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平的父母比他们来得晚,两老来了之后其他亲友也陆陆续续到了,除了江暮平姑妈一家,还来了一些跟江暮平关系不那么密切的裙带亲属。
虽然之前江暮平给成岩提过醒,说这些亲友基本都是奔着他来的,但是饭桌上各位长辈并没有过多地把聊天的话题引向他。没有经受预想的各种盘问,成岩心里自在不少。
大家都各聊各的,并没有把成岩当成一个新来的家庭成员,就好像成岩已经来到这个大家庭许久。
当然了,江暮平也说过,他家亲友里也有一些“缺心眼”的,成岩终究还是没能清清静静地吃完这顿饭。
饭桌上稍稍安静了下来,有人见缝插针地把话题引到了成岩身上。
“小成啊,听说你跟暮平是思知介绍认识的?”
江暮平刚才跟成岩介绍过,说话的这人是他姑父的妹妹,跟江家的关系算不上近,但年年都会借着他姑父的光来参加家庭聚会,偶尔还会拖家带口。
“是的。”成岩回答道。
“你们也就刚认识了一两个月吧,怎么这么快就结婚呐。”
“现在小年轻都流行闪婚。”伯母说道。
“闪婚也不是这么闪的呀,这么草率,彼此还都不了解呢。”
江暮平盛着汤,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李思知补充道:“他们是高中同学。”
“啊?这……”这阿姨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这么有缘分。”
可能是见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了,她又起了一个新的话头:“暮平啊,你们结婚怎么连婚礼都没办?这说出去也不像话啊,你让外头的人怎么想。”
“这婚是为我自己结的,我为什么要去考虑别人怎么想。”江暮平回道。
“不是这么个道理,你让你爸妈在外头怎么说,还有小成,”这阿姨看向成岩,“你让人家小成怎么想,结个婚连婚礼都没办。”
成岩说:“这事是我跟暮平一起商量过的。”
那阿姨还要开口,被大伯父截住了话头。
“吃饭就吃饭,老盯着孩子一个劲的问什么,他们结婚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我们管那么多做什么。”
大家长都发话了,江暮平姑父的妹妹这才住了嘴。
吃完饭,江家老一辈的聚一块在客厅喝茶聊天,其他人去院子里去烧烤。
江芮的小儿子特别黏江暮平,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江暮平后头要抱抱,江暮平抱他就跟抱玩偶似的,兜着腋下一提就把小孩儿抱了起来。
小孩儿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舅舅,因为有小孩儿黏着,江暮平一直没机会跟成岩说话。江芮她儿子是个小话痨,话密得不行,一个劲跟江暮平叨叨。
江暮平抱着孩子看了眼被一堆亲戚围着、笑得有些僵硬的成岩,成岩抬起眼睛,目光往他的方向掠了一眼。
成岩表情茫然,显然不在状态,但撞上江暮平的目光后,却朝他微微挑了一下眉。
“圆圆。”江暮平喊外甥的小名。
“怎么啦,舅舅。”
“舅舅想去找舅妈玩,圆圆可以给舅舅放一会假吗?”
小外甥看了眼成岩的方向,很懂事地点点头:“那你跟舅妈玩好了,要回来找我。”
江暮平亲了亲他肉乎乎的脸蛋,蹲下来把他抱到了地上。小外甥仍旧搂着他的脖子,扑闪着大眼睛,问:“舅舅,为什么舅妈是男的呀?”
“因为舅舅是跟男孩子结的婚。”
“你为什么要跟男孩子结婚?”
“因为我喜欢男孩子。”
“我也是男孩子,你喜欢我吗?”
江暮平抚了一下他的头发,浅浅笑着:“喜欢。”
“那你也可以跟我结婚的呀。”
逻辑没毛病,但江暮平猜这小东西连结婚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行的,”江暮平捏了捏他的鼻子,“我只能跟舅妈结婚。”
“你只喜欢舅妈?”小外甥的表情忽然慌张。
江暮平快被他绕晕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笼统地回答:“喜欢是分很多种的,有一种是必须要结婚的‘喜欢’,我对圆圆的喜欢不是这一种的。”
“你对舅妈的喜欢是这一种吗?”
江暮平沉默了几秒,不知道是疲于继续解释,还是怎么,他不太严谨地点头:“是的。”
江暮平抚着圆圆的后脑勺,“以后他也是圆圆的舅舅。”
“不是舅妈吗?”
“刚刚是我说顺口了,圆圆要叫他‘舅舅’,他是跟舅舅一样,是男孩子。”
“那你会叫他老婆吗?”
江暮平一愣,小家伙思维太跳脱了,他差点没跟上。
“你的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江暮平拍了拍他的脑门,“谁教你的。”
“我爸爸就是这么叫我妈妈的呀!”小外甥脆生生地喊了一嗓子。
“我不这样叫他。”江暮平说,“他叫成岩,我叫他阿岩。”
江暮平被小孩儿缠了太久,回过头的时候成岩已经不在了。他走过去问了问,那些亲戚说他跟李思知一块去厨房准备肉串了。
“你快坐下来吃吧,”说话的是大伯母的外甥女,“这边有好多烤好的。”
“你们吃吧。”江暮平准备去打个电话,拿着手机往外走。
“暮平,你去哪啊?”
“我打个电话。”
这通电话是打给摄影馆的。
江暮平和成岩的婚姻已经不止一次被质疑是隐婚,今天李思知又提了一次,江暮平不太高兴,他不想再给人造成这样的误解。
他觉得他跟成岩确实有必要拍个结婚照,还要裱出来挂在在客厅的正中央。
电话接通了。
“你好,我想预定拍一组结婚照。”
成岩被李思知喊去厨房串烤串,李思知走在他前面,冷声冷气的:“最烦跟她们一起,叽叽喳喳就她们有张嘴。你刚也被问烦了吧,少理她们,越理越来劲,暮平也真是的,把你一个人撂那算怎么回事。”
“他不是在跟圆圆玩吗。”
李思知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两罐可乐,扔了一罐给成岩,“不跟老婆玩,跟个小孩儿玩。”
成岩愣了一下,注意力全在“老婆”两个字上,差点没接到可乐。
“不是说串肉串吗?”成岩说。
“不串,”李思知拉开易拉环,“我带你过来躲清净的,你还真想给她们串肉串啊。”
“多少串点吧。”成岩拿了一把金属签子,“不然不好交差。”
李思知倚在料理台上,意味不明地看着成岩:“这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好乖啊,成岩。”
这话多少有点嘲弄的意味,成岩手里的动作停了停,侧头看了她一眼。
“你以前多酷啊,哪像现在,”所以李思知不想结婚,婚姻对她而言是束缚一切的锁链,“我有点后悔把你介绍给暮平了。”
成岩往签子上串着食材,“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撮合我们呢,不觉得很矛盾吗。”
“谁知道你们会结婚啊,还这么快。”李思知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我当时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暮平单了这么多年,我又正好碰到了你,我跟你讲,我从小跟江暮平一起长大,江暮平他喜欢什么样的,我门儿清。”
李思知顿了顿,轻叹一口气:“结婚的确不是两个人的事。”
“是啊,”成岩把串好的烤串放在干净的盘子里,“所以我才这么乖,我得给长辈留下好印象啊。”
“烦死了你,”李思知笑着又拍了他一掌,“我就是烦外面那些人,那几个都不是江家正儿八经的亲戚,都是一些想攀附江家的野亲戚,江家都是厚道人,那些人脸皮厚自个上赶着来,大伯他们也不能把人往外赶。
“他们中间哪一个没给暮平介绍过对象?谁不想跟我姨父家攀亲啊,介绍的都是自己的亲戚。”
成岩边听她吐槽边串烤串,李思知推了他一下:“差不多得了,少串点。”
成岩也不是任劳任怨的糟糠之妻,道:“就这点了,多了不串了。”
几分钟后,李思知喝着可乐在厨房里看视频,成岩端着串好的烤串走去了院子。
“我听说那人还是纹身师?”
院子里的谈话声传到了成岩的耳里,成岩在门口停了停。
“是啊,我当时听到的时候都不信呢,你说院长他们夫妇俩都想什么呢,怎么会答应这门亲事。”
说话的是刚才在餐桌上跟成岩东拉西扯的那位阿姨,她眉飞色舞,又义愤填膺。
有人应他:“而且你瞧瞧他那个长相,我估摸着人也不老实,不是说跟暮平一样的年纪吗,我怎么看都不像啊,穿得跟个明星似的,花里花哨的,一身的轻浮劲儿。”
“我之前给暮平介绍的那孩子,要家世有家世,要学识有学识,人家还是海归博士呢,比这个差哪了。”
“差了一张霍霍人的脸呗。”
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连音量都不自觉升高。
“暮平现在的那个,好像连大学都没考上。”
“一个给人弄纹身的,你指望他能有多少文化……”
再后来的话成岩没有听到,他把餐盘搁在玄关的置物柜上,转身走进了屋里。
江父迎面走来,“成岩?”
成岩下意识想喊“伯伯”,顿了一下,改口道:“爸。”
“嗯。”江父看了眼置物柜上的烤串,问:“怎么了?”
成岩说:“没什么,我去上个厕所。”
“是不是不太习惯?”
成岩照实说:“有点。”
江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像今天这样的家庭聚会,以后你可能会经常参加,如果你觉得适应不了,你可以告诉暮平,或者告诉我。”
“暂时还算适应,适应不了的时候我一定告诉您。”
江父笑了笑,他喜欢成岩坦诚不扭捏的性子。
成岩没去上厕所,他在江父离开后,从左边的楼梯上了楼,一楼跟二楼的交接处有一扇巨大的窗户,成岩在那里站住脚,从兜里摸出了烟。
他倚在窗边抽了会烟,心想要是被那些三姑六婆知道自己还抽烟,他们又会道出怎样一番说辞。
他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改了很多,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不会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动辄沉不住气,年少的时候更甚,血气方刚的,什么不顺心的事都想靠拳头解决。
成岩对着窗外喷了几口烟,目之所及忽然瞥见了江暮平的身影,他看到江暮平走到烤架前拿了几串烤串,嘴唇小幅度地张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些野亲戚讨论的闲话也被江暮平听到了些,他们聊得太忘我,望见江暮平走过来的时候纷纷吃了一惊。
他们聊到了成岩不体面的工作,聊到了成岩搬不上台面的学历,说成岩是高攀,说江暮平跟他结婚是昏了头。
江暮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若无其事地往餐盘里放了几串烤串,说话的语调很平:“我不把学历作为衡量一个人优不优秀的准绳,我也不把文化高不高作为衡量一个人有没有素质的标准。
“毕竟有的人念了那么多书,文化程度那么高,还是会吃饱了撑的在背地里人对别人品头论足。”
众人哑然无声。
“不清楚纹身师到底是做什么的话,可以上网了解一下,不要把自己有限的认知当成全世界。”
江暮平转过身来,“成岩是我的家属,比你们更亲的那种,如果再让我听到一次你们在背后这样议论他,我不会再让各位进江家的门。”
看到江暮平,成岩抽完烟就匆匆忙忙跑下楼,卷着一身烟味。
两人在门口碰个正着。
“去哪了?”江暮平问成岩。
成岩喘着气:“我——”
“抽烟了?”江暮平眉头轻皱,摘下了眼镜,刚才被烧烤的油烟熏了一会,镜片上沾了一点油腻子。
成岩杵在原地没说话。
江暮平不戴眼镜看着他,手里拎着眼镜,准备一会去厨房洗镜片。他看了眼玄关置物柜上的餐盘,跟成岩突然抽烟这件事联系到一起,立马就推测到了事情原委。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江暮平的眉头越蹙越紧。
“听到了,”成岩抿了抿嘴,“所以我借烟消愁啊。所以教授,你这次能不能再对我宽松一回,我抽烟有比较正当的理由。”
江暮平被他气笑了:“谁跟你说抽烟的事,你每次都耍赖皮。”
他不戴眼镜笑起来很温柔,成岩趁着他视线不明朗的片刻之间,久久地与他对视着。
“不要理他们。”江暮平说。
“我没理。”成岩端起了餐盘,虽然刚才生气,但烤串还是要拿过去,不能用小人的方式对付小人,显得自己多不大气。
成岩问江暮平:“家里有没有口香糖什么的?”
“怎么了?”
“我刚才抽烟了,你不是说你爸不喜欢家里人抽烟吗,我想去去味儿。”
江暮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果,这是刚才小外甥塞在他兜里的。
“没有口香糖,只有糖果。”
江暮平戴上了眼镜,拆开糖果的包装纸,摊在手心。
成岩盯着他手心里的粉色糖果看了会,心想是直接拿起来塞进嘴里;还是像江暮平平时那样,有情趣一点,偶尔搞搞暧昧,把糖从江暮平手心用嘴衔走。
正当他考虑的当儿,江暮平捏起那颗糖果送到成岩嘴边,冷硬的糖果贴着成岩柔软的嘴唇。
成岩张嘴把糖咬了进去,嘴唇蹭到一点江暮平的指腹。
“我去洗眼镜。”江暮平把糖纸揉了揉。
“谢谢江教授。”成岩咬着糖,心情不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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