齿的地步,更不要说,他背地里做的这些事已经丧尽天良无法原谅,所以她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咬住牙说:“那就交给警察!”
周寅领命,带着满满的证据和材料连夜直奔市局。
这一夜,注定会有很多人难以入眠。
徐之柔坐在窗台边,看着漆黑的夜色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南风没有去劝她,她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她躺在床上同样没有睡意。
思绪渐渐恢复稳定,那些被巨大惊喜冲散的理智也开始回归,她将整件事结合起来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发现自从找到周寅开始,这件原本很棘手的事情一下子变得空前顺利,连那样隐晦的证据,周寅也只用了一天一夜就得到,若是不出意外,他们甚至明天就能将孩子接回来。
简直像开了挂一样。
可这样不对,很不对。
充满了蹊跷和莫名。
南风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
第二天下午,周寅回来了。
跟他一起回来的,除了几个警察外,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
徐之柔看到那个孩子,整个眼眶瞬间通红,双唇颤抖不止:“阳阳,我的阳阳。”
“妈妈,妈妈。”孩子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没有看见母亲,此刻久别重逢,同样哭个不停。
这样悲情的画面让人不忍心打断,来做笔录的警察也没有给予了宽容,直到徐之柔情绪平复,才上前了解情况。
南风也趁这个机会,将周寅喊到了外面。
“周律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周寅办成了一个案子,心情也很好:“南小姐,什么问题你尽管问。”
南风脸上少有笑意,凝眉问:“郑新河那些证据,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吧?”
“当然了,这里面已经涉及到了很严重的犯罪行为。”饶是周寅也是第一次经手这么大的案子。
南风了然地拉长声‘哦’了一声,然后问:“既然那么难找,那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她全程紧盯着周寅,果然看到在她这句问话后,他眼底一瞬间的心虚和躲闪。
看来,她昨晚是猜对了。
“我、我当然是打通了很多人脉才查出来。”
“这样啊。”南风笑着应着,但紧跟着就是毫不留情的拆穿,“既然你有那么丰富的人脉,怎么还会连房租都交不起?”
周寅干笑:“我……这……”
“你背后有高人相助吧?”南风笑着看他,一下点破谜底,“我有个朋友,他闲暇时的乐趣之一就是干涉我的事情,他叫陆城遇,不知道周律师你认不认识他?”
“……呵呵……那个,我进去看看他们的笔录做得怎么样,也许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呵呵……”周寅溜之大吉。
尽管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但周寅那样的反应,还有什么好疑惑?
是他。
果然是他。
是陆城遇。
一定是陆城遇。
她早该想到,只有他能想出那种办法对郑新河,也只有他有能力有手段查出那些秘辛。
更不要说,本就是他指引她去那家甜品店,她和周寅的相遇,毫无疑问也是他安排好的。
南风忽然长叹。
陆先生,你真是布了一个好局。
悄无声息地请君入瓮,让她毫无拒绝的余地。
她终究是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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