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天降灾难（十五）
宣教室里，聂芳芳和清风的父母在做着一场，最艰难的谈话。
聂芳芳看到王青海陪着清风的父母进来了，很客气的让这一对老夫妇坐下了，然后笑着对清风的父母说，“病人的家属吧，你们没跟我们说实话，所以我们现在抢救没法进行，你们二位谁是跟我说说李小娟的身世，这对治疗很重要。”
李春生夫妇听了聂芳芳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子，脸上也变颜变色了。
李春生吭哧吭哧的说，“大夫，不是我们故意想隐瞒你，这件事儿在我们肚子里已经放了将近20年了，就连我的儿子他也不知道啊。”
聂芳芳和气的对李春生说，“我叫你声大哥，这件事儿可关系到李小娟抢救的事儿，您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然后我们才能够尽心尽力的去挽救您的女儿啊，不管你有什么难处，我们必须了解清楚，不然的话没法下手抢救他。”
戴晓凤看她的医生说，“大夫，您甭为难孩子他爸爸这件事儿我从头到尾的跟您说吧，这个孩子是我捡回来的。当年我就是在这个医院来看病，在厕所里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儿童，不忍心看到这个小生命夭折，就把他抱到医生那里进行了身体检查，医生告诉我们这个孩子有先天性的心脏病，10岁以后可能自己就自愈了，如果10岁以后没有治愈的话，做一个小手术也就会好的。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李春生和戴小凤来到广州打工以后，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只能靠一身力气挣钱，先后换了很多个工作，但是起早贪晚，有时候要打好几份工，李春生后来在建筑队找了一个很稳定的活，戴小凤在自由市场里打扫卫生。
这是1999年的夏天，长期的劳累，戴小凤感觉到身体很不舒服，李春生看着妻子一天一天的憔悴，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坚持着要陪着戴小凤来到医院做检查，戴小凤最开始心疼钱，不愿意到医院来看病，但是这次李春生说什么也没有按照戴小凤的意思做，而是强拉硬拽的把戴小凤拉到了广州市最大的医院。
医院分诊科，听了他们简单的介绍，就把戴小凤分到了妇产科。
妇产科的大夫接待的戴小凤，李春生坐在妇产科门外的椅子上，等待着自己的媳妇儿去看病了。
妇科大夫问戴小凤，“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戴小凤，“我今年31岁了。”
妇科大夫接着问，“感觉这儿哪里不好啊？”
戴小凤说，“就是感觉到浑身不得劲儿，原来我干活儿有的是力气，但是最近这些天感觉到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
妇产科大夫又问，“你的例假正常吗？”
戴小凤不好意思的说，“正常倒是正常，就是老是哩哩啦啦不干净。”
妇科大夫说，“正常的应该是一周左右，你这种情况要多少时间才能够利落呀？”
戴小凤说，“原来我都用不了那么长时间，5天左右就很干净了，现在有半年了吧？最开始是将近10天，后来是十一二天，现在竟然得要半个月了。”
妇科大夫说，“也就是说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半年了，感觉到浑身没力气，每天都很累多长时间了。”
戴小凤说，“大概有三个，4个月了吧。”
妇科大夫对戴小凤说，“大姐，你躺在床上，我帮你检查一下。”
妇科大夫对戴小凤进行了妇科的全面检查，完事以后请他穿好的衣服又做回了诊疗台，对戴小凤说，“大姐，你是外地来打工的吧？”
戴小凤，“是啊，我们是贵州人，在这里打工已经有快10年了。”
医生，“大姐，你打了几份工啊？刚才给你检查的情况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你这种情况可能是劳累过度，女同志在生理期要做适当的保护，不能够干重体力活，这些你应该注意了，长期的劳累造成了你现在这种情况，你应该找一些轻松活休息休息，调整一下身体，但是呢，你还需要做几样化验？如果化验结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就是好好的休息休息，调整调整，自然就会好了。”
戴小凤，“大夫，你说我们这些人出来不就是为了挣点钱吗？我现在做了两份工，一会儿在自由市场给人家打扫卫生，然后晚上还帮助人家去买衣服，两个活儿我觉得都不累啊，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我还要做化验，化验什么呀？”
医生，“大姐我知道你打工不容易，挣点钱也不容易，要是别人要做全面检查的，我看你的身体还行，检查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你就化验一下你的尿吧，出了门有一个女厕所，拿一个杯子，接一点尿就可以了，这是给你开的化验单，等结果出来，如果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你就可以走了，药我已经给你开好了，等一会儿化验完了你到我这儿来取就可以了。”
戴小凤按照医生的嘱咐，在化验台取了一个尿杯，自己一个人到厕所里去了。
戴小凤进了厕所以后，看到每个坑位都有一个围挡，就打开门进去，按照医生的嘱咐，取了自己的尿样，然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婴儿的声音。
戴小凤打开了另一个围挡的门儿，一个婴儿躺在地上，小胳膊小腿儿还在活动，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一边活动胳膊腿，一边在发出呀呀的声音。
戴小凤心里纳闷，这是一个刚刚几个月大的小孩，这孩子的母亲也实在是太大意了，怎么把孩子放在了地上呢？
戴小凤把厕所转了一个遍，也没看见一个人影，地上那么凉，带小凤赶紧把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取了自己的尿杯，按照医生指示的方向送到了化验台，然后又回到了医生那里，进门以后就坐在了医生的对面。
妇产科医生看着戴小凤抱着一个孩子进来，心里很纳闷，随口就问戴小凤说，“大姐，你怎么把孩子也抱进来了？这里是妇科，孩子要看病的话，你带他去儿科或者产科都可以呀，这里不给孩子看病。”
戴小凤对医生说，“大妹子啊，你行行好吧，这个孩子是刚才在厕所里扔着的，你看看能不能够让医院帮着找一找孩子的妈妈呀？我在他身边守了半天，也没有人抱他，地上那么凉，我怕这个孩子着凉，所以就抱回来了，你看这个孩子小脸红扑扑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产科医生心里实际上很快就明白了，这位打工的大姐从厕所里捡到了一个弃婴，按照可以想象的情况，这个孩子肯定不会是很健康的，既然已经报道了自己的真实，也没有把孩子推出去的道理，至少不能够让这个农村妇女看不起自己呀。
产科医生把孩子放到了病床上，拿起听诊器，听听孩子的心脏，常识告诉自己，这个孩子的心脏啰音很重，初步判断是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再看看他那红扑扑的小脸儿，医生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为了更有把握，妇科的医生又请来了儿科的大夫。
儿科大夫仔细的给孩子检查了一遍，对妇科医生说，“这个孩子在我那里就诊过，当时带他来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听口音就不是本地人，但是只有孩子的姓名，没有父母的姓名，当时确诊这个孩子是先天性的心脏病，有点儿二尖瓣闭锁不全，这种心脏病不用做手术，10岁以后孩子可能就能够自愈，即使是不能够自愈做一个心脏的小手术，也没有什么问题，这是一个女婴，看他年轻的父母，有点嫌弃这个孩子，当时我就有点担心，没想到他们还是把孩子遗弃了。”
戴小凤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咯噔一下子，对医生说，“大夫，这个孩子怎么办呢？我就是一个打工的抱回去有心脏病我也养不活她呀，你们就行行好，把这个孩子收下了吧。”
妇科大夫笑着对戴小凤说，“大姐，这个孩子我们是不能收下的，既然你已经把它捡回来了，你如果愿意自己养就抱回去，我在医院给你开一个证明，上户口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你如果不想自己养，你拿着这个证明去民政局，把孩子放到孤儿院，这件事儿我们真的是无能为力。”
戴小凤为难的说，“大夫，我这带着一身病来看病的，抱一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儿啊？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有病呢，我就是一个打工的，让我拿什么来养活他呀？”
妇产科大夫说，“大姐，现在这个孩子在您的手里，您说是捡来的，我们相信您，但是现在他在你手里，你就是他的监护人，你如果把它放到医院，医院是没法处理的，如果你不想要孩子，我们给你开一个证明，你可以去找民政局，孤儿院，但是医院是没法处理的，你把孩子放到了我们这里，我们就怎么办呢？如果是第一时间我们看到了捡回来，那我们负责监护权就在我们手里，现在事实是大姐你好心把他抱起来了，而且离开了厕所，我们也没有证据说这个孩子就不是你的呀，所以你只能把这个孩子抱走。”
戴小凤又对医生说，“刚才那一位大夫不是说见过这个孩子，你见过这个孩子的父母吗？医院总比我一个农村妇女有办法吧，你们就行行好，帮着孩子找一下他的父母，把这个孩子还给他们不就可以了吗？”
儿科大夫说，“大姐，你说的太简单了，如果他的父母这么容易找到，还用得着我们这么费心吗？他们既然想把孩子扔在这里，你就是找不到他们的，你现在就是找到他们，他们不承认孩子是他们的怎么办呢？现在既然你已经把孩子抱过来了，你就是孩子的第1监护人，我们可以找医院给你开证明，可以可以离开，捡到孩子的证明，也可以给你开这孩子的出生证明，你想自己养就拿着出生证明，给孩子报户口，你想把孩子送到孤儿院，你就拿着这个捡到孩子的证明去办理，这个主意还得你拿呀。”
戴小凤着急的快要哭了，“医生啊，我就是一个农村妇女，长了点好心眼，怕这个孩子躺在地上着凉，又找不到他父母，所以我就把他抱回来了，谁知道还会有这么多的啰嗦事儿啊，现在孩子这么小又有病，也不能把孩子再接着扔了呀，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妇科大夫说，“大姐，你好心眼，我们知道你善良我们也知道，但是这孩子的问题我们已经把情况跟你说明了，我们作为医生的也只能这么做，我们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你准备两个证明你回去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对孩子你是要负责任的。”
戴小凤完全没有主意了，接着对大夫说，“大夫，这是妇科，孩子他爸爸进不来在门口呢，我要跟他商量商量，然后再拿主意。”
妇科大夫怕戴小凤撇下婴儿走了，对她说，“好吧，大姐，你的化验结果现在还没有出来，你还不能走，你要和你爱人商量什么，我们去楼道和他谈，你抱上孩子，咱们一起走吧，我跟着你去。”
戴小凤抱着孩子和医生一起出了妇科的门，在门外的长椅上见到了自己的丈夫李春生。
李春生看着戴小凤抱着一个孩子出来，心里很纳闷，就问戴小凤，“你这是看病去了，怎么抱人家孩子呢？”
戴小凤很无奈，对丈夫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李春生听完了，戴小凤的陈述，看着这个丫丫学语的孩子，心里也是一阵无奈，但是人性告诉他，先把孩子抱回去再说吧。
于是李春生对戴小凤说，“孩子他妈，你去看病了到底是怎么样啊？怎么什么药都没拿？你倒抱着孩子出来了，既然是这样，你把孩子交给我接着去看病吧，拿完了药我在这儿等你，咱们一块回家，这个孩子回家再说吧，但是要给这个孩子让医院开个证明，不然的话后边咱们可就说不清楚了。”
李春生对大夫说，“大夫，我们两个人就是外地来打工的，你看这个孩子多好看，如果我们带着他一定会跟着我们吃不少苦的，你们的条件总比我们要强的多吧？你们为什么不可怜可怜这个孩子，非要让我们一对儿打工的老夫妇去抱着这个孩子呢？”
儿科医生说，“大哥，我们也想要这个孩子，但是我们不是第1监护人，没在我们手上，现在医院抓计划生育抓的特别严，我们就是想养，政策也不允许的，现在既然你们善良，只能由你们来处理这个孩子的将来了，我们不能够违反医院的纪律呀，但是我们可以给你们开证明，刚才已经说了，可以给你们开一个出生证明，一个捡到孩子的证明，如果想自己养出生证明可以上户口，如果送到孤儿院捡到孩子证明就可以起作用了。”
李春生一脸的无奈说，“那好吧，孩子他妈，你先去看病，我抱着孩子在这儿等着你，看完了病拿完了药开完了证明，你在这里来找我。”
妇科医生对李春生和戴小凤说，“证明的事儿您放心，等大姐看完病以后，我带着他去医院开个证明，拿完了药你们就可以走了。”
戴小凤看完病以后，拿了药又开了证明，和李春生一起抱着孩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因为戴小凤还有病在身，一路上李春生并没有说话，默默的抱着孩子，陪着自己的妻子回到了住处。
进了出租屋以后，李春生把孩子放到了床上，也让戴小凤在床上躺下了。
戴小凤很内疚的，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慢慢的说，“春生，你看我是真没用吗？出来打工闹了一身病，看一个病还捡回一个孩子，真是对不起你呀。”
李春生握着戴小凤的手说，“孩子他妈，这就是咱们的命啊，最好的消息就是医生说你没什么大毛病，吃点药可能就好了，休息几天。现在就是这个孩子，你说这孩子多漂亮啊，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怎么他的父母能够这么狠心呢？即使孩子有点毛病，怎么就舍得把自己亲生的孩子扔了呢？”
戴小凤也长叹一声说，“孩子他爹，你看看这孩子多好啊，水葱似的真是招人喜欢也不哭也不闹，小脸红扑扑的，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李春生裂开嘴憨厚的笑，“孩子他妈，这就是上天的意思呀。现在咱们都是独生子女，如果我们再生一个，还得当超生游击队，现在老天也赐给我们一个女儿，我们现在是一儿一女了，凑一个好字，这不是上天给我们的恩赐吗？”
戴晓凤也憨厚地笑了，“他爹，其实当我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舍不得了，抱着他的时候，就好像抱着咱们自己的儿子一样，既然他父母这么狠心把他扔了，那么咱们捡到了，咱们就好好的把她养大，这个孩子的心脏病，医生不是说自己能够好吗？即使好不了，到那个时候我们也能够攒点钱给孩子做手术吗？就让我们自己养这个女儿吧，把医院的证明寄回老家去，让二弟帮助给孩子上个户口，叮嘱他一定说是咱们自己生的，那个证明公安局是认的。”
一件发愁的事，在这顿里打工的农民夫妇眼里变成了一件喜庆的事儿，看着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夫妇两个高兴的一宿都没睡。
戴小凤吃完了饭，又把今天看病的时候拿来的药吃了，躺在床上笑眯眯的对李春生说，“孩子的爹，这个孩子命太苦了，这辈子我们也不能让他知道，他被他的亲生父母扔了，永远要告诉他，他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跟任何人也不要说，你说成吗？”
李春生笑呵呵地说，“这孩子看起来已经有几个月了，我们就把他的生日定在今天吧，我们又生了一个女儿，他就是我们亲生的闺女呀。”
李小娟10岁那年，李春生和戴小凤又带着李小娟来到了医院，挂了心脏内科的门诊，经过医生的诊断，李小娟先天性的心脏病自愈了。
得到这个消息，李春生和戴小凤别提多高兴了。
三个人回到了家，李小娟在屋子里做作业，李春生和戴小凤到了厨房。
李春生笑眯眯的对戴小凤说，“孩子他妈，老天爷还是公平的，当时那个儿科大夫也没有骗你们，现在我们的女儿是一个健康的孩子，这件事儿比什么事儿都好啊。”
戴小凤对丈夫说，“他爹，看把你高兴的，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是不是终于落地了？咱们这个孩子真是多灾多难啊，你说他的父母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呢？竟然忍心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给扔了，也是苍天有眼，让他成为我们的女儿，以后我们就和他一起生活，想起这件事儿，我心里就甭提多高兴了。”
李春生对戴小凤说，“孩子他妈，还是原来那句话，这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这个秘密永远都不要让他知道，如果孩子知道了，自己是被亲生的父母遗弃的，心里得多难过呀，我不要看到我女儿难过的样子，我们永远拿他当我们自己亲生的女儿一样对待，你说好不好啊？”
戴小凤的脸上笑开了花，对李春生说，“他爹，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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