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岩经常会感慨,江暮平不愧是学法的教授,真的太会说话了。
这或许就是身为教育工作者的优势吧。
“两种感情又不一样。”成岩说。
“哪里不一样?”江暮平问。
成岩不知道江暮平是明知故问意欲引出些暧昧的话,还是本来就认为他们的感情等同于家人之情。
成岩猜是前者,因为江暮平擅长这种你来我往的话术。
是以,成岩主动陷入他的圈套:“我们牵手、拥抱,甚至碰过对方的嘴唇,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有欲.望的,但是对父母的感情不会有。”
“我牵你手的时候你会有欲.望吗?”
江暮平的直白让成岩招架不住,果然他根本不是江教授的对手。
成岩下意识扶了一下后颈,往正厅看了一眼,生怕李思知听到他们少儿不宜的对话。
“我就是举个例子,你怎么——”成岩无言以对,卡壳了,“你故意的吧。”
江暮平微微勾起嘴角。
成岩气笑:“你怎么这么烦人。”
“脖子是不是又红了?”
“你帮我看看,”成岩把脖子拧过去给他看,“红了吗?”
“有点。”
“我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你说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你又不是过敏。”江暮平说,“就算是,查出来的过敏原也是我。”
靠。
成岩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
江暮平没事人儿似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他问成岩:“你今天真想在这里住下?”
其实不太想,成岩从很小的时候就习惯躲避别人的目光,他不喜欢处在一个被太多人关注着的环境。他享受独立的自在。
“咱们平时来这来得挺少的。”成岩说,“多陪陪老人家也挺好的。”
江暮平笑了下:“我爸我妈不是一般老人家,你看他们去过咱家几回?”
成岩想了想,好像确实没去过几回,江父甚至一次都没去过。
江父那么酷一个人,肯定不稀罕他们在这住。
两人最终决定回家,走的时候在家门口碰到了散步回来的江父和江母。
“这就要走了?”江母站住脚,埋怨江暮平,“你好歹等到我们回来。是不是放假了?”
“放了。”
“放了就多回来看看,带着小岩。”
“有什么好看的,”江父在一旁道,“咱俩都这么忙,来了也没人招呼他们。”
“我还不至于忙成那样,倒是你,都快退休了,还不消停。”江母看着他俩,“别听你爸的,多来,家里也热闹些。”
成岩嗯了一声:“好的,妈。”
他们意欲离开,江父叫住江暮平:“你等会,有事跟你说。小岩,你先上车等着吧,一会就好。”
“嗯。”
成岩走到巷口上了车,人一走远,江父便问江暮平:“跟小岩处得怎么样?”
江暮平照实回答:“还不错。”
“是吗,”江父感到怀疑,“我看你俩现在跟刚开始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您才看见过我们几回。”
“怎么了,嫌我不管事了?”江父眼神一凛,“我平时忙得很,哪有时间来看你们。”
“没嫌您不管事。”
江父想起之前江母说俩孩子分床睡的事,用那种有点悲观的语气,冷冷道:“好自为之吧。”
江暮平离开前,对江父的话仍有些摸不着头脑。
回家后,洗完澡,江暮平在客厅看书,成岩吹干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
成岩在江暮平身后站了一会,他站的时间有点久,江暮平从书本上收回目光,转过头。
“还是那本拉丁文的书吗?”成岩看了眼他手中的书。
“嗯,带回来看了。”
上次因为成岩躺在身边,江暮平频频走神,结果这本书只翻了三页。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失败经历,为此,他把这本书带了回来,想要一雪前耻。
不过江暮平对自己没什么信心,他觉得自己也许还是会因为成岩集中不了精神,所以决定不在卧室看书。
江暮平把头转回去,继续翻阅。
“不去卧室看么?”成岩问。
等江暮平看完书,他或许都已经睡着了,还怎么培养感情。本来两人白天相处的时间就很少,就指着晚上这点独处时间。
江暮平摇摇头:“我在这里看。”
成岩哦了一声,心想之前在爸妈家里的时候都是在卧室看的书,怎么到家就不愿意在卧室看书了。
“那我先去睡了。”
“嗯。”江暮平的目光停留在书本上,后脑勺对着成岩。
刚洗完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江暮平的发色很黑,发丝看起来也很柔软。
成岩忍不住在他头发上抚了一把,江暮平身形一顿,再一次回过头。
“可以摸吗?”成岩的手扶在他的脑后,“你的头发好软。”
“你都已经摸了。”
成岩收回了手。
江暮平失笑,还未开口,只听到成岩说:“我先回卧室了。”
成岩走得很快,江暮平想说的话堵在喉咙口。
没人在身边,尤其是没有成岩在身边,这书就看得很快。这本书篇幅不长,江暮平不到两小时就看了一大半,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便不再看了。
江暮平摘下眼镜,夹在书页之间,轻轻合上书封。
卧室的灯没开,江暮平以为成岩睡了,便放轻了动作,摸着黑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他的呼吸声听得很真切,是乱的。
成岩没有睡着。
江暮平在床边坐了下来,隔着被子轻轻抚了一下成岩的背。
“你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怎么了吗?”
江暮平的声音很低,明明知道成岩是醒的,却还是像怕吵醒他似的。
成岩又动了一下,缓慢地翻过身。
江暮平没有戴眼镜,视线是模糊的,看不清面前的人。
“江暮平。”成岩用他独特的烟嗓叫江暮平的名字。
“嗯。”
“你不是说要跟我培养感情吗,”成岩的声音闷闷的,音色低哑,“能不能实施一下具体的行动。”
黑暗掩藏了江暮平嘴角的笑意。
江暮平久久不语,成岩以为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怪他太含蓄,没有直截了当地告诉江暮平:他因为江暮平不在卧室看书这点小事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
成岩刚要开口,忽然听到江暮平说:“阿岩,你离我近一点。
“我没戴眼镜,看不清你。”
成岩闻言坐起了身,稍微靠近了江暮平一些。
“你要我怎么做?”江暮平的呼吸碰撞在成岩的嘴唇上。
“这一次可以让我主动吗?”成岩看着他的眼睛。
适应了黑暗,成岩把江暮平的眼睛看得很清楚,没有镜片的遮挡,江暮平的眼睛摄人心魄的漂亮。
“既然你主动,为什么又还要问我的意见。”江暮平笑着指正成岩,“你应该直接行动。”
“知道了。”成岩轻声说着,侧过脸在江暮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成岩抿了抿嘴唇,有点调皮地说:“行动结束。”
好简单的行动,江暮平心想。
成岩的心情变得明朗,他重新躺回了被窝。
江暮平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
“以后还是在卧室看书吧。”成岩的声音回荡在江暮平的耳畔,“你看书的时候我不敢打扰你,在卧室,我可以跟你多待一会。”
起码那个时候,江暮平是在他身边的。
他总不能一直在客厅或者书房晃悠。
成岩听到江暮平很重地呼了一口气,嗓音变得喑哑:“不要怕打扰我,你就待在我的身边。”
其实不管成岩出不出声,存在感都十分强烈。
他待在哪都会“打扰”到江暮平。
翌日上午十点,江暮平还在睡,成岩已经醒了。快递员一大早来送快递,好大一个件,是成岩之前在网上买的新蒸箱。
蒸箱是两个快递员一起搬进来的,估计是有点沉,他俩直接把蒸箱放在了茶几上。
“现在就给您安装吗?”快递员问。
成岩走过去,“嗯行。”
成岩给快递师傅拿了两瓶水,递给他们的时候,瞥见压在箱子底下的书角,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师傅,这底下有书,你们怎么不看一下就压上去了。”
“哎哟,不好意思,没注意就放上去了。”快递师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现在就给你搬走。”
“麻烦搬到餐厅里去吧。”
说话间,江暮平从房里走了出来,头发有些乱,眼睛微眯着。
“醒了啊?”成岩看着他。
“嗯。”江暮平看了眼那两个快递师傅。
“他们是送快递的,”成岩说,“我买的东西到了。”
江暮平走到客厅,眯着眼睛在茶几上扫了几眼,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阿岩,你看到我的眼镜了吗?”
“眼镜?”
“我夹在书里了。”
成岩眼睛一瞪,猛地看了一眼压在箱子底下的书。
“师傅,麻烦您把箱子搬一下。”成岩有点着急。
快递师傅赶忙把箱子搬开,江暮平昨晚看的书就压在底下,眼镜夹在书里,成岩把书拿起来的时候,书缝里掉出了细碎的玻璃碎片。
成岩把书打开,发现里面的眼镜已经碎得七零八落,连镜框都变形了。
快递员脸都绿了:“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江暮平把碎片倒进了垃圾桶。
“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们不当心,”快递员小心翼翼地问,“您这眼镜多少钱?”
江暮平这眼镜价格不低,真要快递师傅赔,估计得抵他们几个月的工资。
快递员提出要赔偿,江暮平随口说了个三位数的价格。
成岩把地上的眼镜碎片收拾掉,问江暮平:“你不戴眼镜看不看得清啊?有备用眼镜吗?”
“有。”
“在哪儿,我去帮你拿。”
“没事,我自己去拿。”江暮平顿了一顿,“不过我下周一要去外地开会。”
“开会?出差吗?”
“嗯。”
“怎么刚放假就要出差,而且下周一不就是明天吗?”
江暮平嗯了一声:“还是要去买一副新的。”
快递师傅麻利安装好蒸箱,赔了几百块眼镜的费用。
江暮平洗漱完去书房翻出了封存已久的备用眼镜,他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成岩正在捣鼓蒸箱,转头一看,整个人一愣——
江暮平换了一副黑框眼镜,透着几分学生气,特别减龄。
他的气质变得有所不同,让成岩心里溢出了极强的新鲜感。
成岩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暮平要去买一副新的眼镜去参加会议,这副黑框眼镜确实不适合那样正式的场合。
“阿岩,下午有空吗?”江暮平走进餐厅。
“有,我今天不去店里。”成岩放下手里的说明书,“怎么了?”
“下午可以陪我去换副眼镜吗?”
“当然可以。”
成岩把早餐端到餐桌上,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江暮平的眼镜上瞟。
“我换了副眼镜,很新鲜吗?”江暮平逮住他的目光,“你看我好久了。”
成岩点了下头:“新鲜。”又道:“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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