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悄无声息,只有窗外传进来广场那个钟塔整点的报时钟声,还有路过小洋房的汽车喇叭声。南风几乎是被厉南衍笼罩在怀里,他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先是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才去揽她的腰,让她更加贴近自己的胸膛。
而薄唇,起初只是轻轻地盖着,不敢越雷池一步,三五秒后,他发现南风没有特别抗拒,才敢微微加重力道,但进退间仍是小心翼翼。
从那个意外擦过的吻开始,南风就是愣怔的,当厉南衍将双唇完全贴上来时,她脑袋轰隆一下空白,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空白的记忆里对这种接吻是完全陌生的,但可能是过去有过这样的亲密,所以陌生里还糅杂着一丝丝熟悉。从唇上蔓延开来柔韧触感,南风本能地心慌,但并不是难以忍受,所以她并没有做出任何要把他推开的动作。
厉南衍身上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橙花气味,使得他们在无形中变得更加亲密。
他加重力道碾压着她的唇时,南风只是攥紧了手指,而在他开始用舌尖勾勒她的唇瓣,还撬开她的牙齿时,她内心里就生出了一星半点抗拒,只是未及她做出拒绝,厉南衍的舌尖就舔过她的上颚,一瞬间如有电流穿透她的全身,使得她后腰一麻,完全失去了力气地倒在他身上。
这个吻对南风而言倒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觉,她全程都在跟自己较劲。
在‘能接受’和‘不太能接受’,在‘抗拒’和‘没必要抗拒’之间较劲。
她对自己说,这个人是厉南衍,一直以来对她很好的人,而且她对他也有好感,她应该是喜欢他的,他们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要说起来,其实和真正的情侣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吻一吻,没什么。
厉南衍的眼底已经覆盖上情欲,手在她的腰上轻轻摩擦。
双唇分开后,彼此的呼吸都是紊乱和急促的,他目光炙热地望着她,南风没什么反应,可就是她的没反应,反而加重了他的反应,他忽然抱着南风一个翻身,让她躺在了长沙发上,自己则凌驾在她的上方。
“南风……”他低喃着她的名字,然后再次低头,吻住她的唇。
比之刚才,他这次少了克制,多了莽撞。
吻着她的唇,好一会儿后,又移动到她的耳后和脖颈,手在她身上也同样躁动。
南风穿的是裙子,他很轻而易举就撩起裙摆。
带着温度的手掌抚摸上她的肌肤时,南风眼前忽然快速闪过两三个画面,身体突然一僵。
厉南衍不是没有感觉到,他复而又去吻她的唇,想让她放松下来——他好像要她,很想,很想……
欲望在成功接触到她的的身体后就无限膨胀,他无法控制。
可是南风却渐渐的,开始不在状态。
她心里好像有一层隔膜,厉南衍此刻的行为就是在一点点靠近这层隔膜,越是靠近,她越是不安,在他终于碰到这层隔膜时,她就好像是被触碰到了底线,再也忍不住,双手抵住他的胸膛,错开头避开他的唇。
“够了。”她抗拒。
厉南衍呼吸沉重了两个度,听到了她的拒绝,可他没有停下来,改去咬住她的耳垂,灼烫的呼吸将她的耳根烫得通红:“南风……”他的话语里是深重的渴望。
南风猛地一颤,脑海的最深处又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次比较清晰,好像是一张脸,心头顿时涌上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慌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滞住了。
她推搡着他的胸膛,可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岂是她可以撼动的。
厉南衍分明是想强行进行下去,还将南风的手腕一把桎梏住,按在了头顶。
他的眼睛通红,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火,唇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下。
“南衍,够了,放开我。”
南风非常不喜欢被强迫,尤其是她现在思绪乱作一团,有好多东西理不清楚,他强行撩起她的情欲的行为让她很反感。
可是厉南衍没有停下来。
她试图冷静,但终归是失败了,他的唇和手,他越来越深入的亲吻和碰触,让她的厌恶攀登到顶峰,抗拒如火燎原,彻底爆发:“我让你放开我听到没有!滚开!”
从未见过她如此,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狼张牙舞爪,意图撕碎正在对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的他。厉南衍一瞬怔住。
仿佛才回过神,他连忙放开了她的双手。
南风立即从沙发上翻下去,双肩仍在剧烈地颤抖,厉南衍想把她滑落肩头的衣服拉起来,可才刚刚碰到她的手臂,南风就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厉南衍眼底的情欲在散去,喉咙一滚,滚出低哑的愧疚:“……抱歉,我……”
难以忍受再继续和他同处一个空间,南风迅速站起来冲进洗手间,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摔门离开。
“南风。”厉南衍立即喊她,但只能听见脚步跑下楼的‘噔噔’声,他唇微微一抿,少顷,旋开苦笑。
南风从小洋房里跑出来,停不住脚似的沿着广场跑了一段路,直到被扑面而来的凉风一吹,理智才回归些许,脚步也才慢慢停下来。
她一直都知道厉南衍对自己有男女之情,也很肯定自己对他有好感,甚至怀疑过她梦里那个男人是他,所以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的触摸和亲吻她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可事实却是,在他想要更加深入地侵占她的领地时,她很不舒服,很抗拒,乃至深处了厌恶和控制不住的暴怒。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个和她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根本不是厉南衍?
可就算那个人不是厉南衍又如何?她现在是单身啊,怎么就不能和厉南衍在一起?
南风对自己的性格很了解,她不迂腐也不刻板,如果一段感情本身就不合适,无论她曾投入多少感情,投入多少真心,该放手时她一定会放手,绝对不会纠缠和纠结,更不可能连失忆了都留有影子挥之不去。
除非……那段感情对她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那个男人是她深爱的,爱到骨子里的,到了无论对错,不分是非的地步。
南风第一次这么疯狂地想要知道,到底是谁让她这么刻骨铭心,让她忘记所有也舍不得把他弄丢。
她惶惶地站在广场中央,失魂落魄地寻找,可是周围擦肩而过的都是陌生的脸孔,她找不到那张能让她这么执着至此的面孔。
他是谁?
他在哪里?
她仰起脸,明媚的阳光刺着她的眼睛,逼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她努力地回忆,曾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几帧画面终是被她挖掘出来,如一条导火线,引燃起滔天大火。
烈焰中,她看到她的过去接踵而来。
——南风,你会心甘情愿的。
朦胧中,她听见谁的声音在说,骄矜且志在必得。
——我要的,你未必会给。
似远似近,谁的声音又淡如水,可话语里分明意有所指。
——三书六礼,凤冠霞帔,一样都不会少。现在,我们先洞房。
又是谁言语含笑,低磁而悦耳,轻轻撩动她的心扉。
——我要你做名正言顺的陆太太。我的妻子。
好似深情的告白,谁在她耳畔许着这场婚约。
——陆太太,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夫妻,世上最亲密的一个词,从谁的口中缠绵而出,听得她心间泛出浓蜜。
——做梦都休想离婚!你是我的妻,当然要跟我在一起!
画风突变,谁又切齿咬牙地吐出字句,那么不罢休,非要拖着她一起在地狱里沉沦。
——你是我妻子!永远的陆太太!死也要跟我在一起!
不死不休的诅咒,谁将枷锁桎梏在她身上,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地将她囚禁。
妻……
夫妻……
当南风脸色一瞬间煞白,眼前光影颠倒,有什么东西从千里之外狂奔而来,撞进她的身体里,刹那间她心口骤缩,焚心蚀骨的疼,开始将她淹没。
她跌跪在了地上。
无数的人声在她耳边响起,重叠,重复,变成最难以忍受的噪音,她的脑袋几乎要炸开了。
——等你长大,我就来娶你。
——真的,不骗你,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对你好。
——南风,我要你当名正言顺的陆太太。
——他一直在利用你,只有你这个傻子把算计当成真心!
——你是我的妻子,你必须跟我在一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哥哥死了……
……你的孩子也死了……
双手抓紧地面,指甲和粗糙的地面摩擦,当初断甲之痛还历历在目,丧子丧兄之痛更不曾忘。
“……陆……”
她穷尽全身力气吐出那个名字。
“陆城遇!”
刹那间,泪水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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