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瑕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靠着船舷道:“这都信。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头晕,胃里翻滚的,像晕车……我不会是晕船了吧?”
给他们撑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经验丰富,见状很肯定地点头:“肯定是晕船了,小姐您以前没搭过船吗?”
还真没有。
苏瑕越在船上待下去,越觉得不舒服,忍不住蹲在在甲板上,用这样的姿势保持一点平衡,再自我催眠现在并不是在船上。
顾东玦忽然伸手把她横抱起来,苏瑕一惊,下意识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顾东玦默不作声地抱着她进了船舱,坐在沙发上,又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苏瑕很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姿势,挣扎着要起来,顾东玦却圈住她的腰,冷声道:“不要动。”
大概是常年居于上位者,他的语气自有一派不怒自威,苏瑕很怂的不敢再动,再加之胃里翻滚不舒服,她也干脆不折腾了,顾东玦伸手按着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又倒了杯水送到她嘴边,苏瑕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喝着。
他的胸膛很宽厚,而且很稳当,靠在他怀里,没了摇摇晃晃的感觉,她竟然觉得不怎么难受。
斟酌半响,她觉得她于情于理也应该和他道谢:“谢谢。”
“嗯。”顾东玦淡淡应了一声,扭头对撑船的男人吩咐回程,苏瑕这个样子,游江自然不可能再继续。
苏瑕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清冽却馥郁,像冬日乍开的梅花,更像春日风中的青草味,闻着闻着,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微微的悸动,她有些难堪稍稍移开头,不靠在他的肩膀上,企图离他那能蛊惑人心的味道远点。
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声音,制止住了她的动作:“苏瑕,你知道我今天带你来这里想做什么吗?”
“难道又想让我回到你身边?”苏瑕扯扯嘴角,“对于男人来说,是不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她本想用讥诮的语气说这句话,但因为身体不舒服,脱口时竟格外轻柔,可话语本就伤人,无论多轻还是伤人。
顾东玦在静默了许久之后道:“对不起。”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这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重逢的时候就想。”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很有自信苏瑕不会离开他,这种感觉从刚结婚时就有,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会这么有自信,但也因此,他总是那么有恃无恐,有意无意地挥霍她的感情,事实证明他错了,尽管她性格隐忍到近乎逆来顺受,但不代表她就该被他伤害。
他这句‘对不起’是发自内心,但在苏瑕听来却格外讽刺,她从他怀里安静地离开,忍着难受坐到另一边沙发上,看着他说:“你知道吗?当男人对女人说对不起时,就是最对不起女人的时候。”
船只靠岸后,苏瑕拒绝了顾东玦送她回酒店的建议,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
自重逢以来,他和她的每次见面似乎都是不欢而散。
——
中国区风信子创作大赛圆满落下帷幕,大赛之后主办方办了一个宴会庆祝,苏瑕自然也接到了邀请函。
在这样的公共场合露面,肯定会被媒体记者抓着问东问西,自她公开身份后还没接受过任何采访,所有人都想拔得头筹,苏瑕对此烦不甚烦,以往的邀请都拒绝了,但这次却出乎众人意料的同意出席。
原因无他,她在避安东尼。
安东尼的求婚她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又怕他再次提起,所以她只好当缩头乌龟避开。
不过她成功在安东尼面前当了缩头乌龟,但却不代表她能在任何地方都不被人注意,她本就是话题人物,今晚更成了全场焦点,她和主办方寒暄几句,又被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拉着说东说西,最后还是她找了个借口才得以脱身。
她在全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十公分高的高跟鞋将她的衬得格外出挑,但同时也无情的折磨着她的脚,她早就受不了了。
只是这份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她看到了朝她走来的周芷凝。
那日安东尼说她并没有成为顾太太,她便抽空去查了一下她,才知道她几年前投资了一家上市公司,成了个不大不小的股东,如今也在上流社会也有一席之地,这个宴会的主办方之一便是她投资的那家公司,所以她出现在这里并不稀奇。
她嘴角噙着冷笑,率先打招呼:“好巧啊,周小姐。”
“是啊,真巧。”她的神情也很冷,但冷漠中又透着一点复杂的情绪,苏瑕不屑去深究,缓缓起身,整了整裙摆要走了:“周小姐自便。”
说着就想走,她蹙眉:“等一下,苏瑕,我有事想和你谈。”
“但我不想和你谈。”
“就十分钟。”
苏瑕微微侧头,手里把玩着一个高脚杯,似笑非笑道:“周小姐把我当成什么人?还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你想说,我就该听吗?如果真是很重要的事,可以先和我的助理预约时间,但我也不一定会见你。”
“苏瑕!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现在是设计师又怎么样?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你再厉害,阿东也不会要你!你不过是被人丢掉的烂货,以为换了一张皮就能在我面前嚣张吗?”她如此愤怒,愤怒得不正常,像一只濒临发狂的野兽,看着她的眼神如此凶狠,像要将她凌迟至死。
几年不见,她的道行不高反低了,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被刺激成这个样子,苏瑕想了想,是不是她习惯她低眉顺目,永远矮她一头,现在突然看到她比她高一截,她受不了?
苏瑕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这人就是太爱攀比和计较,她本不想和她废话的,但这不代表她能让她随意凌辱。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带着笑,重新走到她面前。
“周小姐,周小姐,呵,我以为再次相逢我要喊你一声顾太太,没想到你还是只是周小姐。当年我说,就算没了我,顾太太的位置也不会是你的,因为不准你进顾家的不是我,而是顾老夫人,可没想到,现在顾老夫人也没办法反对你了,可你还是进不了顾家的门,为什么呢?因为顾东玦不要你,我是被人丢掉的烂货,那你是什么?连丢都不屑丢的垃圾?”
周芷凝浑身僵硬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显然被她气得不轻,一声尖锐刺耳的压抑咆哮传来:“苏瑕——”
苏瑕笑:“如何?”
周芷凝紧紧咬着牙齿,愤怒到极致的她反而出奇平静,像是又恢复成那个高傲的周小姐:“山鸡飞上枝头也不会是凤凰,就像曾经的你成了顾太太,但还是会被人从那个不属于你的位置拉下来,这次也一样!苏瑕,Diana,你给我等着,我能拉你一次,就能拉你第二次,你永远都是输我的!”
“当然,我不屑和你比,你自然怎么都是赢。”
“我们山高水远,走着瞧。”她狠狠地说道,似也不想再和她胡搅蛮缠下去,唰的一下转身就想走,苏瑕却在她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这句话我也同样送给你。周芷凝,你以为你和顾南芵合伙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吗?你给我做好准备,我苏瑕不是圣母,不可能一再放过你们,实话告诉你,这次我回国就是来为我的孩子向你们索要代价的!”
苏瑕瞥开目光,神情略嫌恶,仿佛看她是多脏了自己的眼,放下酒杯,从她身侧走过头也不回,就像当年无数次她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地离开一样。
苏瑕被周芷凝搅得半点兴致都没有,找到主办方想和他们说一声先离开,话还没说出口,那头就走来个人,看起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主办方打了招呼后就看向了她:“这位想来就是近日风头正劲的Diana小姐?”
“你好。”苏瑕觉得他有点眼熟,但应该不是很熟悉的人,因为她想不起来他是谁,直到主办方笑着说:“没想到格雷夫先生会赏脸前来,真是不胜荣幸,不胜荣幸。”
哦,原来是格雷夫,苏樱的老师。
苏瑕多看了他两眼,格雷夫是中日混血儿,皮肤偏白,眼眶深邃,鼻翼两侧有深深的‘八字形’,看起来不是那种好相处的类型。
但他说话却特别客气:“尊师近来可好?哎呀,自三年前沙特会展见过一面后,这几年都找不到时间去拜访,真是失礼。”
苏瑕微微颔首,微笑道:“老师很好,也经常提起您,也期待和先生的再次见面。”
这些都是客套话,自从进了这个圈子,苏瑕说过不少,自然应对自如。
“真是名师出高徒啊,想当年我是Diana小姐这个年纪时,哪有这么厉害啊。”格雷夫感慨道,“我有个学生,差不多和你一样年纪,可比起Diana小姐,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这个学生,应该是苏樱。
苏瑕面不改色:“格雷夫先生谦虚了,Diana怎么能和先生比,不过是蹭了老师的光罢了。”
格雷夫笑着看了她片刻,忽然提议道:“我觉得和Diana一见如故,不如一起到楼上喝一杯?正巧,几个行内的朋友在玩牌。”
苏瑕捉摸不清他想做什么,斟酌再三,还是拒绝了:“这就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我……”
话还没说完,格雷夫竟动手来拉她,半强迫道半威胁道:“不来可是不给面子,难道罗宾夫人的高徒看不起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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