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鬼三经过盲公炳一番指引教导,可为受益匪浅,人生豁然开朗。
不知不觉又到了黄昏时分,正所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黑鬼三说要告辞了。他拄着双拐走出了门口,巢水福也把那辆铁斗手拉车推过来了。
巢水福扶黑鬼三上车,黑鬼三又像来时一样,蜷缩一团躺着,让巢水福用饲料袋给覆盖上,正准备动身上路。
这时盲公炳走了过来,一把扯开那几个饲料袋,大声问:“三哥,你这是在干嘛呢?弄得象搬尸那样?”
黑鬼三躺在车里就说:“炳哥,我这样做,也实属无奈之举。想我梁三当初叱咤风云,何等风光?如今沦落到这个田地,我是抬不起头来,不敢面对广大群众呀!”
盲公炳就语重心长地说:“三哥呀,你这样做给我们男人丢尽脸了,也给我们六零后丢尽脸了。正所谓男子汉顶天立地,无论你处于什么境地,风光也好,落泊也罢,都要挺起脊梁做人!就算你是一坨牛屎,都要堂堂正正地矗立在大路中间,让人退避三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生起起落落那是常态,何必妄自菲薄,作贱自己呢?”
黑鬼三听完,一骨碌就坐了起来,正襟危坐,就像诸葛亮坐在战车上统率三军那个架势。
“炳哥,现在这个样子可以了吧?”黑鬼三问。
盲公炳点下头:“没有错,男人就应该有这个阵势,就算不打得,都要吓得着人,图个气势。”
黑鬼三在车上向盲公炳抱拳道别,然后用手向前指:“阿福,上路!”
于是巢水福就推着黑鬼三“吱嘎嘎嘎”地返回下朗村了。
行至半路,遇到开“三脚鸡”(三轮车)搭客的跛七。
跛七停下车来,抛了支烟给黑鬼三,问:“三哥,你这是上哪儿去?”
“到上湖村盲公炳那里求取真经,现在打道问府。你呢?又是去哪?”黑鬼三说。
“还不是出来跑搭客,揾餐晏子!”跛柒说。
“生意可以吧?”
“揾两餐是可以的。”跛柒看了看黑鬼三,然后说:“三哥,看在咱们同村兼同姓这个份上,现在我做个好心人,提点下你:要不,你也出村委开个证明,去办领一个残疾证,然后像我这样买辆三脚鸡搭客帮补下家计,好过天天在家吃谷种呀!是不是?”
黑鬼三吸了口烟,摇摇头说:“正所谓大鸡不啄细米,我梁三不想做这个行档。我现在正策划着,准备干一票大的!”
跛柒就说:“三哥,你现在都落个这田地了,及早收手吧!别再去干那些傍门左道了。正所谓上得山多终遇虎!回头是岸呀三哥!”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黑鬼三又去干坏事吗?告诉你,我梁三今天去盲公炳那里取得了真经,修成了正果。如今放下屠龙刀,不干坏事,只做好人!”黑鬼三说完,从怀里摸出一张红牛(大钞)递给跛柒说:“帮我办点事。”
“什么事?”跛柒问。
“出下朗圩帮我买一幅红绸,剩下的钱打赏给你买烟。你回村后,去生产队旧址阁楼上,把那个旧狮鼓洗擦干净,今晚扛来我家!就这个事!”黑鬼三说。
“你这是在搞哪科?”跛柒问。
“这个你别问,天机不可泄露!你照做就行了!”黑鬼三说。
跛柒收了钱,正要离去。
“慢着。”黑鬼三又把他叫住。
“还有什么吩咐?”
“听我唱几句,然后给点意见。”黑鬼三说完,就引亢高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要来得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公共汽车,……”
“唱得怎样?”黑鬼三问跛柒:“比个中肯点的意见!”
跛柒就说:“咋一听,以为有人杀猪叫;再听清楚点,又有点像那个刀郎的嗓音,够沧桑,有穿透力,你应该说是有点潜质那种草根!”
“果然识货,我黑鬼三就喜欢你这种伯乐。今天你幸运了,遇到了我这匹黑马。”黑鬼三说。
跛柒开着三脚鸡走远了,巢水福就继续用车推黑鬼三回下朗村。到了黑鬼三门口,巢水福推到一堆沙子旁,把黑鬼三卸了下来,然后说:“三哥,到家了,你自个回去吧!我也要回去喂猪喂冬花了!”
巢水福推着斗车刚走几步。
“回来!”黑鬼三叫道。
巢水福便又折回来问:“还有什么事?”
“棺材,你要不要?免费的。”黑鬼三说。
“我要棺材干嘛?我又未死。”巢水福说。
“既然你不要,就砸散当柴拉走。”黑鬼三说。
“你是说你房间那副棺材吗?”
“没错,你现在去帮我把它咂毁,当柴拉走!”
巢水福没有办法了,只得拿了把开山大斧进了黑鬼三房间,手起斧落,没几下手脚,就把那副棺材拆散了,又把那些木板搬上了自己那辆铁斗车上,用绳子捆绑好。
“三哥,现在我可以走了没有?”
“走吧!做饭时多下几筒米,一定要让冬花吃饱!”
“知道了!”巢水福推着一车的木柏就回上湖村了。
黑鬼三清拆了那副棺材之后,就像清空了积压在心灵中的一堆堆垃圾!让黑鬼三一下子轻松了,阳光了!一个人的心情阳光了,他便不想去干坏事的了。
黑鬼三把家里打扫了一下卫生,然后又用心做了一顿美美的晚餐。
黑鬼三刚吃完晚饭,收了碗筷。
跛柒扛着个大狮鼓进来了。
跛柒把大狮鼓稳稳地放到地上,又从腰间抽出两支擂鼓棍交给黑鬼三,说:“这擂鼓棍都居然给我找到了,还硬净,估计还能敲它几十年!”
跛柒又把新买的那幅红绸交给黑鬼三。黑鬼三就去拿了把剪刀,裁了条红腰带往腰间一束,然后把那幅红绸往狮鼓上一罩,拿起擂鼓棍就敲轻敲起鼓点来,嘴里又开唱了: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成功,失败,浪里分不清有没有,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
跛柒点了支烟,蹲在黑鬼三门槛上,看着黑鬼三的现场鼓点弹唱,觉得很有看头,比看粤曲大戏还要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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