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岁:“……”
当着幼儿园小朋友的面被质疑,她不要面子的?
乔佑以为江驯问的是他,心虚道:“一点点了,只有一点点了!爸爸你快放我下来,我要去写作业了!”
重新着陆,乔佑蹦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出去,边跑边嚷:“哥哥!我的素描纸呢?快给我画画!”
椿岁见小朋友恢复了活力,鼓着腮帮子吁了口气,抄兜哼了两声不着调的歌,重新坐回座位上,做起江驯给她划的重点题。
江驯坐回她对面,靠进沙发椅背里,默不作声。
“……”椿岁总觉得,自己的发旋儿能看见他正看着自己。还是不怀好意阴阳怪气的那种。于是抬眼看他。
果然,江驯似笑非笑地开了口:“连小孩儿都骗。”
话音拖得她活像个真骗子被当场抓获。
“我骗哪个小孩儿啦?”椿岁歪着脑袋,抬睫回视他,还不忘挑衅似的抬了抬眉眼,仿佛在说:骗你了?
“……”江驯无语,“那几颗都是草莓的?”
“那可不,”椿岁很认真地点头,“我一颗颗闻出来的啊。”
“……”江驯彻底服了。并且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合适的表情。
椿岁抿了几下唇角,终于忍不住乐出声,支着桌面颤声说:“反正不爱吃的味道,可以给你啊。”
江驯微挑的眼梢都耷拉了下来,面无表情看着她,最终,跟被人绑架了似的扯了扯嘴角:“哦。”
“哦对了,”椿岁乐完,用水笔的揿钮戳了戳下巴,“佑佑不是也爱吃草莓蛋糕,你肯定买了两块吧?还有一块给他吃吧。小朋友今天在幼儿园受委屈了,正不开心呢。你这个做爸爸的也太不上心了。”
江驯敛睫看着她:“没了。”
“啊?”椿岁愣住,“你不会就买了一块吧?你这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江驯抵着桌沿的指节,因为她最后那半句话,在桌面上轻划了一下。说不上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感觉,神情寡淡却理直气壮地问她:“我就不能吃了?”
“……”椿岁眨眨眼,把下巴从水笔揿钮上挪开。
怎么莫名觉得,这位少年今天,跟幼儿园里午睡醒了,和别人抢饼干的小朋友也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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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岁写到七点多,被乔佑拉着留下来一块儿吃晚饭。
兄弟俩就住在楼上的公寓房,硬装都是统一标配,里头的软装不知道是随了谁的风格,原木色系的家具,暖白色的光,极其温馨。和乔熠身上那股子江湖气形成鲜明反差。
直到乔熠系着咸蛋超人的围裙,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盘下饭菜,椿岁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能以貌取人。
乔佑啃着钵钵鸡,口齿不清地说:“姐姐,我哥哥做菜可好吃了。你以后做功课晚了,都可以来我家吃哦。”
说完,还没等椿岁反应,又非常迅速地加了一句:“不过找男朋友,倒没必要找这样的。”
众人:“……?”
“还是我爸爸这样的,比较有出息。”乔佑一脸认真,很肯定地说。
江驯夹菜的手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一样收回来。
椿岁觉得塞进嘴里的这道夫妻肺片非常地道,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脸有点热呢?飞快地扫了一眼江驯,还好,这人依旧是那副风雨欲来我自岿然不动的淡然样。
也不知道是放心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口提着的气好像就这么松了下来。鼓了鼓腮帮子,椿岁抿了口草莓汁。
余光瞥了眼小姑娘鼓鼓囊囊的腮帮子,江驯微勾了下唇。
“嘿我说你小子,”乔熠好气又好笑,“我一把……”
“停!”乔佑无语地瞟了他一眼,“吃饭呢。”
“上辈子欠你的!”乔熠笑着推了一把他脑袋。
椿岁支着桌沿儿乐。
饭吃了一半,乔佑咬着筷子尖尖,溜溜地扫了椿岁和江驯一眼,一派天真地开口:“爸爸,你礼拜六晚上生日,打算怎么过呀?”
饭桌上三个大人,都愣了愣。
“你怎么知道的?”乔熠好笑地问乔佑。
“以前见过爸爸的身份证,就记住了呀。”乔佑总觉得自己亲哥傻乎乎的,不太待见地看着他,“和你做兄弟真的不值得,连朋友的生日都不知道。”
“不是你……”乔熠都被他气乐了,“你小子就是传说中来讨债的那种小孩儿吧?我上辈子抢你尿不湿了还是炸你敬老院了?”
“你上辈子都还没这些东西。”乔佑认真地说。
“……”乔熠放下筷子,揉着乔佑的脸一顿搓,边笑边骂他,“你可闭嘴吧!”
“不用过了。”江驯勾了勾唇角,淡淡道。
椿岁偏头,自认为暗戳戳地观察起江驯的表情。
就凭这人脑袋上挂着的“关你屁事,关我屁事”大锦旗,估计也没同学会敢开口,让他生日请客吃饭。更大的可能还是和乔熠一样,连他什么时候生日都不知道。
“可是过完这个生日,就可以迈向十八岁了呀,”乔佑撑着凳子的小肉手,搭着乔熠的手背点了两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很懂似的说,“就算以前不过,今年总要过一下吧?”
椿岁:“……”果然,连乔佑这个做“儿子”的,都没能尽个孝和江驯一块儿庆过生。
江驯闻言,下意识地不是先回答乔佑,而是瞥了眼椿岁。
椿岁顺势凑过去,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庆祝一下啊,这年纪,以后犯罪都有地方去了。”
江驯:“……”
“我们去爸爸家过吧好不好?他就一个人住,我们去,可自由啦。”乔佑晃悠起小短腿,“一不小心”踢了乔熠一脚,“姐姐,我哥哥炒的料,比店里的还好吃哦,你一定要尝尝。”
椿岁眼睛一亮,因为前半句被挑起的一点怔愣,都被“好吃”俩字先压了下去,巴巴地看向乔熠。
乔熠没接腔,又被乔佑“不小心”踢了一脚。还挺疼。
“……”这小子替自己找个妈的贼心,还真是百折不回。
尬笑两声,乔熠瞥了眼事不关己,仿佛“你们开心就好”的江驯,捏了把乔佑的脸,对椿岁说:“这小子终于说了句人话。”
椿岁仿佛已经闻到了掺着牛油辣的花椒香,用胳膊肘戳了戳只吃不辣的菜,吃相斯文地仿佛和他们不在一个次元的江驯,非常狗腿地放软了语气问:“江驯啊,我们周末去你家,给你过生日好不好啊?”
江驯偏头,瞥了眼眼睛亮晶晶一脸期待的小姑娘。觉得她此刻期待的,不是能给他过生日,也不是能去他家玩儿,而是乔熠的那点火锅底料。
见他神色淡淡地不说话,小姑娘又一脸乖巧地抿着唇角,拐了下他的胳膊肘。
“嗯。”喉间终于给了个单音节,椿岁觉得他还挺不情愿的。但为了乔熠的炒料,江驯那点不咸不淡也就淹没在花椒牛油辣里了。
“耶!”乔佑举着小短手欢呼了一声。
乔熠已经开起了菜单:“岁岁你爱吃什么?我提前准备一下。毛肚黄喉耗儿鱼?腰花贡菜冰汤圆?”
“吃吃吃,这些我都吃。”椿岁咽了一口,挠挠脸,很想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那我带口锅?”
乔佑晃着小短腿乐:“姐姐不用,爸爸那儿有,我们之前也在那儿吃过。”
“嗯嗯嗯!”椿岁美滋滋地点头。
“……”所以当事人的意见一点不重要,江驯看着三个已经讨论起鸭胗要花几刀才既入味又鲜嫩的人,漫不经意地问椿岁,“蛋糕还是草莓的?”
乔熠话音骤顿,心一绷。
“别别别!”椿岁没注意乔熠的表情,赶紧对江驯说。
乔熠心里刚松了半根头发丝,就听椿岁豪迈地一挥小手:“蛋糕我来订,哪有人生日自己给自己订蛋糕的,这不是自作自寿了么!”
乔熠:“……”
江驯微怔,接着轻笑出声。大概也就她一天天的,脑袋里永远能冒出不着边际又稀奇古怪的东西。
乔熠看着俩人胶着在一起却不自知的眼神,努力把自己拍扁了挤进去:“那蛋糕我……”来订吧,换个口味行吗?
“还是草莓的吧?”椿岁笑眯眯地看着江驯,“反正你也爱吃。”
“?”乔熠心好累,“不……”他不爱。
“嗯。”江驯弯了弯唇,疏淡了应了一声。
乔熠:“……”行叭。终究是他多事了。
乔佑鼓鼓肉嘟嘟的脸,不知道他哥又耷着脸在郁闷个什么劲。
这人的青春叛逆期,好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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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椿岁一早爬起来,怒做了三个单元江驯勾出来的数学题。下午背英语单词的时候,像是离出门的时间越近,就越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椿岁嘴里反复拼写念叨着,人却慢慢趴到了书桌上。
晚上应该……穿什么衣服呢?
那天江驯请她吃冰淇淋,来表白的长腿妹妹的样子,好巧不巧地出现在眼前……
时年一早听见了椿岁的动静,小姑娘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说要认真学习,就真的热火朝天干起来了。虽然有时候也忍不住摸摸鱼,比如现在这样。
“岁岁,”站在门口看着趴在桌子上一边神游,一边不忘嚅着唇用第二层意识背单词的椿岁,时年好笑地敲了敲门。“你晚上和郑柚去哪儿吃饭?我叫李叔叔送你,他在停车场等你回来就行。”
椿岁前两天就跟他说了,周六晚上要和“柚柚”一起吃饭。
椿岁一秒清醒,猛地撑起桌沿儿坐直,睁大眼睛看着时年:“不用啦,我们女孩子吃完怎么也得到处逛逛聊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我自己回来就行,反正也不会太晚。”
时年也没在意她为什么说话要在没必要的地方卡顿了一下。
大概是英语单词背多了,习惯性重音。
想了想也是,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悄悄话也是很多的,于是说:“也行,那等我下周回来了再一块儿回去,跟老爸老妈吃个饭。”
“好嘞。”椿岁挺着腰杆,点点头。
等时年不疑有他地走了,椿岁才心虚地耸了耸肩。
女、孩子。她、乔佑。她只是断了下句而已,不算撒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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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驯家的地址,乔佑在微聊群里喊了一遍,江驯大概是怕她没听清,又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一条。
几栋几号,极其简约。仿佛用的不是包月流量,多打一个字都费钱。
椿岁去商业街取了预定的蛋糕,特意绕了一圈,又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溜进了松景园对面的小区。
江驯家在一楼,椿岁按照地址找到的时候,那户人家院子的后门正敞着。
乔佑听见动静,哒哒哒就从小院子里跑了出来:“姐姐——”
“佑佑——”椿岁非常配合地矮身蹲下,张开一条胳膊迎接他。
“姐姐今天好漂亮!”乔佑眼睛亮亮地跑过去,两个小手刚张开还没抱上去,卫衣的小帽兜就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乔佑头一回对江驯表示抗议,仰起脑袋,挣扎着要下来,“爸爸!”
江驯垂眼看他,瞥了眼他的手心,淡声道:“都是沙子。”
乔佑撅了撅嘴:“好嘛,那放我下来去洗手。”
椿岁站起来,笑着揉了揉乔佑脑袋,江驯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蛋糕盒子,三个人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个小沙坑,里面还有乔佑玩沙子的全套工具。角落里有张秋千椅,旁边竖着遮阳伞,墙边堆了架自行车,花架上还有几盆小植物,瞧着挺有生活气息。
收回视线,椿岁清了清嗓子,对他说:“生日快乐啊。”
“嗯,谢谢。”江驯勾了勾唇,神情瞧着挺淡的。椿岁也不知道,他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佯装不经意地垂脑袋挠了下脸,椿岁赶紧看了下自己的小裙摆。
百褶裙的小褶子因为刚刚蹲下的动作,有一个瘪下去一块,椿岁假装勒了勒斜跨小包包的带子,又“顺手”抚了下裙摆。直到裙褶整整齐齐,才轻吁了口气。
进了院子,江驯关上院门转身,觑见椿岁的小动作。
小姑娘今天穿了条烟灰格子的百褶裙,素净的白衬衣束在裙腰里,罩了件宽宽松松的鸭绒黄针织外套。唇上不知道涂了什么,覆着层极浅又通透的橘粉色。像偷喝了一口橘子汽水忘擦嘴。
干净清新得像一株小雏菊。
少年微垂的长睫轻轻颤了下。
椿岁俩手搭着斜挎包的带子,扬睫看了眼江驯的表情。
少年神情清清淡淡的,见她停下来,像是恍然理解了她的意思,微偏了下头,声音和初秋傍晚的余晖一样慵懒:“门在那儿。”
椿岁捏着包包带子的手一松,眼皮都忍不住耷拉下来:“……”
什么莫名的小紧张小期待小慌乱……,都是扯呢。
连佑佑都知道夸一句她今天好漂亮,江驯看见她的态度,跟看她平时穿校服没有任何区别!
椿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郁闷,一定是因为江驯看她和看男人一样!没有对女孩子应有的尊重!
“江驯啊,你要是近视的话,还是早点配个眼镜比较好。别到时候因为看不清影响了学习追悔莫及啊。”小姑娘一本正经说完,利索地转身进屋。
空气里漾着轻轻的甜香,也不知道是盒子里蛋糕的,还是小姑娘晃悠的发梢散出来的,毫不客气地钻进他鼻息间。
江驯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偏头,舌尖抵了抵唇角无声勾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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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的两居,看外墙就知道房龄有些老,室内的装修也不算新,倒是干净整洁。
完全看不出像乔佑说的那样,是个单身少年的住所。即便在一楼,也没有老房子那种特有的回潮味儿。
椿岁进屋,已经洗完手的乔佑换了双居家小拖鞋,踢踢踏踏地跑过来,小小的身子蹲下,把一双新的居家鞋搁到椿岁脚边,奶着音邀功似的说:“姐姐,这是我陪爸爸一起去买哒。”
椿岁蹲下揉他脑袋,笑说:“谢谢佑佑啊。”
居家鞋脚面上戳了两个小耳朵,看长度像是猫的,和乔佑脚上的是同款。
视线一偏,紧接着看见江驯走了进来,换上了和他俩一样的同款。
椿岁眨眨眼,顺着小灰猫耳朵看上去。
少年穿着黑色的运动休闲裤,身高腿长,俯身弯腰时白T的下摆轻撩起来了一些,勒出窄腰劲瘦的轮廓。领口微落,瘦削平直的锁骨,蜿蜒进领口里,领口里,里……
“……”椿岁倏地收回视线,咽了一口。
赶紧又看了一眼江驯脚上的同款居家鞋,挠挠脸,让可爱的毛绒绒沉淀一下自己满脑子的废料。
结果,乔佑咻地伸过来一只小jio,凑到江驯和椿岁的居家鞋中间,中气十足地说:“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椿岁:“……?”
小朋友,你不对劲。你说话怎么有点好听?
椿岁脸上刚褪下去的那点热意,又莫名冒了上来。磨磨蹭蹭地整理了一会儿鞋子上的小耳朵才站起来。
刚想抬头瞄一眼江驯的表情,却听他说:“小公猫会在妈妈身上选一个颜色,小母猫会在爸爸和妈妈身上各选一个颜色。所以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灰猫和白猫都生不出橘色的来。”
极具科普意义,连音调都带着天猫精灵一般的无欲无求。
椿岁缓缓低头,盯着乔佑脚上橘色的小拖鞋:“……”
连乔佑都被他说懵了,那只杵在俩人中间的橘色小jio都忘了收回去,一脸“我居然连做个猫都不是亲生的”震惊表情看着江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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