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了是什么意思?”
白橙坐上计程车,在听完对方的说法之后,神情愈发凝重,“合同签完,说好的一半款项我也已经付了,现在说不来不合适吧。”
“白小姐,实在很抱歉。这事确实是我们这边的疏忽,不过员工生病这也属于控制不了的突发情况,实在不行的话您看看要不要换个人选。”
“行吧,我在过去的路上了,见面说。”
电话挂断,白橙靠在椅背上泄了口气。
想起五分钟之前,阮音书在咖啡厅门口问她的问题。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被突然而至的电话打断。
“你先接吧。”阮音书姿态从容,“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接小桃,下次再聊。”
没等白橙开口,她便推开门,先一步离开了咖啡厅。
那游刃干练的模样和气场,就好像格外笃定,她们一定会再见面。
刚才被惊扰的客人纷纷收回目光,白橙目送她的身影逐渐走远,心里忽地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
直到现在,那感觉仍然盘旋在她心头。
白橙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仿佛有人往胸口捶了一闷拳,很不舒服。
快到目的地时,手机上接到几条微信轰炸。
阮桃:[我晋级啦!!你去哪啦?怎么我一出来你就不见了。]
阮桃:[阮音书来了,哭哭。]
阮桃:[我正在被押解回家的路上,你快来救我啊!]
阮桃:[她是怎么知道我行踪的,不会偷偷在背后查我吧。]
白橙没心情和她详聊,只简单说了几句前因后果便放下手机。
眼看快六点,“假男友”的人选还没有着落,白橙努力忽略掉和阮音书交流后的不适感,预备先把眼下的事处理好再去想别的。
北城当地的一日男友体验店,大多数都有很严格的时间把控和行为规范,价格也很可观。
白橙是拖了关系和负责人商量好后,与对方签订的长期合同,有效期是两个月,并承诺在此期间双方不会产生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工作内容是,只需要配合她的时间在规定的场合秀恩爱。
人选是上周就定好的,为了避免对方露馅,她还特意把相关资料连夜整理打印好,发给对方背诵牢记。到今天为止,一切都进展顺利,白橙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突发阑尾炎要住院一周。
这一下,把她的计划都打乱了。
白橙到店跟负责人交涉后,对方给出了一个备用人选。只不过,这位备用人选对她一问三不知,就连她发过来的资料店面都没有备份,全都被“前任”拿走了。
重新梳理资料花了两个小时,对方连读一遍的时间都来不及。
白橙没办法,只好决定先独自一人回去赴宴。
反正谈恋爱这种事也不急在一时,有时候太急躁,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坐在回兰苑的计程车上白橙还在想,傅家前不久才公布婚约,这周她就领了个男人回去,这事确实不妥。先不说谭语琳会怎么想,但傅致鸿看了肯定会生气,好好一个团圆宴,弄得不欢而散就不好了。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傅明修这次居然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她是没带“男朋友”,但这位傅少爷,却领了位女人回来。
“这位是我女朋友,陈乐萤。”
傅明修拢住身边人的肩膀,笑容满面地站在主厅中跟大家介绍。
饭桌上碗盘碰撞的声音静下来,那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屋内热闹的气氛。
傅致鸿黑起脸,谭语琳见状赶紧把白橙拉过去陪老爷子说话,又严声把人叫出去:“明修,你跟我过来。”
“妈,有什么话您就在这说吧,外面挺热的,不想出去。”
“......”谭语琳气得不轻,瞪着自家儿子,碍于老爷子的面子还是压下火气,缓声说,“明修,今天是家宴,妈就希望能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吃个饭。这样,你先把这位陈小姐送回去,改日再来拜访。”
白橙接过王姨倒来的温开水,放到傅致鸿身前。
不知怎的,她发现平日里没什么主见的傅明修,今天的态度好像格外强硬。
“没什么不合适的,乐萤也不是外人。”
“你这孩子是不是听不懂话啊,妈没说不让你带人来,只是今天过节,你别惹爷爷生气。”
谭语琳好言相劝,傅明修仍是不肯退让:“人多过节才热闹,咱们家又不差这一双筷子。”
“你...”谭语琳简直对他没辙,“怎么就说不通呢。”
“明修。”焦灼间,有道陌生的女声突然开口,“不如就听你妈妈的吧,我先回去了。”
女孩转身要走,傅明修立刻拉住她的胳膊,“你不许走,听我的,今天就在这吃饭。”
“可是...”陈乐萤怯怯地看了谭语琳一眼。
“没什么可是。”傅明修握住她的手,将人带到桌边坐下,“王姨,再加一幅碗筷来。”
“这...”王姨看了眼老爷子,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幅局面。
傅致鸿沉着脸,沉默几秒后开了口,“去拿。”
不仅是王姨,在场所有人听见这两个字,全都松了口气。
谭语琳重新回到餐桌前,让白橙挨着她身边坐下。
等到添足碗筷,菜也上齐,端午节的团圆饭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开始了。不过好在用饭中途傅明修没有再生枝节,他全程都在和那位带来的女伴互动,连谭语琳叫他给爷爷添茶都喊了不下三遍才听见。
白橙闷头吃饭。
边吃边想,还好她没有带人回来,这要是刚好碰上了,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傅致鸿眼不见心不烦,只在撂下筷子后,说了句有关婚约的事,“小橙,你和明修抽个时间,去店里试一下礼服,免得订婚宴上穿着不合适。”
空气静下来。
白橙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傅明修便说:“我不去,我要和我喜欢的人结婚。”
“你和小橙的婚事,现在整个业内都知道了,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傅致鸿声音洪亮如钟,他的目光在陈乐萤脸上掠过,“你平时想怎么玩我不管你,但结婚这种终身大事,你只能听父母之命,没有别的选择。”
没等傅明修辩驳什么,傅致鸿已经收回目光,起身离席。
“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
傅明修站起来,冲老爷子的背影喊:“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不会娶白橙,绝对不会!”
说完,他牵过陈乐萤的手,在谭语琳制止的话声中离开。
一阵风过,大门被用力拉开,门板靠在后方的盆栽上,打落一地枯叶。
白橙从那阵动乱中站起来,逐渐看清了这时从门口走进来的那道人影。
开始她还以为是傅明修又回来了,随即一想便觉得不太可能。
加之那人的身型不同,对比傅明修精瘦的少爷身板,他的身材要精悍挺拔许多。
“启深?”谭语琳同样注意到那抹身影,“怎么这时候才来。”
傅致鸿见到不想看见的人,冷哼一声,转身上楼。
等书房的门关上之后,谭启深才提步从阴影处走来,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惯常放在臂弯处,衬衫领口一丝不苟,他垂眸扫过餐桌上的食物,向阿姨要了杯热茶。
“刚开完会,是晚了点,我错过什么了吗?”
“别提了,明修这孩子我是没辙了。”谭语琳坐下来,忍不住和自家人倒苦水,“今天领女朋友到家里来,把老爷子气得不轻。”
“女朋友?”
“就刚才出去那个。你刚好进来,没见到?”
谭启深拉过椅子坐下,回忆几秒,“没注意。”
“没注意算了。”谭语琳不是很在意这个,她比较关心老爷子的情绪,转而跟白橙说,“小橙,你上去看看爷爷,别真被明修气出个好歹来。”
“好。”闹成这样,白橙也没心思吃饭了。
她推开凳子站起来,回身时,不巧恰好碰上送茶的王姨,迎面撞了个满怀。
那杯热茶没端稳,杯盘倾斜下来。
白橙还来不及惊呼,身后有人环住她的腰,错身上前,抬手将茶杯挡开。
杯具在地板上发出破碎地声响,滚烫的茶汤溅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回神时,她已经被谭启深护在怀里。
茶汤飞溅出来,落在他的手臂上,不到半分钟,便起了一大片红印。
谭语琳拢眉,随即吩咐王姨:“赶紧去拿医药箱来。”
王姨慌慌张张拿起地上的托盘,去后室找医药箱。
白橙看着谭启深的手,拽着他就要去厨房,“这样不行,你先去冲冷水。”
“我没事。”谭启深手上的力度仍然没松,眼神快速扫过她身上,把人拉回来,“你检查一下,看腿上有没有。”
“没有没有。”白橙拉他又拉不动,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你快去冲水,烫伤不能等的。”
“烫伤而已,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肿了这么大一片还说没关系。”
白橙看着那伤,心里无比自责,“你干嘛要护着我,知不知道那是刚烧开的热水啊。”
“知道。”谭启深眼带暖意,微凉的指尖往她眼睑下方轻轻划过。
“知道你还——”白橙抬头对上那道视线,喉头莫名哽住。
脑海中无端冒出一个回应,好像不用宣之于口,他的意思已经明了。
正因为知道,他才要护着她。
想到这里,那卡在嗓子眼里剩下的半句话,白橙怎么样也说不出口了。
王姨拿了药箱很快回来,谭语琳在旁边把刚才那一幕看得真切,思绪有点不受控地乱想,王姨叫了她几声,这才回过神来。
“启深,过来上药。”谭语琳从医药箱里翻找出烫伤膏。
谭启深走过去,接过药管,“我自己来。”
“你一个伤员逞什么强,坐好。”
白橙想跟过来,却被谭语琳制止,“小橙,你楼上去检查一下,顺便看看爷爷。”
她犹豫几秒,最后还是点点头,返身往楼上走。
谭启深等房门落锁后,才收回视线。
谭语琳看了他一眼,冷不丁道:“从前没发现你对小橙这么上心。”
“是吗?”他将袖管往上又折了一道,没打算往深了说。
静了许久。上好药,谭语琳把用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意有所指,“你们不是正经的叔侄关系,在明修订婚以前,最好还是保持点距离。”
谭启深往后靠,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唇角泄露出一丝笑意,“我会的。”
“希望如此。”谭语琳对他的态度半信半疑。
“让我做承诺不难。”他出声缓和,端起桌边新上的热茶,敛眸吹开杯中浮末,“但我们都无法保证故事的结局,这点你应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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