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须佬范木荣所说的广告位其实就是指豆豉厂外边那几幅油得雪白的外墙。他打算跟方木坤租下来,大做望牛岭酒厂的广告,并且叫方木坤开个价。
方木坤就说:“那不是价钱问题,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墙上做些什么文章?推销什么产品?”
范木荣就说:“我是卖烧酒的,当然是做烧酒广告啦!”
“那你打算怎样写?”
范木荣挠挠头,想了一下,就说:“我就写:要想活到九十九就要餐餐饮烧酒;要想无烦恼天天斤二灌到肚。猪肉佬,你说这个广告词打得好不好?”
方木坤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想了好一阵子,然后说:“烧酒这个东西呢,说实在的,我也挺喜欢,但喜欢归喜欢,我却不鼓励别人去饮。因为据我所知,饮酒,在五毒之中排第三,仅次于嫖赌二毒。饮酒闹事,饮酒误事,甚至饮出人命的事经常发生,大家有眼见的了。所以呢,这个广告位我决定不租给你!”
范木荣就说:“既然你有钱不想赚那就拉倒,反正我有钱到哪也可以打广告,我有个外甥在电视台做保安的,我去电视台做,大把人收看。”范木荣说完也就开车走了。
方木坤叼着烟,呆呆地注视着那几幅雪白的外墙,思量着到底在上面画些什么或者是写些什么才适合。
唉,现在工作忙,先不去管这几幅墙了,到时见到四眼大学生再问问他的意见吧。方木坤所指的四眼大学生其实就是指跟卓青文做肠粉的那个兽医专科生杜远。
可以说方木坤豆豉厂的各种开业前的策划都是杜远帮忙出谋献策的,还写了一份豆豉制作流程和所需工具清单给方木坤作为参考。
方木坤这个人豆豉就吃过不少了,但就是不知道豆豉是怎样制作出来的。他之开这间豆豉厂,完全是够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蛮劲。村里面的有几个老掉牙的叔公曾经劝说方木坤,说做生意一个要熟其行做其行,你不熟悉的行当千万别涉足,不然的话连内裤都会赔上。方木坤就是不服这口气,说人家搞房地产的大佬们也不懂泥水建筑的,不也一样发得风生水起?
方木坤想过了,自己现在是一个穷人,如果不趁年轻去闯荡一翻,那是心有不甘。如果闯荡失败,那也没有什么大损失,因为自己原本就是一个穷人。
为了买用来晒豆豉的竹蕃箕,方木坤坐上了跛脚七的三轮车子颠簸了一天,去了一趟罗定四纶镇。当把二百只竹蕃箕拉回豆豉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范狗剩已经在倚在大瓦缸睡着了。
范狗剩自从上次去望牛岭村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方木坤试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范狗剩说是因为饮多了烧酒说错了话,被范桂英刷了一巴掌,范桂英到现在还生气,都不理自己了。
方木坤就说,不理就不理呗,反正你没有她又不会死的,照样有饭吃,有酒饮。
范狗剩就说,如果范桂英不理我,那我就是吃龙肉也没有味道,饮飞天茅台也没有滋味的。
方木坤说,现在你先帮我把豆豉打理好,到时我会给你想个法子去哄范桂英开心的。
这天,差不多到了中午时分。大学生四眼杜远来到了方木坤的豆豉厂,这是方木坤打了个电话叫过来的,说是过来商议一下豆豉厂未来的发展大计。
杜远戴着眼镜,穿着双拖鞋,胡子拉碴也没有去剃,流里流气像古时候的土匪乡绅。
方木坤见了杜远,递了支烟过去,杜远没有接,这才醒悟他不抽烟的。
方木坤一回手把烟叼上自己的嘴“啪”的点燃了,在烟雾中打量了杜远一把,说:“怎么落泊到这个模样,肠粉店生意不好做吗?”
“一般般,饿不死,又飞不起。”
“就算赚不了钱,也要把自己身势收拾干净风风光光才行呀,你看你现在像什么?人不人鬼不鬼,将来怎样识女朋友?”方木坤说。
“妖,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娶老婆的了,弄那么光鲜有个屁用?”
妈的,又一个不想娶老婆的!怎么现在这么多年轻人不想娶老婆?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方木坤现在想娶也娶不到,你们年轻人,有能力,有年轻人的资本又不去娶。将来你们就后悔的了。
方木坤带着杜远在厂房周围兜了个圈,听取杜远的安排设计,然后来到那几幅粉白的外墙。
方木坤指着那几幅墙对杜远说:“大学生,你会舞文弄墨的,这几个地方你就给我打点下,画画也好,写字也好,把它弄得好好睇睇。”
杜远用手指顶了一下眼镜框,想了一下,说:“为了和乡村振兴的步伐达成一致,那就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写上去,用正楷字来写。”
“什么时候动笔?”方木坤问。
“就现在。你找个人来帮忙扶梯子捧墨汁就行了!”
方木坤于是就找来范狗剩,叫他打下手,帮杜远的忙。
杜远拿着大毛笔在墙上写字,范狗剩就捧着一大碗墨汁跟着伺候。
杜远在第一幅墙上用正楷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八个大字。
范狗剩望着墙上的字,赞不绝口:“好字,写得太好看了。小兄弟你读过书的吧?”
杜远点下头,停下了,看看范狗剩:“你没有上过学?”
“读过两年一年级,就学会写自己名字。”范狗剩说。
“这样子,怎么样出来混?”
“其实我混得不错的,我现在是这里豆豉厂副厂长,女朋友也有了,就是这几天她不理睬我,就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哄她开心。”范狗剩说。
杜远听了,就问方木坤:“他说的是真的吗?”
方木坤就说:“确有其事,不过他女朋友是个男人婆,在火龙果场那边干活的,挺凶的,打起架来三几个男人不是她对手!”
“是很凶的,早几天才刷了我一巴掌,现在还痛。”范狗剩说。
“既然她这么凶,为什么还要跟她做朋友,分手算了吧。”
范狗剩一听,急了:“不,不,我怎可能跟范桂英分开的呢,我范狗剩生下来就是给她欺负的,我心甘情愿的。”
杜远一时间都弄不明白,天底下居然有这种爱情。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真正的爱情故事一般都是发生在一些比较另类的人身上的。
杜远把毛笔蕉满了墨,又继续在墙上写字,他心里很清楚,自己不能去跟范狗剩相比,但也不能认定自己是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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